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就要走,辜玉君騰地一下站起來,把塑料袋撤出來,“這麼燙,你要燙死我啊?!”
周窈這才回身和他說話:“吃飽點,這裡風大,趁下雨前早點走吧。”
辜玉君盯著她,“你在可憐我?”
“誰有空可憐你。”周窈懶得再廢話,看著來往的車流,是真的預備過馬路回去找迎念。再不回去,迎念怕是要等急了。
辜玉君卻不想讓她走。
“喂——”
他抬下巴,看著周窈,忽然問了個很欠扁的問題,似乎是想要故意激怒她,“你跟那個陳許澤是一對吧?我看他對人冷冷淡淡不怎麼樣,你還死心塌地跟著他,怎麼,他家裡那點破事你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吧,你不覺得惡心嗎?”
周窈默然不語。
“我說,陳許澤除了長得好點,還有哪好?”辜玉君扯唇角,佯裝流氣,“你們親過嘴了沒?或者,上過床了?哎,我跟你講啊,陳許澤他這種……”
“你最好不要說這些話。”周窈冷睨著他,“我勸你,不要在我面前拿陳許澤開玩笑,否則你會後悔。”
辜玉君隻當她是虛張聲勢,“後悔?我辜玉君字典裡就沒後悔兩個字!怎麼,我就拿他開玩笑了,你能拿我怎麼的?別以為給我點好處我就會對你有好臉色,得了吧,你們這些根本就什麼都不懂的人……”
“什麼都不懂的人是你。”周窈打斷他,“幼稚,無聊,中二,以為自己在做了不起的事,以為自己很偉大,正在和這個世界對抗,其實不過是個笑話。”
辜玉君一下子臉色變了,瞪著他,唇角一癟,露出兇相,“是,你了不起,我是個笑話。那我就拿陳許澤開玩笑,你這個不是笑話的人能拿我怎麼辦?”
他仰頭低睨她,“你長得挺不賴的,和陳許澤上過床了嗎?感覺怎麼樣,陳許澤肯定很喜歡你吧?”
周窈默默地看了他三秒。
辜玉君以為她無話可說,就聽她開口:“你知道嗎,你如果再多說一句惹火了我,就現在,我可以立刻報警抓你。你左邊口袋裡有我的五十塊錢,我的錢為什麼會在你口袋裡,你覺得你想好說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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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等你從警局出來以後,我的朋友們會再收拾你一頓。就像上次,你一腳被陳許澤踢飛到牆上那次一樣。他一個人就能把你踹飛,你還記得嗎?”
她平淡的語調和平靜的聲音,潺潺如水,說出的話,每一個字卻都嘲諷至極,令人聽了就生氣。辜玉君被她說得一愣,回過神去摸左邊口袋,剛剛被她強行塞進餡餅的口袋深處,有一張不知什麼時候,被她順手一塊放進去的五十元紙幣。
辜玉君瞪她,“你!你……”臉憋紅了,隻憋出一句,“你這個人不講道理!”
“跟你講道理講得通嗎?”周窈無所謂他的指責,“讓你道歉顯然是不可能的,我也不做期待,剛才你說的那些話我就當做沒有聽到,要是還有下回,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周窈睨一眼他幫著繃帶的手,“被摁著處理傷口的感覺嘗試過了,被摁著手腳往嘴裡塞大餅的滋味,我猜你應該不想嘗試?”
辜玉君看她說的認真,低頭一看手裡拎著的餅,個頭大得嚇人,臉上莫名閃過一絲怯意。
周窈轉身,等車開過。
辜玉君看著她的背影,低喊:“喂!你給我錢是什麼意思,有必要羞辱我嗎?!”
“我才沒空羞辱你。”周窈連頭都沒回,“給你錢隻是讓你等會去便利店買點熱飲喝,下起雨來,淋浴的滋味可不好受。”
頓了頓,她聲音放輕些許,“吃了面食,再喝點流食,胃裡會更舒服。”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辜玉君突然問。
“我對你好嗎?”周窈回頭,貨車從一側開過,亮光照進她眼角,她眯了眯眼,看著高個的辜玉君,那道身影模糊,在她眼裡,剎那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人。
周窈沒答,留下這麼一句反問,說完就走了,辜玉君要叫她,轉瞬她已經過了馬路,進了那家迎念正在試衣服的店。
……
和辜玉君說話的場景,迎念在店裡都看到了,當時悄悄問過周窈:“為什麼理他?他像個神經病一樣……”
周窈當時笑笑,隻是說:“沒什麼,神經病也挺有意思的。”
迎念鬼兮兮地說:“好的我知道了,我不會跟陳許澤他們說的。”
周窈失笑,“幹嘛?跟他們說也沒什麼啊,這又不是什麼不能見人的事。”
迎念鬼機靈一樣的眼睛滴溜溜盯著周窈轉,半晌確定她說的是真的,若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迎念就把這件事和其他人說了。
江嘉樹幾個隻覺得周窈心腸太好了,“餓死他算了,還給他買餅吃呢,我不給他吃拳頭都算好的了!吃大便吧他!”
照例挨了迎念一腳,“你怎麼這麼粗俗?吃大便吧你江嘉樹!”
