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挑眉,眉眼淡然的直視上去,對方衝她微微福身:“姐姐。”
“幾年不見,柳小姐越發風姿動人了。”
“比不上姐姐光彩照人。”柳珍兒如是說,眼底分明閃過一絲復雜,眼前的女子,還如幾年前初見一般,膚如凝脂,面色紅潤,眼睛更是熠熠生輝,她知道,這是被男人呵護寵愛的女人,才能如此風韻動人,明明生了兩個孩子,身姿窈窕卻不輸於年輕姑娘。
這些年,她竟過得這般好,這般的心安理得。
“柳小姐繆贊了,我都生兩個兒子了,已是黃臉婆一個,哪來的光彩照人。”蘇婉倒是完全不介意貶低自己,笑道,“倒是幾年不曾回京,倒不知柳小姐如今定了哪家人家,何時成親?以前在京裡,相公多虧了令尊提攜,柳小姐成親,我是要厚著臉皮討一杯喜酒喝的。”
柳珍兒聞言臉色徹底僵住,眼底閃過一絲狼狽。
劉媽低頭忍笑,夫人這話當真是毒辣,柳小姐再如何行事大膽,聽得此話難道還能說就等著老爺夫人點頭同意她進門不成?
不過柳珍兒畢竟不是真的年輕小姑娘,很快便淡定了,笑道:“聽聞姐姐觐見姨母,可姨母如今正休息,不便打擾,珍兒怕姐姐一個人孤寂,特意過來陪姐姐解解悶。”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柳小姐平日被擁簇慣了,怕是無法體會。”蘇婉一語雙關。
“姐姐說笑了,有人分憂,總比一人要好。”
“那也要看被分憂的人自個兒樂不樂意,不能你覺得好,就非要別人接受,畢竟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扭的瓜不甜。”蘇婉笑盈盈的看著她,“柳小姐說是不是?”
柳珍兒心智成熟,哪能被蘇婉幾句諷刺就說得無地自容,當下冷了臉:“姐姐這是嫌珍兒礙事了?”
“咳咳。”劉媽清了清嗓子,溫聲道,“抱歉打擾了,柳小姐,您是未出嫁的姑娘,與夫人非親非故,如此親密的喊姐姐,隻怕容易令人誤會,於柳小姐清譽不好。”
柳珍兒掃了劉媽一眼,道:“我與姐姐有話要說,還請闲雜人等退出。”
劉媽遲疑的看著蘇婉,蘇婉點頭,她又道:“夫人,老爺可是吩咐過,但凡出門,老奴都要寸步不離的守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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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餘光瞥到柳珍兒臉色開始繃不住了,蘇婉心知刺激已購,揮揮手道:“行了,回去我與相公解釋,並不是你失職。”
劉媽這才出去,跟著的還有偏殿原本的一幹宮人,一瞬間偌大的殿上,隻剩下兩個人,蘇婉看了柳珍兒一眼:“柳小姐不必拘謹,坐罷。”
柳珍兒又恢復了一貫的表情,坐下時笑道:“珍兒在宮中陪伴太後姨母,已有多年,自不會拘束,倒是姐姐,頭一回進宮,還能如此自在,委實見識過人。”
蘇婉笑了笑,沒說話。
柳珍兒幾年前與蘇婉打過一次交道,就知道這個女人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這會兒也不再迂回了,直接道:“姐姐與我也不是初見,我也就不客套了。”
“柳小姐有話直說便是。”
“聽聞當初瓊州之亂,叛黨圍剿知州府時,姐姐正在廣州的娘家父親那兒?”
蘇婉聞言皺眉:“柳小姐知道的甚是不少。”
柳珍兒淡淡的道:“沒別的意思,隻是關心罷了,姐姐怕是不知牽腸掛肚,恨不得對方有危險時,自己以身替之的這種感情。”
對方話裡話外挑釁十足,蘇婉卻恍若未聞,還若有所思的點頭:“柳小姐說的是,當日事跡還沒敗露,相公便一早安排船隻送我離開,恐怕就是這種心境。”
柳珍兒眼底閃過一絲陰鬱:“既然宋大人對姐姐情深意切,姐姐這般豈不是寒了宋大人的心?”
“怎麼會,對相公而言,我能好好活著,不傷一絲毫毛,便是最大的幸運了。”蘇婉充分發揮演技,將一個傻白甜演的入木三分。
柳珍兒便是知道她故意的,卻也忍不住被氣得色變,因為她知道,蘇婉說得沒錯,若不是真心在意,在那般緊急的時刻,誰還有精力將這一切安排得僅僅有條?
可她不服,本該與她知心相許的相公,為何牽著別的女人之手,還能如此掏心掏肺?
甚至比她當初更加用心……
“姐姐如此自私自利,隻考慮自己,又善妒不賢,幹擾宋大人的仕途,根本算不得賢妻良母,如何還能心安理得的霸佔他?”嫉妒之下,柳珍兒脫口而出。
蘇婉也索性拉下了臉:“我何德何能,柳小姐怕是問錯了人,你怎麼不問問我相公,為何這般都還不休了我,厭棄我?”
柳珍兒先還有些後悔,聞言卻一臉鐵青,怒視的看著蘇婉:“你——”
話還未說完,一個威嚴的女聲傳過來:“你們在聊什麼?”
蘇婉和柳珍兒一起回頭,隻聽得太監尖細的聲音在道:“太後駕到——”
偏殿眾人紛紛跪身行禮,蘇婉和柳珍兒也一同行禮,隻是柳珍兒膝蓋還沒碰到地上,便被太後一臉慈愛的親自扶起來:“乖孩子,姨母都說了,別這般客套。”
柳珍兒抬頭,衝她露齒一笑,順勢起身,也順手扶住太後的手,乖巧道:“姨母醒了?珍兒扶您坐下。”
“好。”太後笑得滿臉慈祥,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柳珍兒是她的親女兒,這般母慈女孝的場景,將地上跪著的其他人襯成鮮明的對比。
搭著柳珍兒的手坐下後,太後才看向蘇婉:“這就是宋夫人?”
“回太後,正是臣婦。”
“起身罷,來人賜座。”
“謝太後。”蘇婉一絲不苟的行禮,落座後,又聽得太後自頭頂傳來的聲音,“抬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瞧瞧。”
☆、第一百五十一章
蘇婉依言抬頭,不卑不亢的直視著上首之人,太後頗有些漫不經心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柳珍兒立在太後身後捏肩遞水,溫柔小意,也順勢居高臨下的看著蘇婉。
幾人都未開口,一時間大廳頗有些寂靜,片刻後,蘇婉聽到一聲輕笑:“果然有幾分姿色。”
蘇婉笑道:“謝太後誇獎,柳小姐貌美如花,在其跟前,臣婦倒不敢稱姿色。”
太後聞言眯眼打量了蘇婉數眼,笑一聲:“呵,伶牙俐齒,不過倒是有自知之明,哀家的珍兒賢良淑德,不是什麼都能比的。”
“臣婦隨夫回鄉丁憂,幾年未曾入京,昨兒一回來便聽人說了,都說太後娘娘要給柳小姐擇一門佳婿,就是不知誰有這幸運。”
太後眼底閃過一絲怒意,未曾想一個小小的四品诰命,竟敢如此頂撞自己,語氣說得如此誠懇,別人不知,她難道還不知珍兒的心思?竟敢如此諷刺!
當真是鄉野出身,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