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福道:“那也無事,正好年底咱們鋪子開張,親家叔的意思是到那時請咱們一家都去縣裡,也為自家鋪子添些人氣。”
臘月初一,宋有福便套了牛車去縣裡接宋子恆,據說宋子恆此番放假,便要到年後才回書院了。
古代竟也有寒假,蘇婉一開始覺得很是新鮮,後來聽聞是給夫子們放的假,學生不過是附帶,古代讀書人地位崇高,又尊師重道,斷沒有寒冬臘月的,叫老先生們不過年上課的道理。蘇婉這才理解了。
宋子恆這趟回來可謂是大包小包,他先前給家裡人備了些點心吃食,幾個孩子各有小玩意兒,與宋有福匯合後,兄弟兩又去街上買了許多年貨,宋有福來時宋母便叮囑了,縣裡年貨買的多,便比鎮上便宜又好用,叫他能裝多少便裝多少回去。
於是兩兄弟拉了一車。
蘇婉沒聽見宋母的叮囑,睜大眼睛瞧了會兒稀奇,不知道還以為宋子恆這是搬家了,後面才知道竟是些年貨,不由感嘆古人真會過日子,不浪費一分資源。
幾個孩子拿了小玩意兒,撒開丫子玩去了,宋有福先前帶多少錢去,便揣了多少錢回來,原封不動的交給宋母,宋母沒在意,接了後才嚇一跳,“怎的沒用錢?”
宋有福道:“這些東西都是三弟出的錢。”
不等他娘再發問,宋子恆便主動道:“這些日子有空闲,便給書鋪抄了幾本書,得了幾個錢。”
“家裡最近也不缺錢使,何苦要你去給人抄書?耽誤了念書可如何是好?”
“娘放心便是,我給掌櫃抄的都是些平日要讀的書,這抄一遍,比讀幾遍管用,反倒對我大有益處。”
宋母聞言才放心下來,卻還有些心疼:“那也用不著給人抄書啊,你平日做文章已經夠累了,這要是累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兒子還不至於如此沒用。”
“你是有主意的,娘也不多說,你自個兒有分寸便是。這些年貨竟比我預想的要多許多,怕是過年也盡夠了,花了多少錢?”
“兩貫錢。”
宋母雖有準備,還是嘶了一聲:“你這兩個月給人抄了多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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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隻因書鋪掌櫃與我相熟,給的價錢要比旁人多許多。”宋子恆笑得一派悠然,掩在袖中的手卻摸了摸袖兜,猶豫了片刻,還是沒說除了置辦年貨,他手頭仍有幾個餘錢,他自來沒藏過私房錢,心下便有幾分對不住爹娘的感覺。
宋小妹與張氏過來幫忙搬東西,正好聽到這話,咂舌道:“三哥不過偶爾給人抄書,才兩月就有兩貫錢了,都說念了書才有出息,我今兒算是知道了。”
張氏更是雙眼放光,三弟妹時常誇幾個孩子是聰明的,大娃二娃日後便是不學他三叔考秀才,隻給人抄書,也比種田掙得多,吃穿不愁,還是讀書人,說起來也體面。
張氏覺得自己為兒子找到了一條康莊大道。
宋子恆回來,一家人何時去縣裡便提上日程了,宋子恆道:“我抽空去過嶽父那裡一趟,嶽父算了黃歷,前兩日許是開張了,不過今兒置辦年貨,便沒空去看一眼。”
宋老爹也點頭:“上月親家確實叫人捎了話來,說月底開張,叫我們過去,隻是我想等你一道,也就耽擱幾天,便沒先去。”
宋子恆道:“那便明兒去吧,新開張一般都忙,也給嶽父幫一幫。”
於是開始決定哪些人去縣裡,原本都是男人的事,但蘇婉特殊一點,大伙兒都去縣裡,還是去她娘家,沒道理撇開不叫她去,可一車都是男人,縱是自家人,唯獨蘇婉一個女人,也難免叫人說闲話,宋母想了想,便道:“財福娘叫了我明兒去她家炒花生,我便去不了,不如叫娘一塊去吧,她也多年沒去過縣裡了,正好瞧一瞧。”
