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太再也不念叨京裡房價貴了,改為感嘆自個兒命好,到這麼個歲數竟然能住這般高門大院,以前想都不敢想。
裡裡外外轉一圈,幾乎都花去了大半個時辰,宋子恆全程抱著兒子,一點都沒覺得手酸,眉間寫滿了意氣風發,想來無論古代現代,是個男人都由豪宅寶馬的美夢。隻是蘇婉頭疼的是,這麼大的院子,重新裝修翻新,要花多少經歷?
這可不像當初在宋家村,跟宋子恆一塊研究了圖紙,拿過去宋老爹他們自會操心,她就等著搬家住新房子便是,可到了這裡,宋子恆要上班,裝修的事不就全落她身上了?大牛他們倒是可以往外跑腿找信得過的工匠,可指揮和監工這些蘇婉也逃不掉,蘇婉上輩子復式樓裝修都差點沒累死,如今還要帶孩子,兼顧這般大的豪宅,委實有些心裡頭打鼓。
回家後宋子恆聽聞蘇婉的擔憂,不免失笑:“當年老家的房子如何建的,現在自然也能將圖紙畫拿去,叫大牛記得吩咐下去,娘子偶爾過去瞧一眼便是。”
蘇婉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笑盈盈的道:“那就辛苦相公了。”
宋子恆心裡早就有數,當即鋪開紙開始勾畫,從中間一個院子開始著筆:“這幾日隻是囫囵瞧了一眼,腦子裡還不甚清晰,隻得先做咱們院裡的改動,再有幾日又放假,到時多去新宅那頭瞧一瞧。”
蘇婉抱了孩子偎在宋子恆身側,點頭不語,隻在宋子恆將輪廓畫出來後開始提意見:“屋子裡頭的布局,就按照咱們老家的樣式做,住得舒服,不過要空一間房給良辰專門玩遊戲,可以鋪上地毯,著工匠打一些適合孩子的玩意兒……”
宋子恆點頭笑道:“娘子說的是,不但良辰用,日後良辰有了弟弟妹妹,也能用上這間屋子。”
“相公想的未免太多了。”蘇婉瞥了他一眼,隨後有興致勃勃的指著院子,“這裡我要種樹,種那種樹幹粗大枝繁葉茂的大樹,以後若生了女兒,可以在樹上造個木屋供她玩……”蘇婉自個兒從小就想有個木屋,若真生了女兒,她自然要借女兒之手圓一把童年之夢。
宋子恆去上班了,並不影響新宅的裝修,大牛找了兩日,找到了可靠的工匠,對方帶了一撥人來,熱火朝天的就開工了,大牛整日在新宅監工,小綠和劉媽每日輪著去送飯菜,回來時便將裝修進度匯報給蘇婉,是以蘇婉沒過去,也能對那頭了如指掌。
蘇婉倒不是偷懶,她也有事,新宅隻是翻新裝修,到底不會大動,因此比建房子要快上許多,宅子大,所需的家具自然也多了,然其中很多都是需要訂做的,直接買不到,是以蘇婉都由蘇太太和蘇老爹陪著去找合適的工匠下單定做家具。
才開始忙活,宋子恆又放假了,這回是因為元宵,放假三天,放假的頭一日宋子恆片刻也沒耽擱,去了新宅那頭,以至於曾長安過來撲了個空,不過幸好蘇婉和蘇太太在,問過蘇婉地址,曾長安沒有逗留便走了,走前留下一盒東西,蘇太太打開看了一眼,差點沒嚇得把整個盒子扔出去:“這,這是……玉石?”
蘇婉也過去瞥了一眼,也愣了,她當日隻是隨口說說而已,居然送了一匣子玉石做的麻將,有錢也不是這麼浪費的吧?
蘇太太仍在一旁震驚:“那個於公子什麼來頭……出手竟這般大方……”其實她想說的是何止大方,簡直是揮金如土好嗎。
曾長安走之前說明過這是表哥叫他順道帶來的禮物。
蘇婉隻能騙道:“聽聞於公子是安遠侯夫人娘家的親戚,想來家中富貴,不然當日咱們與曾公子談生意時,他明知得利有多高,卻半點不動心,必定是還瞧不上咱們這份進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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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我也瞧著那於公子比之曾公子還要金貴些,隻是即便於公子家有金山銀山,這般大禮也委實太重了些……”
蘇婉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後悔自己當時嘴快了,“這著實有些難辦了,娘你不知道,那於公子看著笑盈盈的,性子卻比曾公子霸道多了,曾公子行事還有些商量之餘地,他卻自來容不得別人拒絕,咱們若沒有解釋就拒收,恐怕要惹他不高興的。”
“那就等子恆回來再做商議罷。”蘇太太微顫著雙手,鄭重的把匣子合上,腳步輕飄飄的抱去蘇婉屋裡,嘴裡念念有詞,“可得好好放著,若被人偷去了,賣了咱們都賠不起。”
蘇婉在其身後苦笑,總算見識到了未來皇帝的任性。宋子恆回來瞧見蘇婉與蘇太太俱一臉的憂心,笑著寬慰道:“長安兄與我說了,嶽母和娘子不必憂心,衡遠兄家自來不缺這些,於他而言算不得什麼?”
