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條路多個希望,他現在已經毫無辦法了。老楊願意帶他去見見人,已經算厚道了,如今圈內多少人巴不得他一腳踩進溝裡就不要爬起來了。
當老楊帶他來到一個很普通的小區裡時,他差點以為老楊帶錯了路,隻不過因為有心求人,他也不敢亂問,跟在老楊身後進了電梯。
電梯一路升到7樓,他走出電梯,看到的是一條很普通的走廊,牆上還有人貼了小廣告,什麼專業維修專業開鎖之類,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大師級別人物住的地方。
“等下見到大師千萬要尊重點,”老楊扭頭囑咐了李老板一聲,就按響了704的房門。李老板眯眼看著房號,總覺得這個號數不太吉利,哪像他,手機號、房號、車牌號都跟6或者8有關。
但是見老楊那副恭敬的模樣,李老板心下想,沒準這位祁大師是個脾氣怪異,喜歡跟普通人住在一塊的高人呢?
門突然打開,李老板定睛望去,看到一個穿著藍色襯衫的年輕人站在門口,這是祁大師的孫子還是徒弟?
“祁大師,不好意思,又來打擾您了。”楊剛看到祁晏,腰就忍不住往下彎了彎,恭敬的姿態十足。
李老板沒有想到這個年輕就是老楊口中厲害的祁大師,忍不住有些懷疑,老楊該不會是被這個年輕騙了吧,這人怎麼看怎麼不像大師啊。
正這麼想著,那位祁大師抬頭微笑地看向他,那雙清亮澄澈的眼眸,讓李老板把心中的懷疑暫時壓了下去,管他是真是假,先把人帶過去看看再說。
“祁大師,您好。”做生意的人,永遠知道擺什麼樣的姿態會讓對方更加滿意,“我叫李福,打擾到您的清修,還望您多多見諒。”說完,他雙手奉上自己準備好的禮物。
都是些人參鹿茸的好東西,他原本以為這位祁大師是位上了年紀的人,所以特意回家拿的這些好東西,哪想到竟然會是這麼年輕的男孩子,老楊竟也不提前告訴他,真是……
“你好。”祁晏見這個叫李福的人長得膀大腰圓,發際線後移,露出錚光瓦亮的腦門,但是比他腦門更閃的是他手腕上的金手表,以及手指上碩大無比的金鑲玉戒指,“請到屋裡來坐。”
他按照老規矩,給兩人泡了茶,然後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看著李福,“李先生印堂灰中帶黑,身帶煞氣,這是冒犯到什麼了?”
祁晏這句話一出口,李福就差點給他跪了。不過很快他就平靜下來,沒準祁大師聽說過傳言,才故意這麼說的,他要穩住,不要被忽悠了,“說出來不怕大師您笑話,在下最近確實遇到些麻煩。”
祁晏笑了笑,伸手端起茶杯抿一口,“不如您先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李福是來求人辦事,而不是檢測真假大師的,所以祁晏問過之後,他就一五一十說了,就連他買地承包大山前,請風水先生特意看過這件事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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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龍聚靈之地?”祁晏挑了挑眉,“這位大師沒騙你,或許那真是飛龍聚靈之地,但是李先生有沒有想過,龍在我國文化裡,代表著什麼?”
李福小心翼翼的瞅著祁大師,“是……是皇帝。”
“可以說是皇帝,也可以說是至高無上的地位,”祁晏笑了笑,“你覺得,你有這樣的命數嗎?”
李福猛搖頭,手也跟著擺,他如果有這樣的好命,又怎麼會與同行搶市場,還常常搶得頭破血流。
“俗套一點的說法就是,你的命壓不住這種好東西,”祁晏見這個高高大大的李老板被嚇得面色慘白,又笑著道,“想必李老板之前應該請人幫你解決過?”
