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給大家講個有趣的。”蘇婉看了小伙伴一眼,“都做好了鼓掌,咱們小良辰要來講故事了。”
大家很捧場的鼓掌,小家伙這才提起精神,繪聲繪色的講了起來。
蘇婉一面聽著,一面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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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越刮越大,雨也在下了,這雨沒什麼緩衝期,一下來就是豆大的雨粒,一眨眼地上全湿了。
大概下了一刻鍾,地上開始蓄起有規模的水灘,宋子恆滿身是水的進來,頭一次看起來很有些狼狽。
宋良辰的故事忽然被中斷,他也不介意,小家伙反應飛快,一轉眼就從榻上爬下去,光著小腳丫噠噠噠跑到宋子恆跟前,長手抱住他的腿:“爹,你回來啦!”
速度太快,宋子恆都沒攔住他,不由苦笑:“爹身上一身水,你湊過來衣裳都弄湿了。”
宋良辰眨著眼睛,一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樣子,蘇婉也下了塌,眼底閃過一絲放心,抿唇笑道:“都已經湿了,稍後再換就是,你今兒可要好好獎勵良辰,你不在,他說要保護我呢。”
“是嗎?”宋子恆深深的看了蘇婉一眼,又低頭,看著兒子那雙跟妻子如出一轍的眸子裡,寫滿了慕孺,頓時有些心軟,一把抱起小家伙,“長大了,都知道保護娘了?”
宋良辰咧著嘴笑:“我也是男子漢。”
在一旁的劉媽也松了口氣,笑道:“老爺可要叫人打水過來洗漱?”
宋子恆點頭:“去罷。”
父親對孩子來說,確實是個不可或缺的存在,即使對方平日不愛表達,不顯山露水,父子關系看著遠沒有母子之間親密,然而到了必要的時候,他卻是不可代替的,如一座大山,為自己遮風擋雨無所不能。
宋良辰頭一次展現出對宋子恆的黏糊,巴在他身上不肯下來,蘇婉便道:“幹脆你帶他一塊去洗罷,反正他也要換身衣裳。”
“去洗澡咯。”宋良辰小胖手摟在宋子恆脖子上,樂呵呵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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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步不離的黏了宋子恆好幾個時辰,到夜間睡覺時,宋良辰終於才緩過勁來,外面依舊是狂風暴雨,蘇婉怕他們小孩子害怕,打算帶著他們一塊睡的,床夠大,幾個孩子身子也小,擠一擠勉強能睡得下。
卻是宋良辰自個兒拒絕的,他人小,記性卻好,還記得出發前外婆和奶悄悄的叮囑,大手一揮,頗有些氣勢的道:“我才不要打擾你們,有這功夫,小弟弟小妹妹都快出來了。”
小綠在一旁低頭笑,劉媽卻很是贊同宋良辰的話,柔聲道:“夫人若放心不下,今晚老奴與小綠陪著小少爺他們睡如何?”
蘇婉還沒說話的機會,宋子恆已點頭應允了,轉而又說起別的事情:“大牛今日陪我一道出去,淋了不少雨,他沒著涼罷?”
問的便是小綠了,自宋子恆回來,小綠便消失了整整有半個時辰,明眼人都知道她去照顧未婚夫了,不過這話宋子恆當著大伙兒的面說出來,小綠臉色還是有些紅,微微點頭,低聲道:“大牛哥身子好著呢……”
宋子恆又叮囑劉媽道:“張然今兒在府裡住下,你叫個妥善的丫鬟去照顧他。”
“是,老爺。”劉媽笑道,“這些交給老奴便是,老爺可要好生安撫夫人,她今兒下午起便一直坐立不安,放心不下您呢。”
宋子恆不由看了蘇婉一眼,目光瞬間柔下來,低聲道:“我知道,你們都下去罷。”
話一落音,宋良辰跑得比誰都快,一眨眼就跑到了屏風之後,門口家丁已經準備妥當,將他們紛紛抱起,包得密不透風,確保不會被淋到分毫,這才闖入了雨簾之中。
小男孩冒險的天性又在此刻冒出來了,先關在屋裡,宋良辰還有些怕,這會兒衝進雨中,卻又好像在玩什麼刺激的遊戲一樣,尖叫一聲,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狂風暴雨的聲音,將清脆的笑聲掩蓋了,已經重新緊閉門扉的屋裡聽得並不真切。
不過蘇婉還是有些自豪的:“別看良辰小,膽子卻越來越大了,此番帶他來,果真是益處良多。”
“是娘子平日教得好。”宋子恆目光溫軟,攬住了蘇婉的肩,將他帶進自己寬厚的胸膛裡。“今日我回來得晚,讓娘子擔心了。”
隨著天氣轉變,氣溫驟然降低,然而此刻屋裡卻是暖意融融,蘇婉趴在宋子恆胸上,卻嘴硬道:“我沒有擔心。”
宋子恆輕輕撫著她的背,蘇婉聲音漸低,近乎呢喃道:“相公既然答應我會照顧好身體,便不會出事的。”說著掐了他的腰一把,“不然你放得下我們孤兒寡母嗎?”
