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新聞大同小異,都在行文時故意誇大其詞、博人眼球,真正的有效信息卻相當模糊,很容易煽動不明真相的受眾。
而且輿論的操縱往往環環相扣,林與鶴想起結婚時回香江.的經歷,那時候陸難先陸家一步拿到了南灣區的開發權,而現在這個消息還沒有對外公布。如果輿論當真發酵下去,下一步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倒打一耙,說陸難殘害手足大逆不道,用卑劣手段搶走陸家的項目。
雖然情況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但糟糕的是,林與鶴瀏覽了新聞評論就發現,因為陸難一貫的冷漠性格和行.事作風,這個殘害手足的消息已經被不少人信以為真。
林與鶴不由想起了訂婚前後的事。
那時候陸難的團隊說過要宣傳兩人的婚事,一方面是為了讓陸家相信,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柔化陸難過於冷硬的個人形象。
當時林與鶴還不止一次地想過宣傳計劃的事,因為他不太習慣被眾人關注,以往直播時都沒有露過臉,也擔心這宣傳會引起過度關注。
不過之後結婚的事情一多,宣傳計劃的事也就慢慢被淡忘了。
直到現在林與鶴才忽然想起來,所謂的宣傳其實也就隻有幾次沒照到他正臉的拍攝計劃,後來更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目前為止,也就隻有林與鶴那些參加過婚禮的同學知道他結婚的事,並沒有其他多餘的關注。
林與鶴原本並沒有怎麼思考過這件事,但現在看多了陸難為他做的事,林與鶴卻也能猜得出來,陸難就是為了保護他才停止了宣傳計劃,寧願自己獨自去面對處理。
林與鶴不由悵然。
他不止一直在接受,連本該做到的事也沒能幫上忙。
相關的□□熱度一直在增加,各種汙言穢語不停地汙蔑指責、除了有意的煽動,也有許多人在無腦跟風。
豪門子弟、性格冷漠、久居燕城……這些本就是容易引發爭議的關鍵詞,不少人為罵而罵,又沒有多少人會為陸難說話,輿論很快呈現出了一邊倒的趨勢。
而且雖然發消息的大都是香江小報,但內地的營銷號收了錢之後也開始聯動,泰平集團在內地又是相當出名的企業,很快,“泰平董事長”、“香江陸家”之類的關鍵詞就被刷上了熱搜,幾個斷章取義的短視頻的點贊量也超過了十萬,評論裡全是驚嘆和咒罵。
盡管熱搜很快被公關掉了,新聞依舊留下了零星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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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之前陸難本人的公開宣傳並不多,絕大多數人都不了解他,看新聞也隻是圖個看八卦的刺.激感。就算有不少人因為他的長相生出了好感,也都被有組織的針對他性格的詆毀給破壞掉了。
林與鶴隻是看著那些言語都會覺得不舒服。
不是的,哥哥才不是這樣的人。
他自己都這麼想,就更難想象陸難看到這些消息的心情,而且從公關的速度和之前從陸英隼那裡聽來的消息看,這肯定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與鶴雖然一直知道陸難和陸家的關系不好,卻也又深刻體會到了陸難的難處。
他想起陸難午餐時對他說的話。
“後來,你成了我的支柱。”
或許當真如陸難所說,唯一能讓陸難好受一些、借來聊以紓解的回憶,也就隻有和林與鶴相處的那些日子。
所以陸難才會那麼關注他。
可是林與鶴做得太少了。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他幫不了陸難,對已經忘卻的記憶也毫無真實感。
排骨湯已經涼了,湯水表面凝結出一層薄薄的油脂,林與鶴視線放空,想起了耿芝臨走前的話。
耿芝說:“小鶴,你七歲那年高燒,醒來之後什麼都沒忘,甚至連自學的課文都還記得,唯獨忘記了陸英隼這個人。你想過原因嗎?”
