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要影響大家上課?”
“馬上。”樓珹頭也不抬,他確信丁雪潤今天沒給他買包子後,臉色臭得特別厲害,他走出教室前,伸腿踹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弄出了不小的動靜,把前面認真聽課的同學弄得嚇了一跳,回過頭哆哆嗦嗦地看那位平日裡都還挺和氣的大佬。
樓珹滿身壓抑,冷著面容走了出去。
滅絕師太聽見他弄出的動靜,本來要罵他,結果樓珹走得太快了,她的罵聲剛剛卡在嗓子眼裡,樓珹就跑了。
小兔崽子。
丁雪潤什麼反應都沒有,他捏著筆,最後伸手打開了樓珹放他桌上的小袋子。
裡面有一管燙傷膏,還有一盒創口貼,一瓶消毒噴霧。
滅絕師太本來是讓樓珹在外面罰站的。
結果樓珹出去後,直接就沒人了,他跑去了籃球場。
但這才剛剛上午第一節 課,誰沒事逃課打籃球,就隻有樓珹一個人,他在籃球場一個人來回運球、灌三分、灌籃,弄得滿身是汗,他好像不知疲憊一樣,肆意地流著汗。
下課隻有十分鍾的時間,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點來操場,也沒有班級第二節 課就是體育課,所以這整個偌大的操場,就隻有樓珹一個人的揮灑汗水的身影。
操場離高二教學樓還有點距離,走過來要穿過兩棟教學樓,要繞過體育館和學校的一段綠化帶,至少得走上五六分鍾。
丁雪潤還要趕著上下一節課,所以走得很快。他走到體育館背後的小路上——這裡正好可以看見籃球場的方向,樹蔭茂密。
他站定,過了一分鍾就走了。
樓珹似乎正準備休息,他停下灌籃,籃球在地上輕輕彈跳,劃出優美的弧線,他望向教學樓上課鈴響起的方向,隻看見茂密的樹蔭後一個穿校服的背影快步離開。
樓珹感覺背影眼熟,但他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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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雪潤回到教室後,那天周五,一整天都沒有見過樓珹了。
他這種外地來的學生,周末大多都待在學校學習,有的會去外面上補習班,有的會趁著周末出去玩。
他們六中原本星期六要補課一天的,後來不知道被誰給舉報了,學校就再也不給學生補課了。
有些學生高興,有些學生卻覺得吃了虧,尤其是學生家長,埋怨道:“現在補習班好貴的啊,一節課兩個小時三百起步,那個舉報的人不知道怎麼想的!學校給我們做家長的省了多少錢啊!”
丁雪潤覺得沒課挺好,他上午便早早地出門,查了市區的公交路線,坐地鐵然後轉公交,去了一家名叫向日葵的殘障人士家園託養中心。
他之前在網上了解過這個託養中心,裡面住著大量的殘障人士,小到幾歲孩子,大到花甲老人,整個家園住有四五十個人,他們有的呢,早年因鐵路事故導致大腿截肢,被家裡人送到這裡來,有的呢,從出生開始就是智障兒,和常人不同,他們被家人放棄,也被送到託養中心來。
這是一群被社會拋棄的人。
丁雪潤提前打過電話,一過去就見到了院長,發現這個來電的志願者居然是這麼小的學生,院長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失望來。
“丁同學,你還在讀書吧?”
“嗯,我周末沒有課,可以過來幫點忙。”丁雪潤提著一個大的手提袋,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整個家園看起來並不大,這其實就是小區鋪面,朝外有個門,朝內也有個門。
丁雪潤是先進入小區,才按門鈴進來的,因為他打電話時,對方特地告訴了他:“外面的門我們上了鎖,是出不去的。”
聽見丁雪潤的話,院長勉強地笑了一下:“那謝謝你了,我替孩子們謝謝你,你真是個好孩子。對了丁同學,你帶了身份證和學生證嗎?先做個登記吧。”
他跟著院長進了辦公室,院長看見他的學生證:“你是六中的學生啊。”
“是。”
“那你成績一定很好,”院長笑著說,“你一看就是好學生。”
丁雪潤說:“院長,您這裡有家園裡病人的資料嗎?我想了解一下他們。”
“有的。”院長調出電腦裡的資料來,“你就在這裡看吧,這些資料不能外傳的。”
所謂資料,就是每個病人的姓名、照片還有醫生診斷證明。
丁雪潤一邊慢慢地看,一邊聽院長說話。
“向日葵家園成立挺久了,九五年成立的,經歷過三次搬遷,名字也換過兩次。”
“靠著一些社會愛心人士、政府的支持,也維持到了現在。”
院長說了一會兒,又以一種溫和的目光望著丁雪潤道:“丁同學,現在像你這麼有愛心的孩子不多了。”
丁雪潤臉上有一絲落寞,接著笑了笑說:“我家裡人和他們一樣,所以我很想做些什麼。”
“可憐的孩子。”院長道。
