“我才不去呢,我若出去,誰陪著你?”
她清脆悅耳的聲音猶如在耳畔,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鹿照初啞著聲音問:“她去了何處?”
“這個不知,聽人說,花小公子本是要回家的,沈堂主不讓,非拉著她去做任務,花小公子這才一時沒有離教。”
回家,離教?
鹿照初身形晃了晃。
她這是打算徹底放棄他吧。
花尋酒從來都是執拗的人,她執著的時候十頭牛都拉不回,她放棄的時候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
胸口發悶,喘不上氣來。
鹿照初本來病情就是剛剛有點起色,驚聞這個消息,面無血色,腿有些撐不住,扶住牆壁才不至於讓自己跌倒。
“去問,問她去哪裡了。”
“屬下先送少主回去,隨後便去問。”
“去問,立刻。”聲音微顫,清越不再,難以掩飾的慌亂。
竹籤一刻都不敢耽擱,趕忙動身去薛央那裡打聽。
鹿照初撐在花尋酒門前的牆上,大腦一片混亂,回想起兩個人最後的對話,心像是被狠狠的攥了一把,生疼。
他該察覺的,她那樣喜怒形於色的性子,那般安靜,定是傷透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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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是不回來了吧?
她若是不回來……他該如何?
總壇,仿佛一下就空了,寂靜的隻剩下樹葉的沙沙聲。
花尋酒那晚在月下哭了一場,一宿沒睡,腦子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她跟鹿照初之間的事兒,越發覺得心中苦澀。
她不禁問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想要的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如果追求變得卑微,那這追求便沒有繼續的必要。
她喜歡他,很喜歡,可在她喜歡他之前,更愛她自己,她絕不允許自己變成小可憐。
既然兩人關系走到一個死胡同,那倒是不如分開一段時間,彼此都安靜下來認真思考一下這段關系,不行也就不再強求。
花尋酒從來都是個聰明的姑娘,隻是女孩子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是很容易迷失自己。
回想起來,真是樁樁件件都是傷心淚。
她想暫時離開總壇,回家去待一段時間。
哪知道她剛把這個打算告訴給沈三石,就立刻遭到了強烈的反對。
“你行不行呀?竟然要為了一個男人而放棄咱們如此深厚的友情,忒沒出息。回頭人家說起你來還不得說:小花花被鹿公子拒絕的狠了,羞的躲到家裡不敢出來見人。诶,想想就丟人。你若想靜靜,出去做個任務就是,還犯得著回家躲著去?”
花尋酒本是心灰意冷,喪到不行,卻不曾想竟被沈三石的話給打動了。
情場失意已經夠慘了,再被人嘲笑,豈不是慘上加慘?
她人雖然不大,卻也是愛面子的,想了想,還是不能自暴自棄的被人看扁,於是便挑了一個看著簡單卻很繁瑣的任務接了下來。
沈三石怕她情緒不穩定出事兒,也一同跟了過去。
這事兒辦的幹脆利落,從決定到施行前後隻用了半天的功夫。
於是,鹿照初再來看,早已是人去樓空。
山中當真寂寞。
鹿公子一個人愣愣盯著門上的那把鎖許久,就好像那鎖不是鎖在門上,而是鎖在花尋酒心上一般,心又悶又空,嗓子眼像是被塞了一把棉花。
從這空空院落走回自己的聽松院,一路上,著實想了不少。
很多以為自己並未上心的小細節,就好像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小尖尖扎的心刺痒刺痒的。
他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花尋酒時候的情形。
那時候,他與竹籤走丟,獨自一人站在街頭上,有點茫然。
花尋酒就跑了過來。
她那時候臉上嬰兒肥比現在還厲害,肉嘟嘟的,眼睛水靈靈的,湊上前小心的問他:“小哥哥,你需要幫助嗎?”
“不需要。”
她眨巴眨巴眼睛,透著股子機靈。
“那,小哥哥,你可以幫助我一下嗎?”
“什麼?”
鹿少主向來高貴冷豔,別的女孩子就是心裡喜歡他,也隻是遠遠的觀望著,從來沒有像花尋酒這般冒失上前的。
彼時,他還不知道什麼是搭訕。
花尋酒天真的笑,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
“我剛剛看到小哥哥的一剎那,心就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唔,大概是病了,病的很重,十分需要小哥哥你的幫助呢。”
“嗯?”
“小哥哥你家在何方,年方幾何,可曾婚配呀?”
“……”
於是,他便被賴上了。
後來鹿照初黑了臉,糾正了無數次,才把這個“小哥哥”從花尋酒嘴邊去掉。
舊日事情,如今想起,心中酸澀不已。
鹿公子本來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卻因為花尋酒這麼橫衝直撞的闖入生活,而變得紅塵氣息十分濃鬱。
不是件好事,他若是一直都是仙人,倒是省了很多麻煩。
鹿照初渾渾噩噩的回到聽松院,發了許久的呆。
竹籤回來的時候,便看到他家少主安安靜靜地坐在窗前,手中緊緊的握著暖玉香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花小公子是去了京城,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
鹿照初沉默半天,問:“什麼任務?”
