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瑱勾了勾唇:“母後,並不是所有人都想著左擁右抱,嬌妻美妾,也有隻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
太後愣了一下:“那宋子恆是這種人?不是都說他被蘇氏拿捏住了,才不敢……”
“母後且看他為官以來的政績,瓊州百姓如何愛戴他暫且不提,但當初瓊州之亂,就該知道他不似一般的書生文臣,該有的魄力並不比誰差,既是在朝堂中都立得住的男兒,又如何能被一介女子拿捏住?”蕭瑱挑眉道,“且兒臣不知母後為何對宋夫人有如此偏見,但兒臣自來與宋愛卿交好,兒臣與梓潼都認為宋夫人與宋愛卿再匹配不過,她雖是商戶出身,難得見識非凡,沉穩大氣,當年瓊州之亂,外人瞧著是宋愛卿為保妻兒平安,連夜將人送到廣州,事實上若不是宋夫人在廣州奔走,兒臣也沒那麼容易平定瓊州之亂。”
太後復雜的道:“如此說來,那宋子恆是因著愛重蘇氏,這才拒絕珍兒的?”
瞧著太後頗有些松動,蕭瑱往後一倒,慢悠悠的道:“母後怕是不知,當年柳小姐與宋愛卿之間所謂的糾葛,兒臣卻是目睹了全程的,當年宋愛卿初到京城,租了屋子就在太傅家附近,太傅夫人毫無預兆上門,要宋夫人退位讓賢,宋愛卿震怒,當即拒絕,甚至顧不上宋夫人臨產在即,迅速租了別的屋子,卻不想良辰滿月那日,太傅夫人還派人送了湘妃竹去宋家,宋愛卿交由柳太傅,太傅震怒,這才將柳小姐送去寺廟,並非母後以為的為母祈福。”
太後已是滿臉震驚,這個事實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皇兒會不會誤會了,珍兒是好孩子,溫婉孝順,以前隻是默默愛慕宋子恆,並未逾矩半步,如今會生出這樣的心思,也不過是誤會蘇氏貪生怕死,關鍵時刻拋棄丈夫,恐其不是宋子恆之良人,這才……”
蕭瑱卻笑:“若真未逾矩,昨日宋夫人進宮,她也不會趁母後不在單獨去見了,且也不是第一次,母後若不信,可以喚昨日在旁的宮人來問。”
“不用……”太後擺擺手,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如何能為了個外人而懷疑他,且他已是九五之尊,也沒必要為了臣下之妻哄騙於她。
“兒臣深知母後因著與太傅夫人從小的情誼,又憐惜柳小姐,對她的話自來深信不疑,便一直未曾開口,可如今母後懿旨若真的下去了,以宋愛卿的秉性,恐怕明日就要辭官回鄉了,若弄得滿朝皆知,不提我皇家顏面,柳小姐又有何臉面?”
太後臉上閃過一抹愧疚:“是哀家思慮不周……”
“皇上。”身後的嬤嬤福身道,“娘娘也是因為一時怒氣,昨兒宋夫人一出宮就病倒,請了太醫也沒傳出什麼病症,隻讓靜養,娘娘這才……”
“太醫診斷宋夫人已有半月身孕,因著回京奔波,身子不穩,宋家想養過頭三個月才公布,皇後以為不是大事,這才讓太醫禁言。”蕭瑱頓了頓,道,“索性兒臣及時攔了母後懿旨,可宋夫人險些流產,也是因柳小姐之故,兒臣念在她曾救母後的份上,不忍苛刻,不若認她做義妹,享郡主之尊,允她一生不嫁。”
太後遲疑:“這……”
蕭瑱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生不嫁,本就是柳小姐的心願,母後為何遲疑?”
太後還想說什麼,被身後的嬤嬤不著痕跡的拉了拉袖子,這才將話都吞了回去,母子商議完,蕭瑱離去,太後拉著嬤嬤嘆氣:“你剛剛為何拉著哀家,女子哪有一生不嫁的,珍兒隻是一時想不開,可皇兒這麼說,日後珍兒如何能嫁人?”