李福尷尬地笑了笑,這種事讓祁大師知道好像不太好。當他抬頭看見祁大師一臉“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隻能乖乖的點頭,“那些大師也這麼說,有人替我做法事,可是效果好像並不明顯。”
因為那場法事還結束,就有一場風來吹走了法壇上的東西,做法的大師當場就變了臉色,連紅封都沒有要,扭頭便走了。最近他家裡人身體全都出了問題,不是發燒都是嘔吐,在醫院治了好幾天一點效果都沒有。
祁晏摩挲著手裡的茶杯,在考慮要不要去看一眼。據李福的這個描述,這個名叫紅梁山的山裡肯定有靈物存在。對於他們修道的人來說,靈物是極其難得的好東西,封建時期曾有歪道士為了提高靈力專門去捕捉靈物,但是這種人往往隻能得意一時,最後的下場都不太好。
隨著科技的發展,人類信仰的缺失,大自然裡的靈氣越來越少,靈物更是難尋,若是真有靈物出現,幾乎沒人敢去動它,因為能在這麼艱難的條件下變成靈物,那該多得上天厚愛。
上天厚愛的東西也敢去動,那是有多想不通?
“我陪你去看看吧。”祁晏嘆了口氣,古時候人們所謂的神靈,實際上就包括這種在大自然中生成的靈物,如果驚動了神靈,沒有把他安撫下來,到時候倒霉的就不僅僅是李福一人了。
“謝謝祁大師,不知我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李福摸出手機,“不管您需要什麼,我都讓人準備好。”
祁晏說了幾樣東西後,看著李福道:“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你需要寫一封罪己書。”
“罪己書?”李福與楊剛都是一愣,為什麼還需要這個東西?
“你驚了神靈,光賠償東西,難道不需要親口道歉?”祁晏拿出了一疊信紙,一瓶墨水,擺到李福面前,“寫吧。”
不知道信紙與墨水是由什麼做的,竟然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李福聞到這個味道,心裡竟慢慢平靜下來。他拿起筆,蘸了蘸墨水,“祁大師,寫這個有什麼忌諱的嗎?”
“忌諱心不誠,”祁晏點了三支香擺在李福旁邊,“寫。”
李福從小就不愛讀書,寫的文章常常狗屁不通,所以現在盯著信紙,竟有些發愁,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寫,才能讓自己表現得更有誠意。
“想想如果某一天,有人跑到你家,說覺得你家風景不錯,要把你家的東西全部扔出去重新裝修,然後讓一堆陌生人沒事就來你家轉轉,你的心情會怎麼樣?”祁晏看著不愁眉苦臉的李福,“你怎麼不想想,那座山在京郊屹立了這麼久,為什麼一直沒人去開發它?帝都寸土寸金,房價一天比一天高,那裡又不是古跡保護區,為什麼沒有人去動?”
這話就差直接給李福說,智商是個好東西,希望你能有。
祁晏沒說一句,李福龐大的身軀就矮一寸,等祁晏說完以後,李福已經恨不得自己蹲桌子腳下了。
“你慢慢寫,等你寫好以後我們再出門,”祁晏看了眼時間,“反正時間還早,等到傍晚去更合適。”
“為什麼?”楊剛忍不住問了一句。
祁晏看著他笑得一臉神秘,楊剛頓時做了然狀,肯定是那個時辰更好。
不知道楊剛腦補了什麼,祁晏看著窗外的太陽,他可不想頂著這麼烈的太陽去請神,還跟神靈講好聽的話。
經由祁晏的提示,李福的罪己書寫得十分有靈感,甚至還拽了幾句自己平時不常用的文雅句子,拿出了自己十二分的誠心。
楊剛行坐不安看著安靜喝茶的祁大師,小聲道:“祁大師,我聽說老李請去的大師,全都束手無策,甚至還有人受傷吐血,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我隻是去敬神,不是擾它安寧,沒什麼可怕的。”祁晏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對楊剛道,“別緊張,我們看會電視打發時間。”
