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怕時章因為太熱心,突然從身後竄出來,那宋老師真的能犯心髒病。
宋拂之把打包好的禮盒塞回包裡,拭了一下額角的汗。
準備撤退的時候,宋拂之突然頓了頓。
他看到旁邊,時章的桌上擺著一個牛皮紙信封。
這個信封已經在這兒躺了幾天了,宋拂之一直沒動過,也沒問過時章。
但現在,他看到信封下露出了彩色的一角,應該是一張照片。
宋拂之把這張照片抽出來,看著陌生的一家四口,女主人擁有和時章相似的五官。
於是他立刻明白了。
宋拂之翻到背面,看到那段文字,方才急吼吼的心髒像是被灌進了一盆水泥。
時正霖好像很喜歡用這種照片的形式操縱人心,給宋拂之匿名寄了時章的過去,發現沒用,現在又用同樣的方法對待時章。
真低劣。
這些天來,時章偶爾的出神,也得到了解釋。
宋拂之垂著眼把照片放回原處,走出了書房。
“東西找到了?”時章扭頭問。
宋拂之“嗯”了一聲,舉起手裡的小罐子:“答應給老媽帶的蜂蜜,忘記放哪了,找了半天。”
時章笑著開玩笑:“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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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拂過臉頰,宋拂之看著窗景,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神一片慌亂。
時章開著車呢,分神問他:“怎麼了?又有什麼忘記了?”
宋拂之冷靜地說“沒有沒有”,心裡卻在狂跳。
——那些寫真集,他放回抽屜裡面了嗎?
當時太急了,他忘記自己收回去沒有了。
宋拂之一陣窒息,心裡想著隻能等晚上回家的時候趕緊衝回書房,趁時章反應過來之前,把書塞回去。
雖然時章遲早要知道自己喜歡章魚老師,但是讓他親眼看到自己收藏了那麼多寫真集,還是覺得好羞恥啊啊。
宋拂之默默抓狂,安慰自己,還好他們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應該不存在有人提前回家的情況,應該問題不大!
這麼想著,宋拂之又漸漸放下了心。
老宋定的餐廳環境很好,倆孩子踩著時間到,卻發現二老早就在包廂裡坐好了。
剛見到人,老宋就笑起來:“小時,生日快樂!”
王老師指著桌邊的位置:“來,坐坐。”
時章笑著說“謝謝”,欠身坐好。
很快就上了菜。
老宋很有品味,點的菜色香味俱全,時章很誠摯地誇。
說是生日宴,其實不過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個飯,聊些家常話題,氣氛很輕松。
時章習慣了,吃飯間一直在給宋拂之夾菜,魚也會順手扒了大刺再給他,動作熟練自然。
老宋看不下去,皺著眉敲了一下宋拂之的杯子:“像什麼話,今天時章的生日,你還要人家給你夾菜?”
宋拂之“唔”了一聲,左看右看,隻好把碗裡那筷子魚肉再夾回給時章。
一桌子人笑起來,時章還裝模作樣地說“好吃”。
快要吃完菜時,包廂突然“咔”地停了電。
陽光被窗簾隔絕在外,屋裡陷入黑暗。
時章下意識握住了宋拂之的手,另一手扶住身邊老宋的胳膊,安撫道:“沒事,我出去看看……”
話音還沒落,桌上霎時燃起一豆燭光,在昏暗的屋裡溫暖地跳躍。
宋拂之反手拍了兩下時章的手臂,輕輕唱了句:“祝你生日快樂——”
視線逐漸適應光線,時章看到桌子中央放著一個藍莓蛋糕。
王女士和老宋也跟著宋拂之一起打拍子,輕快地唱生日快樂歌。
時章微微張著嘴,眼眶發酸,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喔!”宋拂之唱完了歌,笑著湊到時章耳邊:“許願吹蠟燭!”
時章默默許了願,吹滅蠟燭,在親人們的歡呼聲中,啞著嗓子垂眼說:“謝謝王老師,謝謝宋叔叔,還有……我的拂之。”
宋拂之握緊他的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怎麼叫的?怎麼這麼久了還是老師和叔叔啊。我爸媽不是你爸媽啊?”
“啊。”時章聲音又啞了一層,很沉。
爸爸和媽媽,每個人都叫過成千上萬遍,時章卻從小幾乎沒叫出口過的稱呼。
王女士拍了宋拂之一把:“哎呀,得了,人家愛叫啥叫啥!”
宋拂之執拗地看著時章,說:“不管你叫什麼,但是你有家了,一直有一個家。”
時章笑著“诶”了聲,說:“好。”
眼圈有點紅,丟人。
不像三十六歲的硬漢,隻是個終於歸家的男孩。
第66章 晉江獨家66
時章拿著刀切蛋糕,老宋在旁邊笑著問:“時章喜歡藍莓口味的嗎?”
“嗯。”時章點點頭,稍微看了王女士一眼,淡笑著說,“我最喜歡的就是藍莓蛋糕。”
“那宋小子沒亂說哈。”老宋點了宋拂之一下,“我們問宋拂之你喜歡什麼蛋糕,他說你喜歡藍莓的,我們還不信來著。因為拂之從小就喜歡藍莓的,我們怕他诓我們呢。”
宋拂之幹笑兩聲:“哈哈,其實……我確實說的是我自己最喜歡的口味。”
他轉向時章:“你也喜歡藍莓啊?”
