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服外袍還好,裡面的裡襯看似一層層,但實際上隻靠一條帶子綁著,隻要那帶子被扯下來,裡襯就全部松開。
這太流氓了。
“大會上不會松開吧?”方潮舟有些不安,他摸了摸自己腰上的系帶,又看向薛丹融。薛丹融和他穿的這一身不一樣,薛丹融衣擺染青,衣袖、內襯、下擺皆繡淡青小舟。除此之外,他頭上的青色玉冠亦是刻了小舟。長發用玉冠盡數束起,眉心痣如丹砂筆滴的墨,越發映襯膚白端麗一詞。
而方潮舟這一身紅色更多,白色為側,衣袖、下擺的牡丹花豔麗至極,若是顏色秾麗者穿,些許會顯得有些俗氣,但方潮舟那張臉如春日溪水,反倒跟牡丹的豔麗融合出最佳的狀態。
多一分嫌豔,少一分嫌淡。
他頭上的玉冠是雪色,刻牡丹花紋。
“不會。”薛丹融動手碰了碰方潮舟腰間的系帶,法術已施,“師兄,走吧。”
方潮舟僵硬地點點頭,待走到門口時,卻不小心被門檻絆倒,差點摔在地上,幸好薛丹融扶得快,“師兄,你沒事吧?”
方潮舟抬手抓住門,先是搖搖頭,又點點頭,“小師弟,我……我有些緊張。”
雖然一開始結侶這件事是他先提的,可他現在很緊張,甚至有些後悔,他不想辦得那麼隆重,早知道就不答應薛丹融了,一開始就應該低調一點辦,如今請帖已經發出去,來觀禮的修士不知道來了多少,現在他想改期都改不了。
方潮舟說他緊張,是希望薛丹融能說點什麼分散他注意力,或者安慰他一下也可以,哪知道他聽到的回答是——
“師兄,我也緊張。”
方潮舟:“……”
方潮舟說:“沒出息,怎麼能跟我一起緊張呢?你緊張什麼?”
薛丹融抿抿唇,“我緊張師兄。”
方潮舟瞬間啞口無言,半響,他將空的那隻手伸過去,握住薛丹融的手,果不其然,薛丹融的手心竟冒出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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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丹融沒有騙他,對方也在緊張。
說來奇怪,如果隻有他一個人緊張,他心情不會放松,如今見薛丹融同他一樣緊張,反而放松了,“沒關系,那就一起緊張吧,反正就緊張今日一回。”
“嗯。”薛丹融回握住方潮舟的手。
舉辦結侶大會的地方在碎星殿,那是個露天大殿,可容得下數千人。殿內九根雲柱高聳入雲,龍鳳紋鑲嵌於上。
方潮舟和薛丹融進入碎星殿時,碎星殿已經來了很多人,除了天水宗的弟子,還有許多來自其他宗門的人,他們看著方潮舟和薛丹融一步步上玉石階梯,麒麟跟在方潮舟身旁,一雙眼不住看向四周,像是震懾。
天空上方百鳥盤旋,以孔雀為首。
本來喧鬧的人群因為他們的出現而安靜。
高臺之上,給方潮舟和薛丹融舉辦儀式的是他們師父成鴻義,端玉盤的是大師兄。至於方潮舟那些師弟妹們則是站在階梯的兩側,手持劍,個個臉上都堆滿了笑。
尤以杜雲息笑得最高興。
剛踏上最後一步階梯,方潮舟突然聽得一聲熟悉的雞叫聲,他不由轉頭看向後上方,隻見一隻灰褐色,羽毛白藍的大鳥俯衝而下。
方潮舟看見那隻鳥,不由抬起一側手臂,那隻鳥越飛越近,身形也在慢慢變小,最後落在方潮舟手臂上,與它離去時身形無異。
“方潮舟,嚇死本雞了,剛剛那一路,我好怕摔死,不敢睜眼,又不能不睜,要不然就飛偏了,飛偏了就誤了時辰,看不到你跟大美人結道侶。”褐馬雞一落到方潮舟手臂上,就嘰嘰喳喳說個沒停,站在方潮舟旁邊的麒麟好奇地盯著褐馬雞看,頭歪來歪去。
成鴻義觀天色,輕咳一聲,“潮舟,時辰不早了。”
方潮舟應聲,再看向褐馬雞,壓低聲音,“大黑,我們待會聊,你等我。”
“好。”褐馬雞一口應下,它飛下方潮舟的手臂,小碎步走到大師兄和成鴻義的中間。
成鴻義:“……”
大師兄:“……”
褐馬雞看看方潮舟,又看看旁邊的薛丹融,驕傲地挺起胸脯。麒麟看到褐馬雞居然站在成鴻義和大師兄的中間,它想了想,竟然跑到方潮舟和薛丹融中間站著,然後被薛丹融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嚇跑,老實回到原地。
高臺上,方、薛二人對著成鴻義行了禮,成鴻義拿出手裡的卷軸,展開,正要念,被一聲“等等”打斷。
“等等!方潮舟!”
