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已經坐在了梳妝鏡前梳頭,想她一介光彩照人的女明星,平日化妝打扮搭配都信手拈來,到了這古代,最拿手的反而使不出來了,原主化妝品看著不少,好用卻沒幾件,再者到了落後的小鄉村,真要描眉畫眼了,村裡人看了也得在心裡嘀咕,不過想來也是,宋家村的村民都勉強能吃個飽飯,不管男女平日灰頭土臉的幹著活,她闲著沒事幹就已經夠招眼了,每天再打扮的花枝招展,難免叫人心裡不平衡。
但蘇婉也不願意委屈自己,可以不化妝,反正她年輕貌美,但是不能不打扮,便在服飾發型上多下功夫,可她以前都有專門的造型師,頭發還從來沒讓她自己上手過,算是生手,不過在劇組看別人弄多了,挑了個最簡單易學的依葫蘆畫瓢似得绾起來,好在原主也是有丫鬟照顧著,自己並不擅長绾發,她那慘不忍睹的水平才能瞞過大家。
如今幾個月過去,蘇婉每次挽頭發依舊要費不少功夫,她頭發又多又長,七扭八扭的才把大部分頭發盤上去,剩下那些柔順的披散在肩上。
宋子恆就抱著衣服在旁邊看著,見蘇婉打開了首飾盒,這才放下東西走了上去,雙手撫上她的肩,含笑道:“需要為夫幫忙嗎?”
蘇婉還真不客氣,挑了幾個珠花簪子,指揮他一一插在頭,宋子恆卻沒有動,而是仔細看向她妝盒,伸手將最裡面那根四蝶銀步搖取了出來:“怎的從未見娘子戴這個?”
宋子恆眼光還真不錯,這根步搖雖是銀的,價格並不比那些金的玉的首飾便宜,因做工著實精巧,以銀片和銀絲做四隻精巧的蝴蝶纏在枝頭,造型玲瓏,當初蘇婉一眼便愛上了。然而這是宋家村,普通的金銀飾品雖不多也都見過,但如此精致的步搖想來知道的人少,她貿然戴出去,那才是真正的扎眼。蘇婉雖不委屈自己,也不張揚,但也不想叫人如此注意。
但蘇婉並不多說,笑了笑便道:“相公既然喜歡,便它吧。”
心情極好的給妻子戴上步搖,宋子恆心頭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拉著她左右端詳許久,未發現問題,反而有些未知名的失落。
“娘子這便好了?”
“自是。”
宋子恆有些文藝的憂傷,書中常說的畫眉之樂,娘子何時也能叫他試上一試?
便是蘇婉心細,也沒能發現宋子恆骨子裡的文藝範,自然不懂他的憂傷。她從椅子裡起身,轉身便見到一套簇新的衣裳放在床頭,不由挑眉:“相公選的是這套?”
“這套衣裳並未見你穿過。”
蘇婉道:“這還是小妹前些日子和你那兩套衣裳一起做的,難為她一直給你做衣裳,我想從箱子裡尋塊布叫她自己也裁一身,又怕她不肯要,這才讓她給我也做一身。然我衣裳夠多,便沒想這麼快尋出來穿。”
宋子恆卻道:“既做了衣裳,不穿還放著作甚?娘子喜歡多做幾身又如何,為夫不才,幾塊布還是扯得起的。”
蘇婉捧起衣裳,回頭看了宋子恆一眼:“相公今日如此講,日後便不能因此怪妾身敗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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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恆心裡一動,上前一步從身後將她攬入懷中,低聲道:“漢武帝有言,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子恆自然比不得一代帝王,日後定傾我之全力,叫娘子隨心所欲。”
蘇婉任他抱著,沒有動,也沒作聲。
宋子恆把臉貼向她的臉頰,輕輕摩挲:“隻是如今卻叫娘子委屈了。”
雖然不知道話題是怎麼從新衣服變成“以後一定讓你買買買”的承諾,蘇婉稱不上動容,卻也不會懷疑,至少說話的這一刻,宋子恆的真心的。至於日後會不會變,不光看宋子恆,她怎麼做也是重要的。
但肯承諾還是好的,這個年代的讀書人,講究君子一諾千金。
蘇婉笑了,冷不丁回頭,鼻尖擦過宋子恆的臉頰,有些痒,他還沒來得及仰頭,蘇婉的唇出其不意的貼在他臉頰,很輕很淺的一個吻,一觸即離,宋子恆腦海裡仿佛再一次開滿了火樹銀花,漫天空中璨如流星般的落下。
蘇婉的唇移到他耳邊,幾乎是貼著他輕聲道:“隻希望相公記著,妾身嫁與你,並未想過榮華富貴,隻盼君心似我心,一生一世一雙人,便此生無憾了。”
蘇婉說完,便一眨不眨的看著宋子恆。宋子恆恍恍惚惚回神,如今不僅腦中開滿火樹銀花,連眼前也一片絢爛了,“一生一世一雙人”,聽起來竟然如此美好,其實他以前並未想過,不是打算著將來給自己納妾,真正有抱負的男人,不會一心想著女人情愛,他有太多事要做,太多抱負要實現,不隻是想叫父母家人過上好日子,也想給這個天下的百姓做點什麼。之於婚姻,也不是完全沒想過,然而他對妻子最大的期待,也不過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若能心心相印,才算真正的美滿。
宋子恆驚醒又震撼,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失態了,不知如何彌補,幹脆沒說話,蘇婉也不介意,隻是推著他:“還不穿上外衣。是誰說要趁著太陽出來前帶我到附近走走的?再不出發,太陽都要出來了。”
宋子恆這才忙著穿衣服,系好腰帶後才發現蘇婉自己都沒動,便問:“娘子為何還不換上衣裳?”