“不過我錢不多,也沒法為家園做太多。”他說完彎腰從自己帶來的手提袋裡拿出來一些文具,“我聽說這裡小孩子很多,所以就帶了點他們用的上的東西來。”
院長看見這些市面上很少見到的、漂亮精巧的文具,非常高興,站起來跟他說謝謝:“你還是學生,就這麼有心……”
丁雪潤說應該的。
他母親是個聾啞人,天生有缺陷,可是長了一張漂亮得讓人驚豔的臉蛋,跟丁兆文在一起不久後,就生下了丁雪潤。
聾啞人和健全人的結合,仍有一定幾率產下聾啞兒童,丁雪潤剛出生時不哭不叫,丁兆文沒有去管孩子,第一時間去看妻子。
妻子又聾又啞,聽不見孩子的哭叫聲,非常著急,比劃著手語,問丁兆文孩子怎麼樣了。
護士在孩子屁股上擰了一把,丁雪潤才哭出來。
丁兆文安慰妻子說:“他哭了,出聲了。”
不知是什麼原因,丁兆文對小孩不太好,生活上不苛待他,但是在感情上……他並不是一個好父親。
丁雪潤從前年紀小,那時候會想,是不是因為自己身上沒有缺陷,所以父親才不喜歡他。這漸漸地就成為了他的一種偏執,他會鑽牛角尖,學會抽煙後不久,他往手上燙了第一次。
那種痛感很隱秘讓他釋放了壓力,他暢快地看著那塊爛掉的皮肉,感覺自己身體上有了缺陷,心理就會變態地得到一定的滿足和安慰。
不過他控制得很好,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也不會做更過分更可怕的事。
丁雪潤在殘障人士家園裡做了一天的義工,到了晚上,才做地鐵回到學校。
周六的校園,幾乎沒有人,丁雪潤肚子餓了,他在學校對面坐著吃了一碗牛肉面。
校外的牛肉面和校內食堂的價格,差價不多但是味道更好。
他吃完面,拖著累了一天的疲憊身軀,向學校走去。
他進校門時,正好接到了丁兆文打來的電話。
丁雪潤走在夜晚靜謐的校園裡,丁兆文在電話裡道:“快遞給你寄過去了,明天就到了,給你寄了棉被子,還有毛衣和羽絨服,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不,需要爸爸給你寄。”
丁雪潤說不需要了。
就像之前那麼多次的通話一樣,不過十秒,電話就掛了。
他回寢室後,直播寫了一張數學試卷,正好有人找他打廣告,對方開了價。
丁雪潤猶豫片刻,留了個聯系方式。
周一上午,樓珹來上課了,他先是掃視課桌,沒有看見包子。
他“刺啦”一聲拉開桌子,弄出了很大的聲響,一張俊臉臭得厲害。
丁雪潤單手撐著額頭,露出手上戴著的石英表。
樓珹一看火就大了,強忍著怒氣,拍他的桌子:“老子給你買的藥呢?!”
丁雪潤扭頭看了他一眼,樓珹兩道劍眉蹙起,滿臉都是不悅之色。
“問你呢!”樓珹盯著他的臉頰,特別想使勁掐一把,說小丁你怎麼這麼沒良心,老子對你是不是太好了。
丁雪潤還是沒說話,他右手摳開自己的手表,露出了裡面緊緊貼著皮膚的創口貼來。
樓珹表情好了一些,可是一想到丁雪潤又沒給他買包子,而且好像無事發生一眼,還是不高興,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看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樓珹:嗚嗚嗚小丁我的包子呢?
小丁:你不是不吃素?
樓珹:扯犢子!我最喜歡吃素啦!
第9章
樓珹其實也不喜歡吃什麼包子,他嘴比較挑,但是他覺得丁雪潤買的包子味道還可以。
丁雪潤給他買了那麼多天,突然一天不給他買了,他就特別不習慣,特想問一句為什麼,發生了什麼,自己惹到他了嗎,明明那天晚上往他臉上吐煙,他才委屈好不好!
可是問了又顯得他好像很斤斤計較一樣。
一個包子而已,還是素包子——樓珹安慰著自己,快樂地咬了一口曲奇餅幹。
第二節 課課間,班主任竇志偉進了教室,他把投影熒幕放了下來,道:“周四和周五期中考,你們都知道吧?”
“知道。”班上同學異口同聲地答道。
“期中考沒什麼特別的,全市聯考,難度不會比我們校內月考還難,大家放松心態就行了。不過這次考試,因為是聯考所以會出一個全市的排名,昨天開會說了,這次進入全市前十名的,都有獎勵。”
“哇。”
全班喧哗起來:“是什麼獎勵?”
“是獎金。”
“不過獎金肯定比不上一些競賽,數學競賽下個月要開始選拔了,班上同學最好全都去報名試一試吧。下個月七號在九中考試,沒有報名的同學要留在學校正常上課。那個,陳治邦。”他喊道學委的名字,“把報名表都發下去,明天收上來。”
這節課是自習,竇老師發了一張試卷下來讓他們寫,他人坐在講臺上玩手機,學習委員陳治邦便下來挨個登記要報名同學的名字,發報名表順便收取報名費。
他從第一組第一排開始,為了不打攪到其他同學自習,是一個個詢問的:“你們要報名嗎?報名費是二十五。”
“我要報!我找找錢,二十五是吧……”
陳治邦挨個登記,交錢了的就在名字後面畫一個勾,沒交錢的就畫圈,大家全都選擇了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