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話還沒編完,雲永晝就轉身要走。
“喂!你沒穿衣服……”衛桓小小聲地在背後提醒。
“掉地上了,不穿。”
這少爺脾氣……簡直了!
“那你也不能光著身子啊雲教官。”衛桓追出去,看見雲永晝走進一家路邊的小店裡,他也跟著進去。這是一家賣衣服的店,可惜一看就知道生意慘淡,半個客人也沒有。雲永晝環視過後拿起一件深藍色的T恤,又挑了件暗紅色的長袖衛衣。
沒帶錢還逛得這麼歡。衛桓現在就怕又冒出來一個店主,伸手管他們要錢。
雲永晝將那件藍色短袖往身上一套,轉手就將另一件紅色衛衣扔到了衛桓的腦門上。
“你有錢買嗎?”衛桓把衣服從頭上弄下來,“你不會要偷別人的衣服吧?你可是妖域聯邦政府總理……”
話還沒說完,雲永晝就從自己教官褲上的武器鏈上取下一個鑲滿寶石的短刀,放在桌子上。
“的兒子。”衛桓一副無話可說的表情,“您真不愧是總理的兒子。咱扣一個寶石不行嗎?這兩件衣服值當嗎雲教官?”
雲永晝皺起眉,“我還有。”
我知道您有的是錢!衛桓深吸一口氣,“行吧。”他背過去把自己的襯衣脫下來,套上雲永晝給他的這件暗紅色衛衣,盡管他真的不喜歡這個顏色。
看著衛桓脫掉了上衣,雲永晝原本刻意避開了視線,可從另一邊的鏡子反光裡,他忽然發現了什麼,於是回頭。
還在和衛衣苦苦掙扎的衛桓後腰精瘦,褲腰邊緣以上能看得見兩處明顯的腰窩,附近的肌肉隨著他手臂的運動而受牽引,而那兩處腰窩的正中間,是一枚金色的太陽圖騰。
和他胸口那枚的一模一樣。
原來妖紋被烙印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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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永晝從來沒有和任何人任何妖結過契,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甚至也不太清楚那些喜歡圈養別人的妖究竟可以從中獲得怎樣的樂趣,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再沒有其他能夠救他的方法,他甚至不願意這麼做。
可這一刻,看著衛桓身上留下自己獨屬的妖紋,這種感覺太復雜了。好像將一個人標記為自己的所有物一樣,無論如何,他都抹不去這枚圖騰。可另一方面,雲永晝又覺得難堪。
他永遠不希望衛桓成為任何人的所有物,包括他自己。
“雲教官?”換好衣服的衛桓看見他在發呆,“你在想什麼?”
雲永晝回過神,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不好看吧。”衛桓走到鏡子跟前,挑剔地左看右看,“算了,勉強能看。我們走吧,難怪這家店這麼冷清,都沒有人的,還不如開個鬼屋好了。”
像隻嘰嘰喳喳的小鳥,衛桓就這麼離開了店鋪,雲永晝走在他的後面,隔著一點距離,像他習慣的那樣。
可衛桓不習慣,他停下腳步,等到雲永晝走到他的身邊,才繼續往前,“你現在有沒有好一點,可以運靈了嗎?”
早就好了。
雲永晝一如既往沒說話,這一點衛桓倒是十分習慣,所以又一次自己開口,“其實白天的暗區看起來也沒有很亂。”
剛說完,一個小混混被一群惡霸追得從屋頂跳下來,咚的一聲砸在一個賣人造水果的攤位上。
兩人把視線從滾了滿地的人造蘋果挪過來,對視一眼,衛桓忍不住笑著聳聳肩,“好吧還是有一點點。”
雲永晝的皮膚很白,穿著深藍色的衣服就襯得更明顯,陽光一照簡直在發光,衛桓瞄了幾眼,想起他上輩子就想象過,如果雲永晝穿扶搖的校服會怎樣。
一定比穿炎燧的校服好看,畢竟他就長著一張性冷淡的臉,再合適不過。
“你說,我們倆現在穿得像不像互……”
臥槽。
話剛說出口,衛桓就想給自己一嘴巴。他居然把腦子裡想的事兒直接說出來了。
互穿對方校服,瘋了吧。
雲永晝果然察覺出他的不對勁,“像什麼?”
像什麼?
像……
衛桓你可以的,你不是什麼話都可以圓回來的小天才嗎?
