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沒插嘴,隻安靜聽著,她便是有想法,也是私下與蘇老爹蘇太太講。
飯畢,開店的事已經基本確定下來了,蘇老爹看好這紅酒的買賣,他是生意人,自然知道與有錢人的生意最能做,也是有意支持女兒女婿的事業,當下便打算將手中最體面的鋪子拿出來做店面。
不過定下了生意,分紅卻還說不清,蘇老爹原隻想支持女兒女婿,他又沒兒子,日後的一切還不都是女兒的,如今不過是拿出個鋪子出來,再招幾個信得過的掌櫃和伙計,都是小錢罷,宋子恆說的分紅便總不肯要,而宋子恆也覺得自家是借了嶽父的光才能做、也有機會做成這門生意,別說他如今與蘇婉情投意合,便是夫妻貌合神離,他也不能佔嶽家的便宜,遂有些僵持。
蘇婉笑道:“生意還沒開始做,紅利一事往後再定便是,畢竟是一家人,誰也不會虧待了誰。”
兩人都沒有異議,宋子恆打算歇會兒再回去,蘇老爹卻熱情的道:“子恆先回婉婉閨房休息片刻,等你嶽母回來再走也不遲。”
“原是該等嶽母回來,但是家中正忙,不便耽擱太久。”
“耽擱不了許久,你嶽母最多半個時辰後便回來了。”
蘇婉聞言便拉了宋子恆道:“縱是要回家幹活,也先歇了午覺罷,不然你趕兩個時辰的路回去,又困又累的,又能做什麼?”
宋子恆的手悄悄被蘇婉的小拇指勾住,在手心裡滑過,心裡倒有些發痒,遲疑著道:“那便聽嶽父安排罷。”
☆、第四十五章
原主的閨房,一如他們幾個月前離開時的模樣,屋子隔三差五有人打掃,被褥也時常洗了拿去晾曬,竟像隨時候著她回來似得。
“嶽父嶽母怕是時常思念娘子。”宋子恆站在床邊,掃了一眼周圍。
蘇婉則鋪了床,道:“我這幾日便好好陪著他們,相公別感慨了,快歇會兒吧,下午還要趕路。”
宋子恆下意識的摸了摸肩膀,剛笑了下,卻被蘇婉眼尖的瞧見了,揚聲問:“你肩膀怎的了?”
“無事。”宋子恆道,“歇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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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卻盤腿坐在床上,朝他招手:“過來我瞧瞧。”
宋子恆依言在床沿坐下,蘇婉直接掀了他的衣領,瞧見肩膀上幾道紅痕,了然道:“定是昨日挑紅薯進地窖的時候勒的,今日又趕了兩個時辰的牛車,肩膀手臂是不是酸痛著?”
“隻是許久沒幹活,著了累,歇口氣便好。”宋子恆沒成想她會直接掀自己衣領,忙把領子拉上來,不自在的道。
“我給你捏一捏,下午回去時便太趕時間,累了便歇會兒,家中人多,少你一個又不是幹不成活。”
蘇婉於是給宋子恆捏肩膀,宋子恆看著削痩,很有些書生的文弱氣質,身體卻很強健,肌肉堅硬,蘇婉力氣不大,捏起來很有些吃力,宋子恆一開始隻是隨她,幾下過後倒覺得有些舒服了,知道她是關心自己,心下慰帖,卻仍有幾分不自在:“是子恆沒用,叫娘子擔心了。”
“知道沒用,你還非要逞能。”蘇婉手上用力,嘴巴也不客氣,“早說了給我爹娘送個信,叫家丁來接便是,你非要自己趕車,自找罪受,你一介弱書生,好生念書做文章便是了,還想跟人比幹活挑擔與車把式不成?”
宋子恆聽得連連苦笑:“娘子所言甚是,是我太不自量力,總想多做些事,卻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蘇婉手上動作突然停住,雙手移到宋子恆兩頰,捏住他臉頰的肉,毫不客氣的往兩邊扯:“叫你以後還逞能,子曰:‘術業有專攻’,你又不是神,還真當自己無所不能了?”
宋子恆原本還有些失落的情緒,被蘇婉這麼一鬧反而笑了,隨著她的動作身子往後仰,蘇婉一時沒穩住,被他壓倒在床上,宋子恆翻了個身,趴在她身上,揉了揉自己被捏紅了的臉頰,道:“娘子又亂說,這話哪是孔子講的,分明是出自韓愈的《師說》。”
“是我說錯了,相公會笑話我嗎?”
