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治邦:“你沒想到我會知道吧?”他盯著丁雪潤的表情,原以為他會緊張、驚慌失措,結果並沒有,反而一臉波瀾不驚。
下午第四節 課的時候,他去上廁所,正好看見了樓珹和他一個小弟。
他小弟是樓上十九班的一個混子,學習成績中遊,在像他這種學生裡,還算成績好的了。特別狠一個人,人高馬大又剃了個光頭,看著很兇悍。陳治邦以前跟他在一個初中,見過杜疇打架,那叫一個不要命。
結果他去男廁的時候,就看見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在一個坑位,光頭很苦惱地說:“珹哥,真要拉啊?”
“快點兒的!趁熱,502膠還沒幹,你快點拉!”
光頭脫了褲子蹲著:“我拉不出來,為什麼讓我拉?”
樓珹一臉忍無可忍,他用兩團紙塞著鼻子,校服拉上去蒙住面,忍著拍他光頭的衝動罵道:“剛才問你們誰吃多了,你不是第一個說你要大便嗎?而且,”樓珹掃了一眼大個子,“你看著大,吃得多,屎肯定很多。”
光頭:“……”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現在我又不想拉了……話說珹哥你為什麼這麼缺德,學校清潔工惹到你了嗎?”
“你管那麼多,拉你的。”
“衝不下去怎麼辦?”
“要的就是衝不下去,最好明天後天都衝不下去。”
這時,廁所裡突然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傳來,樓珹差點昏厥,直翻白眼:“臥槽,你吃了什麼東西!”他飛快地衝出去,正好撞上了在外面偷聽,也被臭得不行的陳治邦。
樓珹看他一臉尷尬,立刻明白過來,眼神像摻了冰渣一眼盯著他,冷聲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小子清楚,讓我知道你跑出去亂說話,把你的腦袋塞進杜疇的屁股裡。”
在裡面蹲著的光頭發出一聲怪叫:“喂!珹哥!這樣不好吧?直接丟到垃圾場過夜不是好多了……”
陳治邦臉上白了又白,他的確不敢惹樓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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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兩人試了又試,果然是衝不下去。
樓珹興高採烈地跟丁雪潤說:“小丁,我在一樓廁所發現一個好安全的地方!答案藏那裡,保管不會被人發現。”
他拉著丁雪潤去看,丁雪潤臉是真的黑了:“你怎麼盡想些餿主意?”
樓珹眨了下眼:“這主意很餿嗎?”
“……你覺得呢。”
這會兒又聽見陳治邦說起,丁雪潤猜他可能是聽見了什麼。
丁雪潤轉過目光,聲音平靜:“學委似乎很喜歡告狀?”
陳治邦臉一僵,他的確經常告狀,揭發人,背後有人管他叫長舌婦。他初中就有這毛病了,起初是老師讓他盯著班上的人,什麼上課說話,同桌搞曖昧,他隻要一揭發,老師就會說他做的很對。
這個習慣到現在,就改不掉了。
陳治邦臉色難看道:“丁雪潤,我可能拿樓珹沒什麼辦法,但是收拾你是很容易的。”
丁雪潤微微笑了:“那我等著。”
因為計劃有變,丁雪潤起得很早,他一起來就給樓珹打電話,打了好幾通才終於接通。
“……喂。”樓珹剛睡醒,聲音沙啞。
“醒了沒?”
樓珹用鼻音“唔”了一聲,用抱怨的語氣道:“小丁,我好像感冒了。”
他揉了揉眼睛,一邊揉一邊罵道:“好多眼屎,我肯定是感冒了……”
丁雪潤一邊覺得有點好笑,一邊擔心他的情況:“怎麼會感冒的?家裡有體溫計嗎?你起來量一下體溫,如果發燒了,就立刻去醫院。”
“我好重啊,算了還是……來考試吧。”樓珹掙扎著爬起來,他昨天回來得特別晚,晚上突然大降溫,溫度低至零下,結果他仗著身體好穿得又少,騎車興奮,覺得熱了還脫衣服。
在大家都開始穿羽絨服的季節,樓珹穿個牛仔外套耍酷,當然會遭報應。
丁雪潤開了免提,一邊快速地換衣服一邊道:“第一堂考語文,不考也沒事,你聽話。”他原本給樓珹謀劃的分數是語文及格線,剩下幾科貼著班上三十名的同學來,如果語文缺考的話,剩下幾科他多給樓珹寫幾道答案就是了。
他做題速度很快,別人寫一張試卷的時間,他一刻不停能寫兩張,哪怕被抓住,兩張試卷對比起來,也是完全不同的解題思路。
說是互抄都不可能。
樓珹在電話裡用濃重的鼻音發出笑聲:“什麼叫我‘聽話’啊,你像我媽一樣。”他說完就打了個噴嚏,道:“我不考試沒事,你不考不行。”
“我是關系戶,你知道吧,我考不考無所謂,再說了,我什麼水平老師不清楚嗎,你得回去考啊,答案花了不少力氣才弄來的吧?別浪費了。”
丁雪潤愣了下,接著抿唇道:“我不考也沒事,語文而已。”語文是最難拿分的科目,他哪怕缺考,他的其他科目成績,也可以彌補這一百三四的分數。
