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意沒說話。
他頓了頓,沒聽她接話,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再問一句:“既然你這麼能,那不如再說說,你還知道些什麼?”
她望著他再次沐浴在霞光裡的側臉,笑著說:“我還知道,你把我當朋友。”
陳聲一怔,沒了下文。
有種被人戳穿心事的感覺。
以及,光天化日之下,說這種什麼你把我當朋友之類的話,肉麻死了。
沉默片刻,最後開口,他還是那麼吊兒郎當的,懶懶散散反問她:“誰把你當朋友了,老子從小到大沒有朋友,隻有兄弟,你是兄還是弟啊?”
身側的人仿佛早有預料他會是這個德行,輕飄飄笑兩聲,無視他的揶揄,隻接著之前的話,定定地對他說:“我也是,陳聲。”
他一頓,目視前方,問她:“……你也是什麼?”
她又不說話了,挪開視線,背對他去看車窗外的風景。
“喂!”
“……”
“你剛才說的什麼意思?”
“……”
“什麼你也是啊?你也是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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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意!”他心裡頭像是有狗爪子在撓,又急又痒。
路知意頭也不回地說:“你不是聽見了嗎?”
“沒聽懂,你給解釋一下。”
“我也是,陳聲。這五個字,哪個字需要解釋?”
“每個字。”他拉長了臉,“每個字都需要解釋。中華文化博大精深,通假字那麼多,多音字多義詞也一大堆,你用一段話給我解釋一下,你剛剛說的這五個字什麼意思?”
她趴在窗戶上笑了。
“聽不懂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話。”
“路知意!”
她笑得更厲害了,雖然沒聲音,但從身體的抖動就看得出,心情很愉快。
陳聲有點惱羞成怒,繃著臉開車。
耳邊反復回蕩著那句話,輕飄飄的五個字。
“我也是,陳聲。”
他一臉煩躁地望著前方的車流,視線落在幾米開外的那輛車上。
城市越野在夕陽底下泛著光,仿佛有星星在車面跳躍,橘紅色。
天邊的落日沉下了一大半,還剩三分之一在樹林上方,橘紅色。
最後,他沒忍住側頭,看她一眼。
那兩抹紅淺淺淡淡,像是軟綿綿的雲,輕飄飄浮在她面頰上……
也是橘紅色。
從前總拿它們來笑話她,此刻卻無端覺得,這樣好像……也不錯?
於是開著開著,又好像不氣了。
她趴在窗口輕快地笑,回頭對他說:“你看旁邊這輛車,後座有隻大狼狗。”
陳聲瞥了一眼,右側正在超車的小轎車上,後座坐了隻阿拉斯加,一邊吐舌頭一邊衝路知意龇牙咧嘴。
……大狼狗?
嘲笑的話都到了嘴邊,卻在對上她笑吟吟的眼睛時,卡在嗓子眼裡,不上不下。
那雙眼睛亮而澄澈,不笑時總有一種倔強的姿態,仿佛要劈開一條路來,衝破那些困擾她十八年的貧窮與辛酸。
可眼下,她笑了。
於是那其中蘊藏的點點笑意,剎那間變作星光數縷,無端多了幾分溫柔,幾分明亮。
他收回視線,隻覺心髒猛然一動,仿佛被人攥在手中。
呼吸憋在身體裡,出不來又回不去。
到底哪裡來的錯覺?
不是一向覺得她像個男人嗎?
一頭短發,膚色暗沉,高原紅醒目又突兀,真是看哪哪別扭,找不出半點女性的美麗。
最後他咬咬腮幫,握緊了方向盤,在心裡暗罵一句。
媽個雞,審美扭曲了。
作者有話要說: .
陳聲:啊,空氣裡仿佛彌漫著一股戀愛的清香。
陳郡偉:神他媽清香,明明是酸臭。
陳聲:嘖,嫉妒使你面目全非,嫉妒使你質壁分離。
陳郡偉:神他媽質壁分離!!!
.
接下來會越來越酸臭(清香)的。
我就靜靜看聲哥立flag,他日打臉腫成狗頭。
兩百隻紅包~大家冬至愉快啊,注意保暖~基本上每天早上八點更新,看完你們笑嘻嘻我就心滿意足。
☆、第22章 第二十二顆心
第二十二章
通往冷碛鎮的路是大名鼎鼎的318國道, 常年塌方。
六個半小時的車程, 極近險峻。
他們要翻過兩座大山, 海拔最高處有兩千多米。車的一邊是山體, 有的地方被植被覆蓋, 有的地方被繩網罩得嚴嚴實實,防止塌方;另一邊是萬丈深淵,來時的路變作彎彎曲曲的起伏線條, 消失在群山之中。
陳聲全神貫注開車, 路知意也不太敢打擾他。
唯獨在車上了二郎山時, 沒忍住指了指,“你看那。”
陳聲略一側頭, 看見對面的山上有一片棕色的小點, 在蒼翠的綠草中微微移動。定睛一瞧, 是牦牛。
到達二郎山頂的休息站時,他把車停在路邊, 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脖子,“歇一下。”
路知意下車買了什麼東西,用紙杯端著回到車上, 遞給他一杯。
“喏。”
他接過來一看,白乎乎的粘稠液體, “什麼東西?”