宋奶奶道:“我不去,天兒冷,我這把老骨頭可扛不住,叫小妹去吧,她長這麼大,也該長長見識了。”
張氏原先便知道與自個兒無關,自家男人去看了便是,她隻求生意越來越好。李氏雖也想去,卻也知道輪不到自己,若是婆婆指名叫大嫂去,她還能爭上一爭,都是媳婦,憑什麼不帶自己?可大嫂都沒分,她也隻得泄了氣。
於是宋小妹意外得了一個進城的機會,歡喜的半宿睡不著覺。
商量完正事,大伙兒便各回各家,準備睡了。
☆、第五十四章
宋子恆到下午才回來,冬天黑得早,他回來先是被他娘拉著說好一會兒話,沒多久他爹和大哥又從外頭回來了,與他們說完,匆匆拿了衣服去洗了澡,打理完便吃晚飯了,到這會兒才有時間與蘇婉說兩句私房話。
兩人一進屋,房門一關上,宋子恆從懷中一摸,便掏出一對雨滴形狀的耳墜子,因著天黑,看不清是什麼材質做的,摸在手裡倒涼涼的,很有幾分質感。
宋子恆道:“無意間瞧見大叔挑擔賣雜物,我瞧著這耳墜雖不值錢,形狀卻甚是好看,顏色也配娘子,隻是不知娘子是否喜歡。”
蘇婉翻來覆去的摸了一遍,才問:“是什麼做的,石子嗎?”
“許是石子打磨的。”
蘇婉不由遺憾:“我摸著甚為圓潤光滑,連相公都道好看,想來是不常見的,可惜現在天太黑,看不清楚。”
宋子恆見她如此反應,心下妥帖,倒攬了她的肩笑:“已經是娘子的東西,等天亮了盡管看個夠。”
蘇婉點頭,往梳妝桌前一坐,將耳墜放在盒子上頭道:“明兒我便戴這個。”
宋子恆也走了過來,見蘇婉往頭上拆了發髻,便從她手中接過梳子,一下一下慢慢將她頭發梳順,滿頭青絲如潑墨般披在蘇婉肩上,宋子恆沒握梳子的手輕輕抓了一把,發絲輕輕從手中一根根滑落的感覺,竟讓他有些沉醉了。
愛不釋手的觸感。
蘇婉脫了外衣,剛坐到床上,那頭宋子恆又拿了個東西過來,竟是個荷包,蘇婉沒有打開,隻摸一摸便知是什麼東西,抬頭看著宋子恆,宋子恆道:“給家中置辦完年貨,還剩了半貫錢,明日去縣裡,娘子也買些自己喜歡的。”
蘇婉捏了捏,半貫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今日他們那一車子的東西,也才花了兩貫錢,但是自個兒男人給零花錢,兩輩子她也是第一次,上輩子是沒個名正言順的老公,她交往的幾任男朋友,說實話賺的不一定有她多,感情也沒多好,輪不到他們給零花錢,宋子恆給的這半貫錢她並不看在眼裡,卻是他全部的個人家當,隻是這份舉動,也夠叫她驚訝的了。
蘇婉從未有過這種把自己手中一切都奉獻給他人的經歷,一想到這是宋子恆的所有,心頓時撲通撲通的跳著,他不說直白的愛,行動卻比一切言語都要直白,也是她最不能拒絕的認真。
宋子恆見蘇婉捏著荷包許久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麼,原本是順其心意的舉動,這會兒竟也變得忐忑起來,低了頭,抵住蘇婉的額頭,輕聲道:“娘子?”
蘇婉回神,將荷包往枕頭底下一塞,一揚雙手,便勾住了他的脖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笑道:“父母在,不藏私,相公竟然藏私房錢。”
“還不是為著你。”宋子恆似有些惱怒,低頭咬了她鼻子一口,並不重,蘇婉躲也不躲,繼續得意道:“相公藏私房錢是不爭的事實吶。”
“你不要還我,我這就去給娘。”宋子恆推開蘇婉,作勢要去翻枕頭。
蘇婉忙抱了他的手:“都到我手上了,便是我的,哪有取回去的道理。”
“你不是不想要?”
“誰說我不要了。”蘇婉索性撲到他身上,無賴狀,“雖然父母在不藏私,然丈夫給妻子花錢,也是天經地義之事,是也不是?”
宋子恆無奈,雙手託住她的腰,將人往床上放,道:“你說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