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剛一上前,還沒有碰到對方,林與鶴就又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方木森試探著把溫度計拿近了些,林與鶴沒有出聲,卻把自己裹得更緊了。
他還皺起了眉,很不舒服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想讓別人碰。
方木森沒辦法,隻能轉到一邊去打了個視頻電話。
電話等了好一會兒才接通,那邊的畫面還有些晃,似乎在走路,背景也很嘈雜,夾雜著不少交談聲,許久才終於安靜了些。
方木森把手機舉到床邊,林與鶴一開始一直縮在被子裡,不想看他,直到屏幕上出現了熟悉的人影,他才終於把視線挪過來。
電話那邊的人正是陸難。
“寧寧?”陸難的聲音傳出來,“量一下.體溫。”
林與鶴這時才有了些回應。
“哥哥……”
他聲音還有些啞,帶著些柔軟的鼻音。
陸難放緩了聲音:“乖,我很快就回去了。”
方木森把消好毒的電子體溫計遞過去,林與鶴這次才終於肯張嘴含.住。
他抬起頭來,方木森才看見了被他抱在懷裡的東西。
是一件毛衣。
原來林與鶴剛剛一直低頭埋進去的,並不是被子,而是陸難的衣服。
Advertisement
方木森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他把還在視頻中的手機放在了枕頭旁,轉身去客廳找了一件西裝外套。
走回臥室,方木森小心地把軟被掀開了一點——果然,林與鶴對被掀開被子並沒有反應,他抱緊的隻有懷裡的毛衣。
方木森把陸難的西裝披在林與鶴身上,又將被子重新蓋好。
有了視頻和新的衣服,林與鶴這時已經安分了許多,對方木森的動作也都忽視了,沒再躲。
方木森把量好的溫度計拿了出來,剛剛三十七度,不算發燒。
他把情況匯報給陸難,陸難通過電話對林與鶴道:“喝點水。”
聽見陸難的聲音,林與鶴才終於肯喝了些溫水。
陸難道:“再睡一會兒,等你醒了,我就回去了。”
林與鶴不吭聲,緩緩地縮進了被子裡。
但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看著屏幕上的陸難,直到視頻關掉,手機被拿走,林與鶴才終於挪開視線,閉上了眼睛。
方木森難得見到他這種樣子。
平日裡的林與鶴總是溫柔懂事,哪有這麼黏人的時候。
幫人蓋好被子後,方木森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臥室內重新歸於了一片平靜。
林與鶴再度睡了過去。但和剛剛過去的這一晚一樣,他睡得並不算好,熟悉的冷意從四肢緩緩蔓延開來,甚至變本加厲,開始攀爬至心髒。
林與鶴覺得現在比之前宿舍沒供暖時還要冷。
他快被凍僵了。
體驗過了溫暖的滋味,原本熟悉的寒冷似乎也翻倍。林與鶴覺得很不舒服,他努力把自己的身體蜷起來,抱著毛衣,蜷起膝蓋縮在西裝裡。
可是這些衣物的氣息實在太淺淡了,林與鶴甚至不舍得大口呼吸,怕聞得多了,就會吸光那些味道。
他隻能放緩了呼吸輕嗅。
可是不夠,還不夠。
他想要更多。
林與鶴昏昏沉沉的,覺得更冷了,仿佛四肢都已經被凍僵,隻有昨天被磨傷的腿.根處和被咬紅的頸間還殘留著一點溫度。
迷迷糊糊的,林與鶴甚至開始懷念起昨晚的熱,那種滾燙雖然會讓他疼,但也會溫暖他。
像盛放的火。
林與鶴昏得不沉,還有一點殘存的理智,知道自己不能這麼想。
但也正因為如此,理智和本能的拉扯對抗讓林與鶴感覺更不舒服,身體對溫暖的渴求得不到滿足,甚至開始生出一種虛假的溫暖感,像在雪地裡凍了太久的人突然覺得渾身發熱。
忽冷忽熱,林與鶴更難受了。
他一直記著熟悉的聲音說出的那句話——“等你醒了,我就回來了。”但林與鶴迷迷糊糊間幾次艱難地睜開眼睛,卻都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林與鶴突然覺得很委屈。
莫名的委屈。
好冷。
無論如何也無法暖和起來,太難捱了,他不想再來一次了,他甚至可能連這次都熬不過去。
什麼時候能結束?
結束這場寒冷,結束這讓他感覺寒冷的事……
林與鶴幾乎是一秒一秒地數著,等他數到幾萬,又或者才幾千幾百的時候,他終於再次聽見了那個聲音。
“寧寧……寧寧?”
熟悉的溫暖將他包圍。
“寧寧,別咬,乖……把嘴巴張開,你的唇又出.血了……寧寧!”