竹籤忙把花尋酒這次任務的內容講了個仔細。
花尋酒這次的任務是尋人。
京城裡有個郡主,偶然間救下了一個受了傷的少年俠客,兩人日日相處,郡主不禁對少年俠客芳心暗許。
然而,好景不長。
少年俠客傷好之後便離開了,走的是無聲無息。
郡主雖派了人去尋,然而朝廷和江湖畢竟不是一條路,找了許久也沒找到,於是就尋上了九幽教,下了這單生意,非得要找到這少年俠客不可。
尋人一事兒,當真是繁瑣的很,時間可長可短,不過用來散散心卻是最好不過的。
花尋酒大約就是出於這個考慮,選擇了這個任務。
鹿照初靜靜的聽完,越發沉默。
竹籤忙說:“屬下特意問過薛公子,他說此事定是沒有危險的,隻是那少年俠客身份有些復雜,尋找起來有些困難,花小公子怕是會歸期不定。”
歸期不定?
鹿照初修長的手指一下緊似一下的捻著暖玉香爐,眸光凝滯,就像是冬日寒潭,無波無瀾。
“下去吧。”
竹籤蔫蔫退下,總覺得他家少主這模樣,像是動了心。
這許多時日下來,竹籤就是再笨,也看出了花尋酒並非男子,這事兒越發的難辦,他家少主從小到大就沒跟姑娘認真相處過,這一番別扭下來,可別是把花小公子給氣跑了呀。
他家少主的身子可受不住。
卻說另外一邊。
花尋酒離開九幽教,可心情並不輕松。
這一路上,也是想了很多,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想起來了,越發覺得自己真的臉皮超厚的。
人家不喜歡她倒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她這樣死皮賴臉忒不知趣。
隻不過,依舊有些不甘心,總是不停的問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喜歡呢?為什麼就不能稍微松動一些?為什麼就不能給她一個機會呢?
小姑娘家家的,總還是希望得到一份驚天動地的愛情。
沈三石見她神色鬱鬱,免不得要說些逗趣兒的話。
“花兒呀,以後咱們別情情愛愛的,多浪費時間,咱們就一心搞事業,你要是把追求鹿公子那個勁頭用在闖蕩江湖上,還怕幹不出一番事業?”
花尋酒雖然傷心,然而終究是忍不了沈三石這麼臭不要臉。
一個白眼送過去。
“我缺那點事業嗎?”
作者有話要說:循序漸進吧。
第29章 還有一事
如果可以,花尋酒願意把鹿照初當成她唯一的追求。
然而對方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無奈之下也隻得投身到這種無聊的事業當中,與其說是發奮圖強想要幹出一番事業,倒不如說讓自己忙起來,假裝自己不是個失戀的人。
委託他們這次任務的是清和郡主,皇帝的親外甥女。
清和郡主父母已經過世,如今她一個人住在諾大的公主府中,可以說是京城最尊貴的女人之一。她要找的少年俠客叫錦鳳,還特意親手畫了畫像送過來。
畫上少年俠客意氣風發,栩栩如生,可見作畫之人是如何的喜愛這畫中人。
花尋酒拿著畫像,雖未見到郡主,也未見少年俠客,卻有些感同身受。她完全能夠想象到那種寤寐思服,輾轉反側的心情,畢竟是過來人。
她現在九幽教的床頭掛著的都是鹿照初的字,她耍賴要到的。
上書二字:紅豆。
小女兒的心思昭然若揭。
隻是寫字的人似乎並未懂得她這份良苦用心。
夏日的傍晚,有些暖洋洋的。
花尋酒和沈三石兩個來到京城正事兒沒幹,先跑到最大的酒樓胡吃海喝了一頓,沈三石請客,說是為了撫慰一下花尋酒脆弱的小心髒。
這一路上,花尋酒一直都喪的不行,本來嘰嘰喳喳一小姑娘,幾乎都沒怎麼說話。
平日裡沒少被沈三石嘲諷的飯量都小了不少。
沈三石看在眼裡,有些心疼。
其實在沈三石眼裡,花尋酒喜歡鹿照初這事兒就像是小孩子對某一件玩具的鍾愛,因為得不到,所以執拗,如果真的得手,保不齊轉手就能扔。
不過這事兒具體怎樣沒人能說得清。
沈狐狸自己都是連人家姑娘手都沒拉過的光棍漢,想法不太具有權威。
“瞧瞧,這小臉都瘦了一圈,再來塊排骨。”
“你想撐死我直說。”
沈三石诶喲一聲,裝作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撐死你,我哪兒敢呀?我這還指望你能跟我一起做任務呢,把你撐死,誰來救我。”
花尋酒雖然個人很是傷心難過,但卻也是個認真負責的小姑娘,正事兒是不能耽擱的。
“那個叫錦鳳的少年俠客,背景調查清楚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