“牦牛酸奶。”
陳聲的視線落在路邊攤的老人身上, 厚厚的棉衣有些髒,皮膚黝黑,滿面褶皺。
低頭, 杯子裡的液體聞起來有一種特殊的腥味。
未經工廠加工,手工制作,缺乏消毒流程的酸奶……
路知意靜靜地看著他,說:“嘗嘗看。我從小到大都愛喝這個。”
他撇撇嘴,算了,那就給她個面子。
仰頭一飲而盡。
下一刻,五官擠在一堆,一把捏扁了紙杯,嗆得咳嗽起來,“操,怎麼這麼酸!”
路知意哈哈大笑,小口抿了抿杯中的酸奶,“這個要慢慢品,才知道其中滋味。”
慢慢品個屁啊,酸得要命,還滋味。
滋味就是難喝!
陳聲滿嘴的酸味,至今沒能緩過勁來。
從後座拿了瓶礦泉水,下車漱了漱口,開門的一瞬間,冷空氣撲面而來,凍得他一陣哆嗦。
路知意從後座拿來他的外套,跟著下了車,搭在他肩上。
“高原上不能感冒,容易肺水腫。”
他把那水含在嘴裡,也不急著吐,扭頭指指車裡,哼哼了幾聲。
她懂了,哈哈大笑,“還有偶像包袱,不想讓我看見你漱口?”
陳聲眼珠子一瞪,又指指車裡。
路知意怕他感冒,趕緊舉雙手,“成,成,我這就進去。你趕緊把水吐了回車上。”
還啰嗦?
陳聲推她一把,看她轉身了,才把水吐到灌木叢裡。
肩上的衣服穿好了,他也沒急著上車,站在路邊看看天,又看看對面的山,最後瞧瞧公路底下的萬丈深淵。
冷空氣吸入肺裡,清新又刺激。
蔚藍色蒼穹之下,遠處的山頂是一片雪白,再往下,一望無際的綠。
周遭的霧氣像是凝固了似的,圍在身邊一動不動,再仔細瞧瞧,又發現它們仍在緩緩流淌。
一旁有人趕著幾匹淺棕色的小馬過去了。
陳聲往邊上退讓了幾步,瞧著它們過路,末尾的那匹還沒他胸口高呢,側頭看他一眼,尾巴在空中蕩了蕩。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四目相對。
陳聲怔怔地望著它。
後來回到車上,繼續開車。
路知意還是沒敢打擾他,他卻回憶片刻那隻小馬的眼睛,側頭看她好幾次。
反復這麼幾回,路知意問他:“你老看我幹什麼?”
他撞進那雙疑惑的眼眸裡,笑了。
“路知意,你和那馬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
“……”
你才長了雙馬眼睛。
你全家都長了馬眼睛!
路知意莫名其妙白他一眼。
可下一刻,他卻說:“你們這地方也挺神奇的,養出來的人和動物,都有一雙幹淨漂亮的眼睛。”
路知意一愣,所以不是在損她?
這回是誇她?
她狐疑地看著他。
陳聲隻定定地望著遠處的山與草,漫不經心地說:“大概是因為大山裡面沒有那麼多城市裡的繁華熱鬧,眼睛裡隻有藍天和草原吧。”
路知意驀地一怔。
*
夜裡十點,抵達縣城。
路知意的家在冷碛鎮,離縣城還有二十來分鍾的車程,但她讓陳聲在縣城停了車。
“先吃飯。”她帶他輕車熟路穿街走巷。
晚飯吃的是炸土豆,牛肉面。
土豆是切成大塊放入油鍋裡炸的,撈出來,瀝幹了油,沾著辣椒粉吃。外面的脆皮滿口生香,裡面卻粉粉融融,燙得人眼淚花都出來了。
牛肉面也是超大一碗,老板娘端上來時,嗬,把陳聲嚇一大跳。
山裡人都這麼實誠?面條上的牛肉大塊大塊的,面碗也比蓉城的大了兩倍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