蘇婉瞪了他一眼,說是瞪也不恰當,眼波流轉倒有幾分嗔意,伸手將他一路推出房門,宋子恆還百思不得其解,欲要敲門,裡頭傳來蘇婉的聲音:“你個呆子,還不快去洗漱,我要更衣了!”
宋子恆想說什麼,卻被他娘叫住:“子恆,你站在屋口發什麼呆?”
宋子恆不好說自己是被妻子推出來的,那太有損顏面,便拂了拂衣,一派自然的道:“昨日喝了點酒,不想今日竟起晚了。”
宋母忙問:“對了,身體可還舒服,頭疼不疼?”
“並無大礙,我去洗漱了,娘自去忙罷。”
“等等。”宋母卻叫住了宋子恆,有些疑惑,“你怎的頭也沒梳,披頭散發的就出來了?”
宋子恆一愣,伸手一摸,果然頭發都披到腰間了,眼底浮現出一絲尷尬,卻隻一笑:“想是忘了,洗漱了再回屋梳頭罷。”
宋母還是不放心的看著他:“你確定身體並無不適?”
“自然確定,兒子再如何也不會拿身體開玩笑,娘去忙你的罷。”
宋母這才將信將疑的走開,走之前還叮囑他不舒服一定要說。費了老大功夫打發走母親,宋子恆長長吐了口氣,看了一眼周圍,並無人發現這一幕,才放下心來,若是被娘子或是崇拜自己的侄子侄女們撞見,那也太有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然而屋內的蘇婉靠在門後笑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床邊脫衣換上襦裙。
☆、第三十五章
清晨的鄉村,雖算不上什麼美景,但也叫人心曠神怡,微風中帶著些沁涼之意迎面吹來,又舒服又清爽,心情都好了許多,看到周圍景致自然也更順眼了。
田中的稻谷已被收割完,剩下一垛垛金黃的秸秆整整齊齊的堆在那裡,田裡也有一茬茬割得隻剩手掌高的秸秆,同樣整整齊齊,放眼望去,所有的田連成一片,這些秸秆便像整齊擺列的士兵。
其實是有些震撼的,蘇婉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場景。
許是看得太入迷,再加上田間小道不好走,蘇婉在田埂忽然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宋子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叮囑道:“小心別摔了。”
過了農忙時節,這個時間村民要麼外出做工,要麼在家忙活,沒什麼人來田裡,就是家裡要放牛的,也是去後山的草坪,是以宋子恆也不避諱,搭在蘇婉肩上的手便一直沒放下來。兩人慢慢在田埂上走著,蘇婉問:“那些秸秆堆在田裡怎麼辦?”
“過幾日村裡會統一燒毀。”
蘇婉咂舌:“就在這田裡燒?”
“自然,秸秆燒成灰後沉進泥裡,也可做肥料,所以一直在種的田,比那新開墾的荒田收成要好些。”
站在視野開闊的田間,遠遠望去仿佛與天連成一片,太陽在天的那邊緩緩升起,露出臉來之前,天邊的雲彩先羞紅了半邊臉,朝霞烈如火,昭示著又是一個豔陽天。
蘇婉沉浸在那壯麗的色彩之間,好一會兒才聽到宋子恆的聲音:“回去吧,太陽差不多要出來了。”
蘇婉還有些戀戀不舍,被宋子恆攬著肩往回走的時候,還時不時回頭瞧一眼。她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自然也包括美景。
“走路看路,小心摔跤。”宋子恆幾乎是用手擺著蘇婉的頭讓她轉回來的。
蘇婉想也不想的回道:“不是還有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