楊剛:不……我完全看不進去電視。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李福的罪己書才勉勉強強寫好。祁晏拿過信紙看了一遍,字有些醜,還有幾個劃掉的墨團,文筆雖然不怎麼樣,但是言辭懇切,可見李福這次是真的被嚇住了,才會這麼戰戰兢兢,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字不好看,讓您見笑了。”李福老臉有些發紅,幾乎有些不好意思看祁晏的表情。
“沒事,挺好的。”祁晏抖了抖信紙,把它平鋪在桌上,“在每張信紙上按個手印。”
李福伸出大掌,還在想怎麼印,手就被祁晏一巴掌拍在了信紙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當他的手接觸到信紙時,有股幽幽熱氣從他手臂傳遞到掌心,最後消失不見。
“好了,”祁晏松開李福的手臂,“等我拿好東西就出發。”
一行人坐車趕到紅梁山下時,已經下傍晚六點過後,祁晏抬頭看著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紅梁山,剛往山上踏進一步,山風便吹了起來,他的頭發在狂風中飛舞著,像是冬季在寒風中幹枯的小草。跟在祁晏身後的李福、楊剛以及一些職員嚇得面色慘白。
祁晏往後退了九步,鞠躬朝大山拜了三拜,“今有天一門第二十三代弟子特來拜訪山神,請山神恕弟子叨擾之罪。”拜完以後,他拿出三支香,插在了地上。
他身後所有的人都看到,這三支香竟然無火自燃,發出嫋嫋青煙在山林中飛舞著。
山風就在此刻停了下來,跟在祁晏身後的幾人心中一喜,再看那三支香,香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燃燒殆盡。
“多謝上神。”祁晏朝山頭一拜,繼續往前走,這一次再無任何動靜。走著山民用腳踩出來的山間小道,很快大家就發現,這條路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可怕。
按理說,夏季正是動物昆蟲最多的時候,怎麼會一點聲響也沒有。
但是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去打擾走在最前面的祁大師,他們隻敢小心翼翼地跟在祁晏身後,互相給彼此打氣。楊剛此時腸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這裡如此嚇人,他就不該因為好奇來湊熱鬧。
因為這座山並不太高,所以很快一行人就爬到了半山腰,也就是之前剪彩的地方。祁晏看到這裡還擺著沒有收拾的法壇,隻是法壇的桌子已經缺胳膊斷腿躺在了地上,上面的貢品更是無影無蹤,隻剩下兩個殘破的貢盤。
李福看到這個場景,腿在微微發抖,因為這些東西是昨天才擺上的,當時那個大師受傷下了山,誰也沒有去管這個法壇,沒有想到僅僅過了一天時間,法壇就變成了這樣。
但是這個場面似乎對祁大師完全沒有任何影響,他眼睜睜看著祁大師在這個地走來走去,甚至還順手把缺了腿的桌子扶了起來,更神奇的是,這張桌子竟然還真的端端正正立好了。
焚香三柱,燒請神符一張,祁晏抬頭林間開始晃動的樹葉,朝山頭行了一個大禮:“請上神息怒,此事隻是誤會,李福絕無冒犯之意。這是李福親筆書寫罪己書,請上神過目。”
呼。
一陣風過,卷起了祁晏舉在手心的信紙,眾人眼睜睜看著信紙在山峰中飛舞,最後消失在樹林中。
李福之前請的大師都說他冒犯了神靈,但是誰也沒有辦法幫他解決,現在見到祁晏不僅真的能把突然發作的山風安撫下來,還能與神靈通話,看祁晏的眼神猶如在看一個半仙。
就在大家以為信紙被風吹走已經算神奇了,沒想到一分鍾不到的時間,山風又起,原本吹走的信紙又飄了回來,還剛好落到祁晏面前,然後便再也不動了。
祁晏沒有去動信紙,而是作揖道:“多謝上神寬宏大量,不過李福此事純屬無心之失,還請上神消去他身上厄運,更何況他家人無辜,還請上神網開一面。”
這靈物的意思是絕不會遷怒山下的村名以及其他人,但是對李福一家人,還是不想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