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恆無力扶額:“娘子,你別哄他,他要當真了。”
宋良辰鬧過一番後,小肚子一敞,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起午覺來,宋子恆這才親自將簾子拉下來,馬車裡瞬間暗下了許多。
又把蘇婉扯進懷裡,宋子恆溫潤的聲音在蘇婉耳邊道:“娘子日後隻需我來保護便是。”
蘇婉忍笑著捶了他一下:“相公這般年紀,倒跟你兒子吃起味來了。”
“他這般黏的是我的娘子,我不吃味誰吃味?”
“他也就現在哄哄人而已,待日後真知道心疼人了,早已娶妻生子,有自個兒最在意之人,還能待我如何?真正陪著我,一心將我放在心上在意的,至始至終也隻有相公一人罷。”
得了這番話,宋子恆心下才滿意,喟嘆一聲,道:“子女都是債,良辰如今再乖,日後的真心,也是給他未來娘子的,娘子能明白這點,委實難得,能陪你白頭的,自然隻有我一個。”
蘇婉趴在宋子恆懷裡,幽幽的道:“聽相公這麼說,我在給別人養相公?總有些不甘心呢。”
“娘子有一個絕好的相公,還有甚可不甘心的。”
蘇婉笑嗔了他一眼:“大言不慚。”
宋子恆語氣卻格外認真:“終有一天,娘子能見到的。”
聊了幾句,蘇婉想起先前看到的幾個外國友人,不免好奇,又拿出來問。
“相公可知曉那幾人是何來歷?為何長相與咱們相差這般大?”
“是何來歷我並不清楚,那幾個異族人想來是從海外過來的,我曾聽衡遠兄說過,自開海運以來,海外常有人來咱們這兒做生意,東西甚是奇特。”宋子恆頓了頓,又道,“畢竟是漂洋過海而來,隔得遠,長相有些差距倒也不算甚麼。”
蘇婉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般。”
宋子恆摸了摸她順滑的長發,愛極了這觸感,每每叫人不自覺的就靜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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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和我爹聊過,他打算在蘇杭那一帶多開幾家店鋪,至於別的倒不敢冒險,他說不是富庶之地,店鋪做不起來,然而我現在瞧著這邊如此繁華,竟不比蘇杭差甚麼,來這裡做,說不準還能與那些異族人換些稀奇的玩意兒,生意未必就比蘇杭差。”
宋子恆點頭道:“若能叫嶽父來這一帶做生意,離瓊州並不遠,日後倒也能相見一二。”
“待到了瓊州,你便修書一封,仔細告與我爹此事,如何?”
“娘子有言,如何敢不從。”
蘇婉得意一笑,而後卻又皺起了眉:“就怕我爹不信咱們說的,他自負年輕時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曾信誓旦旦說過這一帶百姓窮困,咱們修書回去,若不解釋個所以然來,隻怕他聽不進去的。”
宋子恆聞言這才收起輕松的表情,沉下心來仔細想了片刻,後有些不確定的道:“我先前也聽過南邊這裡不如咱們那邊,如今一見竟半點不差,我還當自己記錯了,然嶽父的確是走南闖北,見識比咱們都廣,他定然不會弄錯。”
“隻是如今所見與咱們聽說的完全不同,便是一點點改變,咱們也能聽到些消息,除非是短短兩三年內,突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還沒來得及傳到外邊去。”
蘇婉點頭:“相公所言甚是,可這般大的變化,是不是有些奇怪?”
宋子恆眼底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若我沒猜錯的話,想是跟前兩年聖人下旨開海運有關。”
蘇婉本想再問一問為何開海運能帶來這麼大的改變,見到宋子恆若有所思的表情,卻沒說了,以宋子恆的聰慧,她點到即可,倒沒必要繼續試探下去,不然說多了,反倒讓他起疑。
宋子恆沉思了許久,許是想通了些東西,抱著蘇婉的手更用力了一下,毫無預兆的在她臉頰落下一吻:“娘子果真是我的福星。”
蘇婉挑眉笑了:“娶了我,相公是不是覺得上輩子燒來的高香?”