至少考個年紀前列沒問題。
樓珹夾著電話,在家裡翻找了一會兒:“小丁,我家裡好像沒有感冒藥……”
丁雪潤立刻道:“你在家別動,我給你買點感冒藥過來。”
他已經穿戴好了,也沒時間洗漱,直接穿上鞋,猶豫了一下,拿上了筆袋,就出去了。
椅背上,披著他本打算穿的羽絨服。
樓珹在電話裡拒絕他:“別來別來,幹嘛呢,我是小公主嗎?大男人一點小感冒都忍不了了?”樓珹瓮聲瓮氣的,“等會兒你還要考試,別來了,我還能撐住。”
而丁雪潤以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道:“現在時間還早,我翻牆過來,你等會兒我,我給你買了藥就回來考試,來得及。”
“你先喝杯熱水,我馬上到。”說完,丁雪潤也不聽他怎麼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他隻能翻牆出去,因為除了放學時間,其他時間段學校大門都是隻進不出的。現在他要出去,隻能開假條,不如翻牆來得快。
圍牆不算很高。
大概比樓珹高一點的樣子,丁雪潤找到了裝體育器材的箱子,踩上去後,能輕松夠到圍牆頂,他抓住了鐵絲網。
丁雪潤運動量不夠,身體弱,引體向上都做不了太多,所以很賣力才爬上去,手還被劃破了,在綠色的鐵絲網上留下了一點猩紅。
他蹲在上面,喘著粗氣,正當他猶豫著怎麼下去的時候,是直接跳下去還是怎麼的時候,他突然看見了穿得像頭白熊似的樓珹。
樓珹外面是一件雪白的皮草大衣,裡面是他毛茸茸的厚實珊瑚絨睡衣,兩件衣服都很厚實,尤其是皮草,非常誇張,有種土大款的Feel。
但是穿在樓珹身上,並不顯得土。
而且他還戴了一個非常可笑的耳罩,皮草大衣的大毛領甚至遮住了他的脖子。
隻見他圓滾滾地跑過來,近了才道:“你居然真的爬牆,還好我在窗戶那裡盯著,不然你掉下來摔了怎麼辦?”
他的聲音比電話裡聽起來更搞笑,鼻子完全堵住了。
樓珹看見他的校服空蕩蕩的,皺眉:“你怎麼又穿這麼點?那天看你穿的那件羽絨服呢?”
“出門太急了,沒有穿。”丁雪潤沒想到能冷成這樣,在他們家那裡,這是最冷最冷的時節才會有的溫度。
樓珹丟了一句“叫你造!可勁兒造!”給他。
丁雪潤看著下面站著的樓珹,道:“你讓開點,我要跳下來了。”因為圍牆不算很高,所以樓珹其實離他很近了。
樓珹抬頭看著他,似笑非笑道:“跳什麼跳,摔了怎麼辦?咱倆一塊去醫院掛號啊?”
他走得更近了,張開雙臂道:“下來,哥哥接著你。”
丁雪潤猶豫了一下,他蹲在牆頭,接著,把手伸給了樓珹。
樓珹一愣,下意識用雙手去擁抱他。
——他說的接,不是這個接啊。
可是等他反應過來,丁雪潤已經在他懷裡了。
小丁還挺好抱的,好輕——這是樓珹的第一反應。
丁雪潤穿得特別少,樓珹抱著他,感覺他特別地瘦,比看上去還要瘦,好像被家裡虐待了,不給他飯吃一樣。
他聞到丁雪潤身上有股溫暖幹淨的皂香,還沒來得及深入感受,丁雪潤就把他給推開了。
樓珹心底有種異樣的感覺,像是有螞蟻在爬一樣,他生病了,反應也跟著遲鈍了。
丁雪潤的確有些冷了,今天比昨天還要冷上許多,他吸了吸鼻子,有點後悔沒拿羽絨服了。
這時,他突然感覺有什麼熱烘烘毛茸茸的東西,貼上了他的臉頰、耳朵,世界忽然就變得安靜了。
扭頭一看,是樓珹黑若寶石的雙眼,他取了自己的耳罩,戴在了丁雪潤頭上。見丁雪潤看自己,樓珹好像也有點不自在,畢竟他從沒這麼關心過別人,但是小丁關心他,自己對他好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樓珹揉了揉鼻子,他聲音沙啞,聽在丁雪潤耳朵裡,像是被過濾了般:“不冷啊?走,我給你拿件外套穿上。”
第14章
到樓珹家裡,他給丁雪潤拿了一雙自己沒穿過的棉拖鞋:“你跟我上樓,你挑件外套。”
他屋子裡暖氣十足,樓珹把身上的皮草大衣給脫掉了。
丁雪潤投過去一個目光,他平時看樓珹穿得很帥,然而萬萬想不到他會買這種衣服。
樓珹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摸了摸鼻子道:“衣服不是我買的,我沒有這麼土的審美。我爸弄的,他十多年前跟人去西伯利亞打獵,正好兩頭熊在打架,他就把屍體拖回來了。”
他說:“我平時是不穿的,今天實在是太冷了。”他帶著丁雪潤上樓,語氣有點小委屈,“而且我還生病了,我很少生病的,身體倍兒棒,又強壯,你知道的吧。”
人一生病就會變脆弱,需要人關懷,無論大病小病,丁雪潤是很清楚這一點的。
“你別說話了,嗓子都啞了。”
樓珹“哦”了一聲,又忍不住逼逼:“我跟你一起出去買藥,然後我們去考試吧?”
“不考,你需要休息。”
“我吃了藥去考室睡一覺就好了。”樓珹推開房間門,他房間是原本主人家的主臥,法式裝修,吊頂上是復雜的石膏雕花,或許以前那位女主人是學雕塑的,房間裡很多或大或小的白色石膏像。
有的放在花瓶旁邊,有的立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