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去泡個熱水澡罷,你待會兒替我捏一捏。”
洗完澡捏了背的蘇婉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不過睡得並不安穩,醒來後天差不多黑了,屋子裡更是漆黑一片,她張嘴叫了人進來,已在外頭候著的劉媽端了燭燈推門而入:“夫人醒了?可是要起?”
蘇婉已經掀開被子下來了,問道:“良辰他們可醒了?”
“已醒了有一會兒,正跟另外幾個孩子在屋裡玩。”劉媽伺候著蘇婉穿戴整齊,才問,“晚飯備好了,正在灶上溫著,要現在用嗎?”
蘇婉反問:“前兒還沒忙完嗎?”
“這個老奴不知,並無消息傳來。”劉媽想了想,道,“夫人若放心不下,不如叫小綠去前兒問問大牛?”
宋子恆還沒忙完,小家伙們卻是早就餓了,鬧著蘇婉要吃飯,隻得開了飯。蘇婉興致缺缺的陪著小家伙們吃飯,許是這兩日奔波鬧得,蘇婉都沒什麼胃口,吃了幾筷子菜,飯都沒碰一口,感覺胃裡就飽了。
宋良辰見他娘這麼快就放下筷子,瞪著眼睛道:“娘羞羞,不吃飯!”
幾個孩子見蘇婉總是笑得可親,來時父母耳提面命的話,早就拋之腦後了,又因她是小伙伴的親娘,幾個孩子覺得很親切,並不怕蘇婉,這會兒更是跟著宋良辰起哄:“羞羞臉!”
宋良辰反而不樂意了,嘟著嘴道:“我娘隻能我說,你們不準笑。”
膽子最小的大栓伸手拍了拍宋良辰,切切的道:“對不起。”
宋良辰又眉開眼笑起來:“原諒你們了。”
瞧見小綠進來,蘇婉對孩子們道:“你們乖乖吃飯。”說著起身去了內室。
小綠也跟了過去,低聲道:“大牛哥說,今兒可能不太順利,那些大人們早便走了,姑爺臉色卻不太好,然後又叫了師爺來,一直商談至今,恐怕還沒這麼快好。”
“我知道了,你叫王婆做了吃食在灶上溫著,以備姑爺回來。”
小綠領命出去了,劉媽又進來關切的問:“夫人,可是今兒的飯菜不合口?要不叫王婆重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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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餓,先這樣罷,等餓了再吃也不遲。”
小家伙們吃過飯,又玩了會兒,宋良辰帶頭拉著蘇婉要給他們講故事,蘇婉才講了兩個,幾個小豆丁便靠在一起睡著了。蘇婉輕笑一聲,給他們蓋好被子,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門帶上後,劉媽才小聲的問蘇婉:“夫人,叫他們睡一塊嗎?”
“這幾個孩子想也是頭一回離開父母出遠門,叫他們一塊睡熟悉些也好。”蘇婉道,“再說他們如今正親熱著呢。”
劉媽也莞爾一笑:“小少爺自來沒這般好的玩伴陪他一塊吃睡,今日興致著實不錯,連飯都多用了小半碗。”
蘇婉點點頭,道:“我回屋歇了,你們也歇下了罷,叫灶房熱水和熱飯食備好就行。”
“老奴已說了幾遍,王婆子親自在那盯著呢,夫人放心睡下罷。”
蘇婉卻睡不著,擔心臺風真的要來,卻更擔心宋子恆,自來是雲淡風輕的一個人,今日大牛卻能說出他臉色不好的話來,那究竟是臉色有多差?
蘇婉靠在床頭,拿了本書在手中胡亂翻著,卻根本看不進去。幸好蘇婉傍晚時睡了有半個時辰,這會兒興頭倒足,並沒有倒頭就睡,反倒一直等到宋子恆回來。
宋子恆還未進屋,就聽到他和大牛的對話。
“老爺,小的已叫人去打了熱水來,您要不等丫鬟給您回屋取了幹淨的衣裳來?”