嬤嬤也嘆氣:“娘娘為柳小姐做的,已經仁至義盡了,且不提她誤導娘娘的那些話,她確實雖救過娘娘,娘娘如今認她做義女,保她半生尊榮,說句大逆不道的,以聖人的秉性,便是娘娘不在了,也不會為難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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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宋大人堅決不娶柳小姐,柳小姐又此生非他不嫁,聖人如此旨意,豈不是正合她意?”
太後已經有些被說動了,卻還是放心不下,畢竟是真心疼愛的孩子,隻是嬤嬤又道:“娘娘,聖人自來與宋大人交好,方才提起宋大人之子時,語氣比一幹子侄還要親熱些,皇後那日說的恐怕並非虛言,如此一來,便是不為皇家顏面,聖人也是不喜娘娘過於插手此事的。”
太後一怔,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她不是聖人母妃,聖人登基後仍尊她為太後,孝心不減當年,自然不隻是因為一手養大他的情誼,若是有一個整日對自己指手畫腳的養母,隻怕聖人再孝順,也封了個貴太妃便頂天了,哪還能讓她享生母之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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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虛驚一場的蘇太太拉著宋小芬宋小妹兩人,不停的罵柳珍兒恬不知恥,自來不愛聽這些話的蘇老爹宋有福他們都在一旁點頭,李氏正好帶著孩子們回來休假,立即附和道:“真不知這些名門閨秀如何想的,放著正妻不做,偏要跑來做妾,小叔,不是嫂子我多話,這些女人可要不得,迎進門一準兒亂套,就像咱們隔壁那誰家,整日鬧得雞飛狗跳。”
李氏自然不是為蘇婉好,她不過以己度人,自家丈夫如今有錢,又有個得勢的親弟弟,不知道外邊多少狐狸精盯著呢,不過丈夫素來以小叔為榜樣,小叔一直被蘇氏拿捏著才好,這樣丈夫也不會生起養狐狸精的心思了。
宋老爹他們到京的那日,正好聖人封柳小姐為義妹的消息傳出來,蘇太太還不忿了一番:“這麼個恬不知恥的女人,竟然成了郡主!”
宋子恆卻笑道:“太傅夫人病重,太傅已經請聖人準許郡主回家侍奉母親了。”
宋小妹來京城幾年,交好了幾個也陪夫趕考的舉人娘子,平日聽她們說得多,也明白些規矩,道:“雖是郡主,沒有封地,隻領個俸祿,也隻是面上好看而已,聖人此舉怕隻是為了給太後交代,允她一生不嫁的旨意,倒是給三哥三嫂出了口氣呢。”
蘇太太這才重新高興起來:“你說得對,是郡主又如何,空有個名頭,都沒人敢娶她了。”
這個時候不添進來踩一腳,就不是李氏的風格了,她恨恨道:“這才是狐狸精的下場!”說著還意味深長的看了宋有福一眼,哪知道宋有福根本沒接收到她的目光。
此時,門外來報:“大老爺陪著老太爺和老夫人進京了,船已在碼頭靠岸了。”
宋子恆立刻站起身:“這麼快?”拉了宋有福道,“二哥,咱們騎馬去碼頭迎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宋家人一家團圓,正合家歡喜,柳家卻一派烏雲密布,柳夫人拉著柳太傅的手,風韻猶存的臉上寫滿哀求:“老爺,珍兒知錯了,你別送她去尼姑庵,那種地兒,她如何受得住……”
“知錯?她要知錯就不會鬧出這麼多事來!”柳太傅拂袖,“還留著在家,以後我柳家女子還要不要說親了!”