蘇太太咂舌:“他家做玉石的?”說完搖頭,“不,瞧於公子滿身氣度,怎麼也不會是家中經商出來的,難道是他自家有座玉山?”
宋子恆不能好解釋,隻能含糊的點頭:“差不多罷。”
“我道他出手為何這般大方,原是家裡有玉山,這比金山銀山也差不了多少。”蘇太太肅然起敬,在她眼裡,於衡遠瞬間到了富可敵國的地步。
夜間回了房,蘇婉才低聲問:“今日曾公子可與相公說了甚麼?”
“娘子聰慧。”宋子恆攬住蘇婉的腰,在她耳邊低聲道,“長安兄今日說了衡遠兄的身份。”
蘇婉挑眉:“可是咱們猜的那般?”
宋子恆點頭,蘇婉又問:“那他為何現在告訴相公,是想拉你?”
“應該不至於,衡遠兄瞧著沒這方面的想法。”
人家是最後的贏家,蟄伏已久,自然不會讓你看出來,蘇婉頓了頓,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他畢竟是那位的親子,身後有安遠侯支持,聖人又久不立儲君,若說他真半點沒想法,怕是有些……”
“雖說如此,他沒表現出來,咱們便當他沒想法罷。”
蘇婉這才明白宋子恆的態度,也不意外,點頭笑了笑。
宋子恆怕她擔心,又道:“正是因為如此,衡遠兄如今與我交好,也不會叫我現在就做選擇,娘子隻管放心,衡遠兄是有成算的。”
蘇婉這才明白,為什麼歷史上大家都說宋子恆沒有在楚仁宗登位之前就向他投靠,而是是楚仁宗蕭瑱從一開始與宋子恆交好,就沒想著要他為自己出犬馬之勞助他登基,如此一來,宋子恆當然不算是三皇子身邊之人。
想清楚這茬,蘇婉才徹底放心下來,不過頓了頓又問:“那他此番送這般貴重之物來可是何意?”
“以示感謝罷了。”
於衡遠當初順了宋子恆的圖紙走,果然不是心血來潮,回宮前便著人去造了一副麻將出來,頭一個就獻給最疼他的太後,太後學會摸牌後幾乎舍不得離手,每日逮著人就開始上桌,連聖人皇後都被她拉來三缺一湊數過,一時間麻將之風吹滿整個後宮,作為功臣,於衡遠得到了三位最尊貴之人的厚賞,太後原就疼於衡遠,賞賜有多珍貴就不必多說,直接從自個兒內庫搬了一座用整塊玉造的假山給於衡遠,可謂價值連城,便是於衡遠著人造這副玉麻將造價再高,也完全補回來了。聖人自來最孝順太後,如今太後被自家兒子逗得每日眉開眼笑,看著都像是年輕了好幾歲,且他自個兒也從中找到了不少樂趣,自然不會小氣,大手一揮,直接將一座郊外帶溫泉的莊子劃到於衡遠名下,太後和聖人都這般大方,皇後自然不會小氣,另有宮裡會看風向的妃嫔,借著由頭也往曾順妃那頭送了不少厚禮。
蘇婉聽得咂舌,她之前還感嘆自己雖是穿越女怎麼都蘇不起來,如今倒是狠狠蘇了一把,隻是名聲全被蕭瑱給得了去,想到這兒,蘇婉不由咬牙:“這麼說他送的這份禮倒是也不算什麼了。”虧得還是未來皇帝,這麼小氣作甚,知道他們家最近缺錢,偏偏送一副光看不能吃的玉麻將,就是摸起來手感好,她難道真舍得把這副麻將拿出來打不成?
不過蘇婉也隻是咬牙切齒一會兒,聽得事情還有後續,於衡遠一時風頭無兩,兩頭兩個比他大了好多歲且已成氣候的兄長便有些不忿,沒幾日朝裡朝外便流傳從三皇子不務正業,都這般年歲了還不上朝,隻知在宮裡玩樂取巧。聖人正巧最近有些關注三兒子,聞言倒還真上心了,想想覺得是這個理兒,三兒子也成年了,成婚多年就不提了,至今未有所出,外頭開了府也不搬出去,連個差事都沒領,委實有些不像樣,於是大手一揮,要於衡遠搬出宮領差事上朝,於衡遠還沒說話,太後不樂意,她離不開這個孫子——以前都舍不得他出宮,現在更舍不得了,不然三缺一的時候找不到小伙伴多心塞?