宋子恆聞言卻心裡有些發緊,頭一次對自家妻兒有了心虛內疚。
他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這樣,今兒在海邊,瞧著翻滾不休的巨浪,隨時有可能衝上岸將一切湮沒的樣子,有經驗的漁民早就勸他快些回家,說鐵飓很快就要來了。他當時知道家小或許就在家擔心,卻並未放在心上,或者說被另一種責任感打敗了,他堅定的待在岸邊,隨時都可能有巨浪將他卷入海中的距離,一直和下邊的人一塊忙完,這才放心回來。
那一刻,心裡裝著整個瓊州百姓的他,確實下意識忽略了家裡等著牽掛著他的妻子和孩子。
宋子恆摟著蘇婉的手臂不由收緊了,蘇婉又掐了他的手臂一下,嘆氣:“下不為例。”
宋子恆心尖一顫,他沒想到瞞過自家娘子,也知道瞞不住她,他們自來坦誠相待,最了解彼此不過的,他有什麼樣的情緒,她再清楚不過。
也因此,宋子恆是做好了賠禮道歉的準備,卻沒想到一肚子的話還未說出來,素來在這方面很有些嬌氣也有些霸道的妻子,卻輕而易舉的原諒了他。
哪裡是真的不在意,不過是因為知道他的為人,理解他心頭的抱負,而對他作出的妥協罷。宋子恆心知肚明,隻是這種理解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是自私的,翻湧而來的內疚,比兇猛拍岸的巨浪更兇險,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湮沒了。
何意百煉鋼,化成繞指柔。宋子恆算是真切的體會到了。
蘇婉也沒有真的讓宋子恆做出承諾,借機狠掐了他兩把,泄了些憤,這才收手,道:“相公這幾日都未曾好好休息,今兒難得回來早,快歇下罷。”
宋子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蘇婉,索性沉默著吹了燈,上床躺下了。
這幾日他確實累得慌,夜間也不怎麼睡得著,白日親自盯著底下的人辦事,事事親力親為,精力和體力消耗不少,然而這會兒躺在床上卻很有些睡不著,靜靜聽著身旁之人的呼吸,狂風暴雨還在敲打著窗臺。
黑暗中,忽然傳出蘇婉的聲音:“相公睡著了?”
“沒有。”宋子恆本松松搭在蘇婉腰上的手忽然一收,將她整個摟進懷裡,蘇婉輕笑道:“相公若睡不著,不如跟我說說這幾日都做了什麼?”
宋子恆也是個倔的,他堅持自己是對了,因此別人不配合,他親力親為也要辦好,絕不肯因為這點阻礙就妥協,因為他知道,想要成大事,以後遇到的阻擾隻會比這更多。
也沒什麼,反正盡人事聽天命,他管好自己便成了。
宋子恆心態放平衡了許多,也不在乎官威了,都帶了他叫得動的人,也有一兩個小官跟在後面,形成了自己的班底,在外邊親自指揮甚至動手。
“不過恐怕也沒多大用處。”宋子恆苦笑,“鐵飓來得如此兇猛,根本擋不住分毫。”
“就像相公說的,總不能因為擋不住天災,就什麼也不做,袖手旁觀、冷眼看著百姓受苦受難罷?”蘇婉也隻能安慰。
“娘子別擔心。”宋子恆反倒輕笑的安慰她,“雖然天災擋不住,後邊救災工作做好了,也能盡力將損失減到最低。”
“相公可有對策了?”
“隻是有些想法罷了。”
宋子恆並未多說,其實他的法子也不新鮮——至少在蘇婉看來不算新鮮,慈善企業家、愛心大使的名頭,在現代還是很多人都熱衷的,在古代卻是頭一回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