“我去!迎念你她妹的——”
兩個人打鬧起來。
周窈不在這,眾人鬧了一會兒,發現陳許澤一言未發,臉色也不明朗。
大家紛紛“端莊”起來,膽子最大的江嘉樹坐到他旁邊,手剛抬起,還沒拍上陳許澤的肩膀,後者就已經起身走開。
看著他走人,一眾人議論不已。
“許澤這是怎麼了?”
“你看那臉色,嚇死人了,我的媽……”
“八成是不高興了吧?”
江嘉樹搖頭,道:“他和周窈,瞎子都看得出來有點什麼。這件事我聽了都不爽,更何況是陳許澤,我猜陳許澤肯定是心裡吃味了。”說著用胳膊肘一撞迎念,“大嘴巴,滿意了吧?要不是你多嘴,大家不知道多其樂融融!”
“我大嘴巴?我看你是欠收拾了,你這個髒東西,吃大便吧——”
兩個人又打了起來。
其餘一眾:“……”
……
回家的路上,陳許澤給周窈買了一根冰棍。
買雖買了,但他並不贊成天冷的時候吃這種東西,“凍壞胃,會不舒服。”
“沒事,偶爾吃一吃挺好的。”
陳許澤看著她咬一口,又怕冷地在嘴裡含一會兒,才慢慢咀嚼冰塊,那模樣像個惹人憐愛的小兔子。
奶漿化了,沾上她的嘴角,她伸出舌尖歪歪一舔,全被小舌卷進嘴裡。
陳許澤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裡滿是說不出的感覺。
那一種被柔軟又溫暖的力量填滿,直至漫出包圍,快要把你融化的感覺——
他知道的。
周窈看著辜玉君,想起的,是小時候和她一起撞見那天那個場景的自己。或許辜玉君在她看來有點令人心疼,但陳許澤比任何人都明白,周窈心疼的不是辜玉君。
她想心疼的是那個很多年前,無助,又驚恐地迷失在大人世界的他。
從那一天起,原本乖巧懂事的小陳許澤心裡,在無法倒回的時間中,留下了永遠彌補不了的傷痕。
周窈看著辜玉君,眼裡潛藏至深的心疼,真正心疼的,是忍不住想起,又難以忘記的那個保護她、後來又變得孤戾尖銳的小小背影。
周窈第三次伸出舌尖舔舐唇角的奶漿時,陳許澤突然停了一下。
她跟著停下,側身,“嗯?”
他伸出右手拇指,摁在她的嘴角,俯下身去,親在自己的指甲蓋上。
她永遠都在心疼他。
陳許澤有時候也很想問,
那麼,誰來心疼她呢。
第33章 一條九條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辜玉君常常出現在七中附近,周窈等人看見他的幾率大大增加。一開始他們都很奇怪,迎念擔心:“別是來找麻煩的吧?”
江嘉樹正愁上回憋屈,道:“他敢找茬我就敢要他好看!”
然後迎念又開始糾結起來,看著周窈一臉鄭重,“完了。”
“怎麼了?”
迎念道:“他該不會是想找你請他吃餅的吧?”
周窈:“……”
江嘉樹一巴掌拍上她的腦袋,兩人轉移到一旁“廝打”。
次數多了也不好裝看不見,尤其他奔著他們一群人來,人都站到旁邊了,沒法當空氣忽視。
周窈便和他打了一次招呼:“嗨。”
辜玉君略帶尷尬,佯裝不在意地回:“……嗨。”
“嗨個頭!”江嘉樹插進兩人之間,不善地看他,“你來幹嘛你?”
“七中是你開的,我不能來?”
“你……”
江嘉樹沒說完,辜玉君看看他們一群人,視線掃一圈,很快又低著頭走開。
全程整個行為莫名其妙,弄得一群人摸不著頭腦。
這隻是個開始,打從這兒以後,辜玉君更是時常出現,有時人不多,他就會和周窈說兩句話,不痛不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有時他們人多,辜玉君便稍遠地站著看兩眼,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過會兒自己走掉。
對此,江嘉樹暗暗怪道:“那個辜玉君,該不會是喜歡周窈吧?”
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
誰知話被正好路過的周窈聽見:“沒有啊,他看我的時候,眼睛裡沒有別的情緒。就隻是很平靜地和我說話,也從來不和我靠的太近。”
眾人嚇了一跳,穩住心神,還是覺得奇怪。
沒等他們討論出個結果,周三晚上放學,一群人一起走,因為一邊修路的關系,換了條路走。十分不湊巧地,遇見一幫人在牆角下揍一個人。
遇上這種事,不知道對方底細,江嘉樹幾人正在猶豫要不要管闲事,迎念忽然叫了句:“辜玉君?!”
……媽的。
江嘉樹暗暗翻了個白眼,這下不救也得救了。這麼個煩人的熟面孔,雖然討厭吧,好歹認識,要是放任他在這出什麼事,誰良心上過得去啊。
“喂——!”
拿出大佬氣勢一吼,江嘉樹帶頭衝上去,對方一看辜玉君有人幫,連對峙的欲望都沒有一絲一毫,轉身就跑光了。
隻剩辜玉君一個人,臉上都是傷,渾身髒兮兮地靠坐在牆角邊。
他大概很疼,透過亮光隱隱約約認出是他們,江嘉樹一幫男生在他面前,他們身後不遠,是站得有點距離的迎念,以及周窈和陳許澤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