風塵僕僕趕回來的男人一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染血的一幕。
而在陸難捏住人下颌想幫對方止血時,尚未清醒的男孩給出的第一個反應卻不是停止咬唇,反而是摸索著想去擦懷裡那件毛衣。
他不想把毛衣弄髒。
陸難第一次體會到了心驚肉跳是什麼滋味,他伸手想把那件礙事的毛衣拽開,卻沒能成功。林與鶴抱得太緊了,根本不肯松手,直到陸難用自己的手臂做交換,才終於哄著林與鶴放開毛衣,抱住了自己的手。
陸難一隻手攬著人,一隻手被對方抱住,兩隻手都佔著,沒辦法給林與鶴擦唇上的血,於是就隻能低下頭去,將人緊緊按在懷裡,吻去他柔軟唇.瓣上的血痕。
陸難費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讓林與鶴放開那傷痕累累的下唇。
血流得並不算多,很快便被舔.淨了。但林與鶴的身體還在不自覺打顫,冷極了似的發著抖。需要陸難一點一點握著他、揉著他、抱著他,幫他慢慢緩過來。
許久,直到陸難背後的冷汗都幹透了一回,懷裡的男孩才終於安靜了下來,乖乖地與他接吻。
明明都已經那麼久不吃甜食了,卻還是甜到如此惹人心.痒。
陸難顧忌人唇上傷口,細細吻過幾次,便轉到了唇角,輕輕地吻著他。
林與鶴已經睜開了眼睛,雙眸黑白分明,美麗又澄澈。
他小聲叫了一句。
“哥哥。”
陸難抵著人額頭,聲線低啞。
“我在。”
然後他就聽見了男孩輕輕的、很乖的聲音。
“你下面硌到我了。”
040
陸難呼吸一滯。
林與鶴並未露出什麼害怕的神色,也沒有什麼要躲的意思, 看起來明顯不太清醒。他低下了頭, 側頰輕輕蹭過陸難繃緊的下颌,把臉埋進了陸難的頸間。
盡管已經被暖了許久,林與鶴的身上仍舊帶著些未褪的寒意, 他那光滑微涼的側臉貼在陸難的頸窩裡, 觸感很軟。
他還不自覺地在那頸窩裡蹭了蹭, 就讓人更是連心口都軟了下來。
林與鶴呼吸時微涼的氣息拂在陸難胸前, 他的聲音悶悶的,問。
“哥哥,你想做嗎?”
“……”
陸難圈在人腰側的手不得不緊緊攥.住握著掌心,才沒有失態傷到懷裡的人。
他在過去的十二個小時裡奔波兩地,越過重重阻撓, 趕在各路勢力動作之前籤下了那個即將引起軒然大.波的合同。但現在陸難卻覺得, 那些驚心動魄的困難重重,甚至都無法比擬此刻抉擇的艱難程度的萬分之一。
陸難低頭親了親懷中人柔軟的發旋,他不得不借這種親密的接觸來暫緩心中那可怖的衝動。
隻不過這緩解實在收效甚微, 甚至像極了渴到開始喝海水的迷途之人。
於是就隻能越喝越渴。
男人啞聲問。
“寧寧想嗎?”
林與鶴還靠在他的頸側,整個人窩在他的懷裡,是一個極眷戀的姿勢。
“做吧, ”他說,聲音很輕,“哥哥,不要離開我。”
為那抹光熱, 寧可飛蛾撲火。
“我不會……”
陸難低啞的聲音突然卡了殼。
半晌,他才重新開口,帶著難以言明的苦澀。
“我不會再離開你。”
室內安靜了下來。
沒有人開口,直到許久之後,陸難小心地查看了一下懷裡一直沒有動靜的男孩,才發現,對方已經睡著了。
像終於等到了渴望的熱源,可以盡情地依靠,於是就這麼安心地睡了過去。
睡著的林與鶴還緊緊抱著陸難,即使被放回床上,依然沒有松手。
陸難陪著人一同躺下,給人裹上被子,掖好了被角。
擔心把人悶到,陸難小心地把被子拉到了林與鶴下巴的下面。但沒過多久,男孩就自己蹭過來,把整張臉都埋進了陸難的胸口。
陸難不由放緩了呼吸。
隔著一層軟被,他輕輕地拍著林與鶴的後背,一垂眼,他就能看到林與鶴單薄後頸上的鮮豔紅痕。
那是陸難親手印刻上的,再往下,嚴實包裹的睡衣裡面,還有更多、更鮮豔的痕跡。
像是圈養,獨屬的標記。
把一個人從發絲到腳趾,全部染上自己的氣息。
想將他變為自己所有。
想給他多少都不夠。
——
林與鶴睡醒時,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他隱隱約約地感覺自己已經睡了好久,肯定睡過了清早。但這一覺睡得實在是太愜意了,整個身子都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溫泉裡一樣,舒服到讓人根本不想睜開眼睛。
直到逐漸回籠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再繼續睡下去,鮮少賴床的林與鶴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視野有些暗,沒什麼光,林與鶴動了動,想翻身去摸床邊的手機。
但他還沒能抬起手臂,就被腰間傳來的酸痛掠去了呼吸。
“嘶……”
林與鶴倒抽一口涼氣,半邊身子都被疼得有些發麻。
但很快,他就發現那酸麻並不僅僅是因為後腰,還有他雙.腿之間的傷口。
想起昨晚發生過的事,林與鶴整個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