“怎麼會,娘子志不在此,能知道這句話已經很難得了。”
“我想也是,比學問妾身自然比不過相公,若是比女紅,自是妾身贏定了。”
宋子恆失笑:“我與你比女紅作甚。”
蘇婉隻是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推了推他道:“趴下去,我給相公踩踩背。”
“娘子有心了。”宋子恆一語雙關,蘇婉微微一笑,他能明白她的用意,也不枉費她一番勸諫。
說起來,誰也不是隨隨便便成功,宋子恆在歷史中,是風光無限的狀元郎,從古至今的草根逆襲的代表人物,用自身成就鼓勵著一代代寒門子弟,然而如今蘇婉卻看得分明,他不是一步登天,天賦確實有,背後所付出的努力,並不比任何人少。
蘇婉不由得想到剛確定宋子恆未來的身份時,她隻覺得被現實當頭棒喝,從頭頂到腳心都涼透了,她很少有怕的時候,即便是穿越,確定了自己的身份和處境之後,也就泰然處之了,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縱是換了個世界和身份,換了時代背景,她也有自信不會過太差。
那時她還對掛名丈夫一無所知,心中想的是若掛名丈夫人不錯,與好好過日子也未嘗不可,若叫人厭惡,想法子眼不見為淨便是,總之不會委屈了自己。在確定宋子恆的身份之前,蘇婉對他無疑是滿意的,若能與這樣一個男人相知相守,也不枉費她穿越一場了。然而現實突然給她一棒,她想與之相守的男人,在歷史上卻是與另外一個女人舉案齊眉。
蘇婉頓時覺得她的穿越就是一個玩笑。她想過冷眼旁觀,把自己當一個局外人,就看看這個日後名垂千史的男人,是怎樣一步步的成長,他在權勢名望盡攬懷中的途中,又一點點丟掉了什麼。
可有時候也會有不甘心,蘇婉的不甘心,源自於宋子恆的漸漸心動,或者說她的心也隨之動搖了。若宋子恆是個無心之人,她便也不惋惜,可他一點點心動了,有別於她印象中的那個宋子恆,有那麼點青澀,還有些別扭,偶爾還小心翼翼,總之不像他自己。
然而,於歷盡千帆的蘇婉來說,卻又是難能可貴。
蘇婉不否認自己動搖的原因,與宋子恆的身份脫不了關系,日後注定名垂千史的男人,如今對她情有獨鍾,想起來便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她若是膽小怕事,什麼也不做,隻等著被拋棄,日後想來也會不甘心。她想伴他左右,親眼見證一個男人的成長,更想與他攜手共進,書寫一段不一樣的人生。於是她拋開初衷,放棄冷眼旁觀的打算,是想真正走進他的人生,想要改寫早已注定的結局,不僅僅是挑戰,更是一場豪賭,她挑戰的是命運,堵的卻是人心,賭一把宋子恆對她的心,是否能夠戰勝前程似錦的誘惑。
而今,蘇婉對宋子恆的信心是有的,不是指他對自己情根深種不離不棄,而是相信他的為人,宋子恆有遠大的抱負,卻自有一番傲骨,的確將自己逼得很緊,卻也堅持腳踏實地,更不屑於歪門邪道。
隻希望他能始終如一,不管日後所處什麼地位,都能堅持最初的堅持。蘇婉在心底微微嘆氣,是有些茫然,卻更多的是向往。她信一句話,盡人事,聽天命。
宋子恆卻拉了蘇婉的手:“娘子也辛勞許久了,快躺下歇著罷。”
蘇婉依言收住了腳,在他空出的位置躺下,問:“相公身子可舒服些?”
“松泛許多,隻是叫娘子受累了。”
“妾身隻求相公一切安好,隻恨能為相公做的事太多,今日能讓相公舒服些,便是累些也甘願。”
“我知娘子的意思,日後定量力而行,不叫娘子擔心。”宋子恆把蘇婉攬到懷裡,在她耳旁笑道,“在是想到幾日娘子不在身邊,子恆怕是一個人孤枕難眠。”
蘇太太從交好的吳太太家回來了,聽丫鬟來報說女兒女婿一並來過,便急了,罵道:“他們何時來的?怎的不派人去通知我?”
蘇婉和宋子恆已經起了,還沒到廳裡便聽見蘇太太的大嗓門,蘇婉也揚聲道:“娘,你別怪小綠,是相公叫她不要耽誤娘的正事。”
“你爹可回來了?”
蘇婉點頭,蘇太太又看向宋子恆:“女婿怎的不再休息會兒?上午趕了路,可是辛苦。”
“子恆不孝,正準備向您打聲招呼家去。”
“怎的如此著急,今兒才過來,好說也住一晚罷。”
蘇太太熱情好客,拉著宋子恆不讓走,宋子恆好生解釋了自家忙,又要用車,須得回去,叫蘇婉好生在家陪陪二老,蘇太太這才勉強放手,隻道:“改日待家中忙完,定要好生住上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