早前說了,聖人是個孝子,原本一成婚的皇子就該搬出宮,於衡遠的皇子府都建好了,太後舍不得,沒辦法隻能將他留在宮裡,又有貴妃在旁邊進言,在宮裡不方便領差事不若再過個一兩年雲雲,聖人覺得有理,便允了,卻沒想這一過就是好幾年,貴妃一直在旁邊念三皇子四皇子年歲不大,不如到時與四皇子一道領差事,聖人聽得多了,心裡頭自然也這般認為,兄弟倆搭伴上朝,到時候也好有個照應。然如今流言一傳出來,聖人這才發覺不對,三兒子這般年歲再不領職上朝委實不像話,也顧不上貴妃一番苦口婆心,下定決心要給於衡遠指個差事,被太後攔了不讓於衡遠搬出去,也阻止不了聖人的決心,貴妃道住在宮裡不便去外頭辦事,那便將協理內務的差事領過去罷。
聖人著三皇子協理內務的旨意一下去,倒把所有人震驚了,別看內務跟六部搭不上邊,對於立志於往上爬的皇子們而言算是歪門邪道,可在六部領事的皇子們勾搭朝臣,理內務的三皇子卻能拉攏幾乎滿宮的宮女太監——別小瞧這些人的厲害,於衡遠能這般被太後所喜,原因就是他母妃去世後,太後指了身邊得意的嬤嬤照顧他,直到他滿了三歲,曾順妃待他也異常精心,這嬤嬤才回了太後身邊,三歲的孩子不懂事,隻知道鬧著找平日親近的人,索性曾順妃也是有成算的,當即帶著他去找太後,是以他的童年幾乎都是在太後的慈安宮度過的,後來太後身邊原本最得意的嬤嬤因病去世,照顧過他的嬤嬤一躍而成太後身邊第一紅人,這嬤嬤自來與他感情甚篤,在太後身旁潛移默化,才讓他逐漸成為太後最親近的孫子,無論後面多少皇子皇孫出生,都動搖不了他在太後心裡的位置。
且協理內務不獨有這些好處,比之隻有請安時才能見聖人一面的其餘成年皇子,他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可以隨時親近,聖人如今漸漸年邁,對身邊的皇子都要比旁的上心許多——觀之他此次大豐收便能明白。
最關鍵的是,皇子缺錢,別看著他們整日風光得意,穿金戴銀,都是內務供的,有定數,當然偶爾也有聖人皇後他們賞賜,可賞來賞去也都是些充門面的,沒人直接賞錢,聖人也不會想到自個兒給兒子供吃供喝,仍會導致他們手頭拮據的局面。皇子若隻是想安心混日子,自然啥也不缺,可但凡有些志氣,想成大事,首先就得要錢,沒錢收買不了馬仔,沒馬仔就沒人給自己辦事,光杆皇子有夢想純粹是做春秋大夢。君不見大皇子自詡自個兒居長,便自覺高人一等,素來不把其他兄弟瞧在眼裡,高傲得就差沒把眼睛長頭頂了,為了錢,仍是納了幾個商人之女做妾——雖然是皇商,家財萬貫,在尊貴的大皇子眼裡仍是低賤不堪,這般委屈自己,也不過是想得更多的贊助罷了。
而協理內務油水異常豐厚,單是採買這些都夠他撈一筆了,更有皇商捧著千金萬金就等著上趕著巴結他,這絕對是一個門生賺大錢的職業!
是以其他皇子得到消息的時候,氣得眼睛都紅了。於衡遠近些日子卻是春風得意。
蘇婉心裡除了咂舌不知道做什麼好了,她絕不信這是偶然,未來皇帝能在開頭不顯,聖人瀕臨駕崩前忽然起勢,靠的自然不是運氣,想來他籌劃已久,這麻將不過是一個契機,外頭流言他不務正業,玩世不恭,麻痺兄弟的同時,還能得到聖人的憐惜,自個兒拿著好處門生賺大錢,這樣的人不成功估計也沒天理了。
宋子恆聽的蘇婉咬牙,笑道:“衡遠兄得了差事,對咱們而言也不是沒有好處,說不準哪天咱們的蘇家酒,便成了宮裡御用之物了。”
“曾公子與相公說的?”
“長安兄雖未說明,不過我琢磨著想是這個意思。”宋子恆頓了頓,又道,“衡遠兄得的那個溫泉莊子,近日也在翻修,娘子若喜歡,過些日子我帶你去。”
蘇婉點頭,想了想又道:“遠嗎?可不可以叫人每日接一桶溫泉水回來給咱們洗臉?也叫良辰多泡泡溫泉,強身健體。”
“若是搬進新宅那邊,倒也不算特別遠,來回一個時辰便是。”
進入二月份,良辰可以適當吃些輔食了,每日蘇太太都會精心熬了米糊給他吃,不放任何調料,從一開始特別希的米糊到後來又濃又稠,白白的裝在瓷碗裡,看著特別漂亮,隻是可能沒什麼味道,良辰不愛吃,每每鬧著要喝奶。
瞧著心肝外孫哭成這個模樣,蘇太太不忍了,放下碗道:“婉婉,你奶水也夠了,良辰愛喝便讓他喝就是,何至於急著給他吃這些東西?他又不愛吃,每回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