他在心裡瘋狂給自己加油打氣,但最後還是隻能想到一個非常爛的選項,“像……人類。”
原以為會被毫不留情地戳穿,可雲永晝隻是把視線從他身上移到前路,淡淡道了句,“是嗎。”
嚇得他一身冷汗。
“對,但你是人類裡最好看的那種,不不不,最好看的也趕不上你好看。”衛桓趕緊補救,卻突然聞到一股香氣,於是趕緊順勢扯開話題,“什麼味道,好香。”
他說著就拽住雲永晝的胳膊,“去看看。”
雲永晝愣了一下,嘴唇不自覺抿起。
這大概就是他不願意使用結界穿越術的原因。
就在這個破敗到和廢墟沒什麼兩樣的城市裡,他們像兩個普通人類那樣在街道上闲逛,看著他插科打诨滿嘴跑火車,明明都算不得什麼好事。
明明應該是狼狽的逃亡。
衛桓忽然轉過頭,笑得燦爛。
“找到了!”
我也找到了,盡管花了整整七年。
跟著不靠譜的香氣,衛桓拉著他彎彎繞繞過了好幾條街,來到了一個轉角,那裡有一棟兩層的小破樓,裡面藏著一個小院子,院子上有一個缺釘子掉了一半的木頭牌匾,上面寫著幾個大字——空童酒館。
“嗯……”衛桓仰頭沉思了一下,指著這個搖搖晃晃的牌匾對雲永晝說,“你說,這家店的老板是不是恐同?”
雲永晝皺起眉,衛桓立刻又道,“哎管他的,恐同跟我們有什麼關系。”想當初哥哥我老家還叫北極天櫃呢,我不也天天出櫃。
雲永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院子裡放著幾張桌子,還有一些椅子,全是看起來很低劣的環保材質,裡頭也沒有客人,空蕩蕩的,再往裡有個被簾子掩住的房間,香味兒就是從裡面飄出來的,衛桓走過去,“有人嗎?”
他轉過頭看雲永晝,示意讓他坐下。
雲永晝低頭看了一眼老舊的椅子,當著衛桓的面往外移了一步。
很明顯就是不想坐啊。
真是個少爺,從以前到現在半點沒變。
一回頭,衛桓看見有人撩簾出來,穿了一身黑,個頭和年紀都和他差不多高,一頭剛到脖子的黑發,後腦扎起一半,對方將手裡的白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抬眼看向衛桓。
他的眼睛是深綠色的,衛桓有些訝異,但他身上半點妖氣都沒有,是實實在在的人類。
而且……說不出為什麼,衛桓總覺得自己在哪兒見過他。不過他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他每次見到好看的人都覺得在哪兒見過,除了第一次見雲永晝,因為好看的程度超出想象。
黑衣小哥一臉冷漠,和雲永晝有的一拼,完全不是招待客人的樣子,“你們是來吃飯,還是來喝酒。”
“喝酒!”/“吃飯。”
兩人同時回答。衛桓尷尬地笑了笑,“別聽他的,我要喝酒。”
黑衣小哥越過衛桓,盯著不遠處的雲永晝。
“那不然這樣。”衛桓走到雲永晝身邊,他用桌上的再生紙擦了擦桌面和椅子,生拉硬拽讓雲永晝坐下,然後抬頭衝小哥笑,“我們吃飯也喝酒,你們這兒有什麼好吃的?”
“隻有面,湯面。”黑衣小哥雙臂環胸,語氣都沒有什麼起伏,“酒也隻有一種,事先告訴你,不是有機物釀造的,是合成調配的假酒。”
“呃……”
哥們兒你這直球打得我一下子都不知道怎麼接啊。
衛桓笑著說,“沒關系你上吧,我聞著特別香才過來的。”
黑衣小哥這才勉為其難同意,走回簾後的廚房裡。
雲永晝拉住衛桓的胳膊就要走,又被衛桓拽下來,“你給我坐好。”話音剛落,他意識到自己不應該用這樣的語氣跟現任教官說話,於是又放軟了調子,抓住雲永晝的胳膊,“就一次,我保證,今天不是放假嘛。”
“你喝不了酒。”雲永晝忽然正色道。
衛桓愣住,“嗯?為什麼?”
誰知雲永晝不說話了,表情有些微妙。衛桓心想,自己當初是妖的時候就不讓他喝酒,怎麼現在變成人了還被他攔。
“我聽說人類的酒妖怪是不能喝的。”衛桓拿了個倒扣在桌子上的杯子,用桌上的開水涮了一下,然後給雲永晝倒了杯水擱在他跟前,“所以教官你不能喝,但是我可以啊,你放心這種合成的酒根本喝不醉人。”
雲永晝沒抬頭看他,隻盯著那杯水,水裡倒映著暗區上空的藍天。
“在外面的時候,可以不用叫我教官。”
衛桓甚至以為自己耳朵進水,他就差直接問“你再說一遍?”了。雲永晝這七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變得這麼和藹可親,從前那個調戲三句就嗖嗖嗖放光刃的小金烏呢。
“這樣啊……”衛桓支起兩隻手肘,捧著自己的小臉蛋,“那我可以叫什麼?”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可雲永晝怎麼聽都覺得他和從前調戲自己那副樣子沒半點區別。他頭也不抬,悶聲道,“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