大殿下方傳來介於少年與青年間的略顯沙啞聲音。
現出原貌的黎珠從人群裡衝出來,他站在大殿中間,看著上方的兩人,咬了下牙,下句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方潮舟轉過身,想說的話,在對上那張臉時,瞬間被咽了回去。
“黎少門主也來了,請入座吧。”方潮舟溫和道,如他們第一次見面那般。
黎珠往前踏了一步,“我不想入座,我就想站在這裡,方潮舟……”跟我走好不好?
話未說完,已被打斷,“黎少門主,先入座吧,有什麼話可以等觀禮結束後再說,今日對我很重要,我不想誤了好時辰。”
方潮舟想到有人會出來阻止這場結侶,但沒有想到是黎珠,在他的觀念,應該有很多薛丹融的愛慕者站出來阻攔。
黎珠直直看著上方的方潮舟,片刻,他低下頭,回到之前的位置,跟著他出來的魔修也回到座位上。
方潮舟見黎珠坐回去,暗暗松一口氣,他偷偷看了下薛丹融的神情,見對方的表情還好,又松一口氣,這才對小聲對成鴻義說:“師父,繼續吧。”
成鴻義目光放在卷軸上,念出上面的頌詞,這一長串頌詞前半段是介紹方潮舟和薛丹融生平經歷,中間是說方潮舟和薛丹融如何相配,最後一段是祈求神明保佑這對新人此生和和美美。
光是頌詞這一步,就花了半個時辰功夫。
第二步,交換命牌。
大師兄將放了兩人的命牌端上前,自從方潮舟回到天水宗,他的命牌重新做了一個。
方潮舟拿起薛丹融的命牌,正在弄破手指,將指尖的血塗在命牌上。後方突起喧鬧聲,動靜不小,似乎有不少人坐不住了。
交換命牌這一步一旦成,結侶就成功了一大半。
薛丹融沒有回頭,隻是置出斷水劍,斷水劍以雷霆之勢飛到半空中,劍尖衝著喧囂聲最鬧處。
“我請諸位觀禮,是希望諸位見證我與師兄大喜之日,與君分喜,希與君同樂。”薛丹融聲音不大,但全場的人都聽到了。他不疾不徐地說,同時將指尖血塗在方潮舟命牌上,血瞬間融入命牌,青玉命牌上方現出一個紅點,“若君不喜,不如離去。”
黎珠旁邊的魔修聽到,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少門主,我們走吧。”
黎珠吸了下鼻子,眼睛通紅,他死死盯著上方的方潮舟,“我不走,你們要走自己走。”他半個月前就到了天水宗山下,可是他混不進來,今日是他第一次成功混進來。
魔修見狀嘆了口氣,這個大殿設了法陣,所有進來的人修為都被壓制,入殿前,天水宗就向他們說明此事,說如果介意,可以離去,這一路過來的花銷天水宗可以報銷。
天水宗一開始就防著觀禮的人鬧事。
黎珠看著那兩人交換命牌,到開放識海這一步時,他終於坐不住了,想再度衝上去,但旁邊的魔修們早有準備,立刻將黎珠定在原地,並照黎一燁吩咐那樣,暫封黎珠的視覺。
聽到“禮成”二字,黎珠凝在眼眶裡的淚終於滾落下來。
*
聽到“禮成”二字,方潮舟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氣終於沉進肚子,他對握著自己手的薛丹融笑了笑,突然此時,聽得一聲震天響的雷聲。
是天雷。
眾人皆抬頭看向上方,成鴻義看清雷雲所在何處上方後,臉色微變,“師尊他……”
“要飛升了!”方潮舟接了一句。
薛丹融也看著華黎山的方向,慢慢點了下頭。隨後,他就看向方潮舟,見對方不錯眼盯著華黎山,眼神不由一黯。他將對方的手握得更緊,因為這個動作,總算把方潮舟心思從華黎山上方的天雷暫時拉回來。
方潮舟看薛丹融一眼,就湊近過來,微微偏頭,低聲說:“我覺得給師祖設的那個長生牌位應該還是有點用的,我每天都在拜,看,現在要飛升了,要不我也給你弄一個?”
薛丹融:“……”
他果然不能以常人思維去看待方潮舟,“不用了,師兄。”
方潮舟聽到這聲師兄,挑眉,臉上的笑意莫名變得有些邪氣,“你還叫我師兄?我昨天怎麼教你的?”他邊說邊晃了下薛丹融的命牌,以後這塊命牌就是他的了。
薛丹融聞言,耳垂悄然紅了,他看著方潮舟的眼睛,自己的鳳眸眨來眨去,像是很慌張。
因為華黎山的天雷,此時眾人心思都在天雷上,倒沒什麼人注意到他們兩個的小動作。
薛丹融抿唇又松開,終是聲音極輕地喊了一聲,“夫君。”
“欸!”方潮舟毫不臉紅地應了。
*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
“為什麼不說話?”
“是那個時候……我愛上了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