“我不想妄加評判,但這是不是本能的自我保護,你應該好好想一下。”
林與鶴無法反駁。
就像現在,鋪天蓋地的□□面前,他隻能徒然地暴露出自己的無能為力。
林與鶴有些難過。
為什麼他會忘了陸難?
為什麼陸難會喜歡上一個根本不懂愛情的人?
換任何一個正常人來都不可能抵擋陸難的溫柔,早就淪陷著一同墜入愛河,陸難也可以早早開心,可以得到應有的回應,得到愛情,和愛情贈予的保護。
林與鶴又開始想這些問題。
他有太多事情想不通了,茫然,困擾,自己鑽牛角尖。
林與鶴有點累,他想去衝一下臉,冷靜一下混亂的思緒。於是他放下刷到滾燙的手機,朝臥室走去,想進裡面的洗漱間。
但他才剛進臥室,腳步就頓住了。
臥室寬敞明亮,柔軟的沙發上,正靜靜地躺著一個柔軟的抱枕。
一個林與鶴再熟悉不過的、繡著“鶴”字的抱枕。
林與鶴有些怔愣,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也不知道那抱枕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一個。他走上前,伸手拿起那個抱枕,翻出縫合處一看,耳邊忽然就完全靜了下來。
許久之後,他才重新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
這就是外公親手給林與鶴做的,那個陪他度過了無數個獨自入眠的夜晚、又在七歲高燒後丟失了的抱枕。
抱枕正面是一個飄逸的“鶴”,字漂亮,繡得也漂亮。林與鶴怔怔地看著它,這是他小時候最喜歡的抱枕,非要抱著才能睡得著。
小林與鶴不願意讓心愛的抱枕沾染一點汙漬,特意和媽媽學了怎麼洗衣服,每次都把抱枕洗得幹幹淨淨,香噴噴,小心翼翼地保護著。
哪怕是關系最好的小朋友想抱時,他都沒有借給對方,生怕會把抱枕弄髒。
現在這個抱枕依然很幹淨,但林與鶴卻隱約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鬼使神差地,他把抱枕翻了過來。
原本潔白光滑的抱枕背面多了另一個圖案。
那個圖案也不新了,一看就是很久之前繡上去的。林與鶴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自己寫的字,是他從小練習的褚體。這圖案也是他自己繡上去的,針腳笨拙,歪歪扭扭一個稚.嫩的單字——
“隼”。
在林與鶴從不外借的心愛抱枕上,居然出現了他親手縫制的另一個人的名字。
鶴的身後,就是隼。
作者有話要說:新婚之夜睡醒想離,兩年相處粘完就忘
橫批:幸好這裡是晉江
陸難標注:五千字起,記賬。
本章三百個紅包,馬上寧寧就會發現自己有多黏人啦=v=
第 73 章 073
第73章
抱枕是林與鶴四歲那年外公親手做的,如今已經過去了十七年。棉布綢緞之類的物品很少能保存十年以上,可這個抱枕卻還是當年的模樣,一看就被保護得很好。
毫無破損,與林與鶴記憶中一模一樣。
身後傳來一點動靜,林與鶴回頭,就見已經下了樓的陸難正站在臥室門口。
林與鶴看看懷裡的抱枕,又看了看陸難。
“這個……”
“這個是你送給我的。”陸難說。
林與鶴忍不住摸鼻子。
他怎麼也不送個新的?
陸難走過來,說:“原本我一直隨身帶著,前些天為了保養才送回蜀地,修好後正好送到了這邊。”
蜀繡舉世聞名,手藝很是精致。因為這個抱枕是手工縫制的,也就必須要本地手藝才能修成原樣。
隻不過一般人不會把抱枕留十多年,也不會花力氣再來修補。
林與鶴看了眼抱枕,他知道這抱枕表面看起來不起眼,但能保存得這麼好,肯定要花很多心思。
這一看,他又瞥見了抱枕背面的“隼”字。
雖然字體清朗俊逸,但這個字的繡工卻完全沒辦法和正面比。
果然,陸難察覺了他的視線,便道:“這個字是你繡的。”
“當時還把手給扎破了。”
林與鶴:“……”
原來他還做過這種事。
林與鶴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有人曾在幼時的他心中佔據過這麼高的地位。
比最心愛的抱枕更重要。
林與鶴穩了穩心神,問:“哥哥的事忙完了嗎?”