“如今聖人金口玉言,封了珍兒為郡主,怎……”
“郡主又怎麼了,郡主就不是爹娘生養的?”柳太傅道,“為母祈福,本就是子女該做之事,聖人仁孝,定能理解。”
翌日,一頂青尼小轎,抬著聖人親封的明惠郡主從太傅府側門而出,低調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慈寧宮內,太後看著宮門的方向,嘆了口氣:“這柳太傅委實不講情面了些。”
嬤嬤細聲勸道:“可他畢竟是明惠郡主的親爹,娘娘歸位太後之尊,也不好插手太傅家事。”
“你說得對,隻怕皇兒早就不滿了,若無皇兒暗示,柳太傅又如何能舍得送親生女兒去那地方受苦。”
自聖人封了柳珍兒為郡主,並特許其終生不嫁之後,宋家人便沒再關注她的事,此時眾人一顆心都被蘇婉的肚子提著。
人家說懷孕都是頭胎艱難,後面就順暢了,偏偏宋子恆家的孩子格外不同,說起來反倒是蘇婉懷宋良辰的時候最省事,鬧騰什麼的都是她自己作的,那些作當初看在蘇太太眼裡已經很出格了,沒想到蘇婉懷第三胎,更是作天作地,一會兒想吃酸,一會兒想吃甜,半夜爬起來說想吃鹽酥雞,灶房臨時做了送上來,又沒胃口了,想吃素的,心疼女婿的蘇太太委實看不下去了,結果還沒開口讓蘇婉收斂些呢,女婿一臉緊張的過來,“嶽母,娘子隻是懷孕難受,太醫也說這胎不穩,您就別介意了,回頭增加了娘子的心理負擔,孩子還指不定怎麼鬧。”
蘇太太不懂心理負擔是什麼意思,卻也拿宋子恆和蘇婉無可奈何:“好,我不說,你們夫妻兩自個兒折騰去罷。”
出了門跟宋母抱怨:“良辰都八九歲了,他們還當自個兒是新婚夫妻呢,也不嫌膩歪。”
宋母反倒笑了:“婉婉素來懂事,如今不過是孩子鬧的,這胎本就苦了她,親家母也別過多苛責。”
蘇太太這才露了笑臉,心頭松了口氣:“親家如此體貼,也是婉婉的福氣。”女兒平日有多嬌氣,她哪裡不知道,女婿不在意,寵著捧著,她也就視而不見,可如今親家公親家母都在,瞧著兒子被媳婦這麼使喚,誰知道心裡會不會有想法。
不過現在看來,親家倒真是難得的大度明事理。
事實上宋母高興還來不及,宋家看著人丁興旺,其實孫子還是太少了些,兄弟三個,加起來也就五個孫子,比起人家兒孫滿堂還差得遠,如今婆母的孝期剛過,蘇婉就傳來有孕的消息,給幾年未添丁的宋家生兒育女,宋母恨不得把蘇婉供起來,哪來的意見可言。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宋家所有人被動員起來,幾個穩婆在裡面奮戰,連著太醫都在一旁坐鎮,從子時生到天明十分,倒也比較迅速,宋大人終於迎來了他心心念念的小閨女。
第一次抱閨女的時候,已有多年奶爸經驗的宋子恆險些抱不住,手發抖的,宋母都看不下去了,頭一回給心愛的三兒子一個白眼,熟練的將小孫女接過去:“瞧你這出息。”
宋良辰兄弟兩已經眨著眼睛圍了過去,宋子恆卻抿唇笑了笑,掀開簾子要往產房走,宋母本想喊住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又看著懷中抿著唇的小孫女笑了笑,到底沒吱聲。
產房內,劉媽正給脫力睡過去的蘇婉擦汗,宋子恆快步走了過去:“我來罷。”
劉媽也不多話,乖乖起身,將位置讓出來,徑直立到宋子恆身後。
因為天明時分出生,宋小姑娘被宋大人取名晨曦,希望她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溫暖,無憂無慮,小姑娘也確實如同這個名字一般,從小便表現出樂天派的性格,整日樂呵呵的,喂奶時笑,被抱出去當展示品也笑,含著腳丫子的時候還在笑,最愛給孩子取賤名的宋老爹看了都舍不得,索性小名就叫了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