“何止是前世燒的高香,怕是幾輩子積來的福,今生才得娘子一人。”宋子恆如今說起情話來,已是是信手拈來,老夫老妻的,再荒唐的事也幹過,倒沒可害羞的了。
蘇婉甘拜下風,宋子恆又道:“今兒也找間客棧住下來,明日不出發,先在這裡歇一日再走。”
宋良辰醒來後,得知他爹要歇一天再上日,委實有些失望,他期待大船已經很久了,然而晚上跟著蘇婉和宋子恆去逛廟街時,已經徹底把大船什麼的拋在腦後了。
小男孩甚是任性,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
也是他們運氣好,趕上了當地的民間活動,街上擺賣小吃,當地的,外地的,還有海外的,最令人挪不開腳的是那些舶來品,在當地人來看來有些稀奇的裝飾品和玩意兒,在蘇婉眼裡卻格外親切,她一時沒克制住,又開始買買買了。
宋子恆臨時決定在這裡歇一日,是另有深意的,廣州府的改變,興許與聖人下旨開海運有關,然這也隻是他一個人的想法,沒得到證實之前,並不敢萬分肯定。
他自來是穩妥之人,又有一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韌勁,這才決定在當地住一日,好好將這些打探清楚。
說不得對他在瓊州任職也有益處。
懷著這樣的目的,在客棧用過晚飯,帶妻兒出來逛廟街之前,宋子恆便將這事吩咐下去,帶來的家丁們,都被安排去四處打探消息了,是以如今出來,就隻有他們一家三口,外帶丫鬟小綠。
這些人當中,隻有小綠是真正見識過蘇婉購物功力的,這幾年她跟著自家小姐上街置辦過好幾回年貨,小姐買起東西來,別提多豪爽了,且她自來花錢就有些大手大腳,看中什麼直接叫掌櫃包起來,不問價也不砍價,隻是苦了她不得不在後頭殺價,從此練就了一長利嘴皮子。
如今生意越發的好了,蘇家酒已經成了京裡權貴桌上必備的飲品,用小姐的話來說,就是蘇家酒成了財富地位的象徵,京裡權貴熱衷於蘇家酒,他們愛囤酒,每年買上許多,其實喝不完,囤起來讓它積久彌香。
漸漸的,囤酒也成了京裡一項流行,好像誰家沒個幾十上百瓶蘇家酒,請人吃飯時都不夠有底氣似的。
蘇家酒變成一項流行,其銷量也是驚人的,她家小姐每年單是自個兒得的分紅,都夠養活這一大家子幾十年的開銷了,且姑爺那頭老家,擔心姑爺在京裡花用不夠——應該是不想動用她家小姐的嫁妝,當初說給姑爺的那一分紅利,姑爺的娘便沒有繼續收著,每年都給姑爺送過來了。
她一個不管家的人,也知道便是這一分利,除去一年的花用,仍要剩餘不少。
以姑爺的聰明,定不會不明白,他卻並不沾手,每每老家的紅利一送過來,他便轉手全給小姐了,自個兒拿著俸祿也盡夠用,有應酬時花得多,應酬少時,總會用剩餘的銀子給小姐買些小玩意兒,香膏,簪花,镯子,雖不甚名貴,卻是花了心思去挑的,姑爺送的這些個,每每都送到了小姐的心坎上。
姑爺知道小姐會花錢,也從未說過什麼,給小姐的銀子,並不過問剩下的去了哪兒,甚是縱容自家小姐,反倒是太太有時看不過,要說小姐幾句,姑爺先給小姐解釋起來。
由此種種,小綠早就知道姑爺也不可靠,她家小姐眼神一亮,她就眼前一黑,小姐如今是絕對的不差錢,估摸著想買下半條街來都無甚問題。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今日大包小包艱難的將東西運回客棧的情形,若買的東西委實太多,再啟程時馬車裡裝不下,就更叫人無奈了。
蘇婉反倒收斂了,小綠明明做好了在她後面搬搬搬東西的準備,她卻隻是看了幾眼,非常克制的省去了許多無用的東西。
蘇婉不買買買,宋子恆反倒看不下去了,指了她看過好幾眼一塊香膏,低聲問道:“娘子不若買了這個?”
小綠都不習慣了,在一旁猛點頭:“是啊小姐,聽聞瓊州窮困,說不得沒這般好的香膏胭脂,不如咱們在這裡多備些?”
蘇婉心裡滿是高深莫測,想說愚蠢的人類,現在開了海運,有海外舶來品,香水應該也快來了,她還要這香膏做甚麼。
臉上卻裝出了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糾結著仍是搖頭:“不了。”
宋子恆委實奇了,追問:“為何不買?娘子是不喜歡這個香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