陸難:“嗯。”
林與鶴也不知道對方是真的忙完了還是為了不讓他擔心才這麼說,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那我去把午飯熱一下,來吃點吧。”
陸難應了聲好。
為了陪他,林與鶴也跟著又吃了一點熱好的紅糖糍粑。
下午林與鶴要去拜訪親長,原本他是計劃自己去的,外公的朋友多,他要拜訪的人也比較多。但他才剛準備出門,穿好外套的陸難就跟了上來。
林與鶴問:“哥哥也要出去?”
陸難幫他整理了一下圍巾:“和你一起。”
林與鶴有點意外:“你的工作忙完了嗎?”
陸難幫人系好圍巾,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我是來回家過年的,不是來工作的。”
林與鶴被捏得不自覺有些耳熱。
他們一同出門,臨近春節,各處的年味已經很濃了。外面各處都貼上了新的春聯,四下隱隱有零散的鞭炮聲傳來,還有放了假的小孩子們從路邊笑鬧著瘋跑而過。
不同於大城市的繁華,是一種獨屬於故土的令人眷戀的怡然安寧。
林與鶴帶著禮品和陸難先去拜訪了一些外公的舊交,他原本還擔心陸難不太喜歡鄉下這種過年訪友的氛圍,陸難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什麼不適應,一路都在相當坦然地跟著林與鶴一起叫叔叔伯伯。
更讓林與鶴意外的還是親長們的反應。
“幺寧來啦?呦,這位是……”
沒等林與鶴介紹,就有伯伯用拳頭一砸掌心:“這不是你小時候那個大哥哥嗎!”
不隻是一兩個人,和林與鶴比較親近的長輩們之中,幾乎有一半都記得陸難。剩下的人被提醒,也都很快想了起來。
“就是他嘛!你小時候老跟在人屁.股後頭跑,還要把人介紹給大家伙都認識,特別驕傲地說‘這是我哥哥’,笑得可開心啦,我們都記得撒!”
林與鶴:“……”
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副情景,但也就是想了一下,就再不敢想了。
……這不就是妥妥的熊孩子嗎?哥哥當時沒揍他都是手下留情了。
林與鶴越聽越羞恥,簡直沒臉見哥。偏偏長輩們又都很關注陸難,畢竟就算除開投資工廠的事,這也是林與鶴第一次帶人回家過年,帶的還是大家之前認識的人,一聊就真的很難停下來。
好不容易拜訪完一圈出來,林與鶴已經木了,走出好遠,耳邊還是盤旋不散的“大哥哥”、“幺兒他哥”。
而且這麼說的人根本不止一個,林與鶴簡直不敢去想——天知道他當時到底和多少人炫耀過。
而身旁的男人悠然地跟著他,還伸手在他後腰處拍了一下。
林與鶴被拍得嚇了一跳,以為他哥時隔多年終於想起來要揍他了:“怎、怎麼了?”
陸難淡然道:“背上蹭了灰。”
林與鶴為自己的一驚一乍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我那時候……很煩人嗎?”
“不是煩人。”陸難看了他一眼,“是黏人。”
林與鶴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他很認真地比較了一下這兩個詞,但好像也沒有發現什麼區別。
他正想著,鼻梁上忽然被輕輕刮了一下。
林與鶴驚訝抬眼,正好看見男人面不改色地收回手。
陸難說:“還記得婚禮第二天我和你提過的那段話嗎?”
林與鶴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