“娘子怕是已經睡下了,還是我自己進去拿罷。”
大牛早已習慣宋子恆喜歡親力親為,便了一聲,道:“那小的先去灶房看看可有備下吃食給老爺。”
“不用,我沒胃口,洗了澡直接睡下。”
伴隨著宋子恆刻意壓低的聲音,他輕輕推門而入,燭火閃爍的屋子裡,還有一雙明亮如星辰的眸子。
宋子恆著實驚訝,而後又閃過一絲擔憂:“都亥時了,娘子為何還未睡下?”
“相公不是也才回來?”蘇婉反問。
“我有正事要辦,娘子何苦等我到這般晚。”宋子恆走到床前,撫了撫蘇婉的額頭,而後將書從她手中抽出來,仍在旁邊的桌子上,又扶著她的肩往下壓,將薄被拉上來牢牢蓋住她,“快些睡,聽話。”
“你當哄良辰呢。”蘇婉不由噗嗤一笑。
宋子恆原本有些深沉的臉色,也不由勾了勾唇,“良辰睡覺比你可省心,至少用不著人哄。”
“我傍晚歇過一覺,現在還不困,倒是相公,還不去洗漱了用點吃食再來睡?”
宋子恆聞言便拍了拍她:“娘子先睡,我馬上就回來。”說著找了一套裡衣,匆匆出去了。
不到一刻鍾,宋子恆一身清爽的回來了,蘇婉剛好打了個哈欠,眼底溢滿霧氣,確實有些困意了,宋子恆見狀,走到床邊一面脫鞋一面道:“娘子是何必撐著,困了就睡便是,難不成我還能跑掉?”
“你都是我相公了,我能怕你跑到哪裡去。”蘇婉從被窩裡爬起來,雙手穿過宋子恆的腰,整個人貼在他背上,語氣溫軟的道:“我知相公今日有些不順,雖不能幫你做什麼,卻能陪著你,同甘共苦。”
說著,蘇婉的臉頰貼上宋子恆臉頰,宋子恆剛從屋外進來,沿海的夜裡,風是有些涼意的,吹得宋子恆的臉也透著微涼,而蘇婉卻在溫暖的屋子裡,身子都是熱烘烘的,臉頰溫度至少比宋子恆高出幾度。
舒適的觸感,讓宋子恆也側了側臉,更緊的與他相貼。蘇婉的聲音還在繼續:“相公隻管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微涼的夜,宋子恆卻感受到了一種火熱的溫暖,不由伸手回抱住她,低低的嗯了一聲。
他確實是挫敗的,滿腔熱血要為瓊州百姓做些什麼,結果把人召集來,才剛剛起個頭,還未商量對策,一個個話裡話外都道他不必如此杞人憂天,瓊州每年經歷大大小小的風波,百姓早已有了經驗,如何避災,隻會比他們更清楚,再說了,這本身就是天災,擋是擋不住的,也沒瞧見歷任知州拿這個來說事的。
宋子恆頓時覺得荒唐,所謂盡人事聽天命,他確實無法阻止災難的到來,然而提前做好準備,盡量減少災難帶來的損失,且部署好工作,以便鐵飓退去後可以及時救災,這也是作為一方父母官,能為百姓所做的,不是嗎?
總不能因為組織不了鐵飓到來,就索性袖手旁觀,什麼都不做,任由百姓在天災中自生自滅!
當然宋子恆也明白他們的意思,一個沒有根基背景的從五品地方官,縱使頂著狀元郎的頭銜,也隻是讓瓊州眾官員捧著他,其餘根本不重視。他今日這番舉動,看在他們眼裡反倒是想趁機掌握權力,對眾人起到威懾作用。
正是因為這樣,宋子恆才更覺得失望,瓊州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有心改變卻無能為力,別說救濟,就是現在叫人防災都無人遵從。
為人父母官,難道就這般拿著朝廷俸祿,享受著百姓的敬仰,卻不管他們死活?
緊緊握著蘇婉的手,宋子恆沉聲道:“這幾日我恐怕沒時間陪娘子了。”
“我知道,相公須得記住一點,無論如何,都要保重好身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