時章點頭,把切下來的第一塊蛋糕給了王惠玲。
“這事兒我好像還沒說過。”時章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王老師一眼,“這還是因為王老師來著,王老師估計不太記得了。”
王惠玲挑了挑眉。
宋拂之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時章:“說說。”
講起原來的事情,時章總是不太自然。
他頓了頓才說:“高中那年過年晚,寒假也放得晚,學期末最後一天恰好是我生日。”
“別的同學都回家了,鄰居小混混們在校門口找我茬,我就在學校旁邊的小巷子裡面跟他們打了一架。”時章語氣很輕松,把細節輕飄飄一筆帶過。
“快打完的時候正好被王老師碰到了,王老師那時候可兇了,神兵天降,他們都跑了。我被王老師抓到學校醫務室上藥,然後王老師把我狠狠罵了一頓。”
王老師扶著下巴:“啊,我好像想起來了……”
說完,她看了一眼宋拂之,眼神有點復雜的歉意。
“您記得呀。”時章彎了彎眼睛,低下頭,“那晚王老師和我聊了很久,從我起伏的成績,到……家裡的一些事情。我當時真挺混蛋,老師問我什麼,我還不好好答,擺著臭臉裝逼,讓王老師花了好多時間。”
王惠玲沒說話,隻是淡淡地笑。
時章繼續道:“王老師拿著我的檔案,告訴我說,’學生’那一欄填的是我時章的名字,不是我媽,也不是我爸,我的未來在我自己手裡。”
“這句話我記了一輩子。”時章輕輕閉了閉眼。
宋拂之:“媽……”
時章笑道:“檔案上有我的生日嘛,王老師當時注意到了。那天聊到很晚,我準備回家的時候,王老師叫住我,給了我一個小的藍莓蛋糕,還對我說生日快樂——說真的,那是我第一次在生日收到蛋糕。”
時章從小就混蛋,很難管。
以前的老師都是象徵性地管管他,隻要不傷害別的同學、不鬧出大亂子、能升學,就沒人想管他。
但王惠玲不一樣,盯著時章上課交作業,違紀就罰站,叫到辦公室談話,時章煩得要死。
時章高一的時候年少輕狂,很不耐煩地跟王老師頂嘴,說連爹媽都不管他,你一個老師管著有什麼用?
王惠玲當時說:“我管你,是因為我知道你還沒放棄自己。”
餐桌邊,時教授沉默了幾秒鍾,再開口時聲音有點啞:“當初如果不是王老師一直拉著我,我這輩子可能都廢了。”
王老師笑起來,手指卻蹭了蹭眼角:“哎呦,說得我——”
宋拂之很難不動容,一邊是媽媽,一邊是愛人,他們原來早已是一家人。
“但是啊。”王老師把手放到宋拂之肩上,“還是得跟兒子說一聲對不起。”
“不用,我不用——”
宋拂之這時徹底懂了,把媽媽的手握進手心。
王惠玲轉頭對時章說:“時章,那天給你的蛋糕,本來是要送給宋拂之的。他第二天過生日。”
這下時章也愣住了。
“那個藍莓蛋糕,拂之每次路過蛋糕店都要說一遍好好看,我承諾了生日的時候給他買。但是那天我又在學校處理了一些事情,回去的時候蛋糕店也關門了,就忘記再買了。”
王惠玲笑笑:“為這事兒,小宋同學生了很久悶氣。我知道自己總是沒時間關心自己的孩子,這樣不好,所以我挺慚愧的。”
宋拂之搖搖頭:“不用。你是好老師,也是好媽媽。”
“嗚嗚……”
曾經的母子和師生一起順著聲音看去,居然是宋老爺子一個人坐在餐桌角落悄悄抹眼淚。
宋拂之差點笑了,趕緊遞紙巾:“哎呀,您這。”
宋爸爸伸出兩隻手,從一點向兩邊出發,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食指回到一起。
“你們仨就像一個圓,雖然各自走了很久,但是重逢了……很圓滿啊,很圓滿。”
這頓飯吃得情緒很滿,每個人都覺得沉甸甸暖揣揣的。
沒人喝酒,但是香茗飄飄,讓人從肺腑裡充盈起來。
吃完飯之後,倆孩子送父母回了家。
王老師要他們過生日好好玩,老宋在旁邊撇撇嘴,看起來又想掉眼淚。
“哎呀。”王老師拽著老宋回屋,吐槽道,“這老頭子感性過頭,淚腺發達。你們好好玩兒,啊。”
回到車上,那股溫馨的感動氛圍還很濃。
兩人互相看著,話太多反而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
於是幹脆不說了,他們默契探身,吻住對方。
正難舍難分,不知是誰的電話響了。
“我的……”時章貼著宋拂之的唇說了句。
兩人分開一點,氣息繁亂。
他摸出手機,是歐陽希的來電。
順便看到時間,時章一個激靈,整個人清醒了一半兒。
居然已經下午三點,這麼晚了。
他的計劃要開始了!
時章接了電話,歐陽希在那端壓著聲音催:“你小子幹嘛呢,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