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揚:“……”
憑實力單身。
“沒吃飯正好,”完全不認為自己處理得有什麼問題的李駿馳,無縫接回先前的話題,“咱們中午一起涮火鍋。”
“火鍋?”林霧一聽這倆字兒眼睛亮了,“麻辣番茄菌湯還是咖喱?”
俗話說得好,沒有什麼是一頓燒烤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再來頓火鍋。
“都行啊,”李駿馳把塑料袋裡的小盒盒一個一個擺出來,“口味你先選。”
十五分鍾後。
三位男同學對著各自書桌,一人面前一個咕嘟嘟冒氣的自熱小火鍋。
林霧心累地嘆口氣。經過一個半月的空窗期,他竟然忘了他們宿舍的“歡樂火鍋時間”,已在上學期期末,經全宿舍集體表決,由“集體圍爐式”改成了“分餐自熱式”。
“我的火鍋啊,沒有靈魂了。”林霧悵然。
在火鍋問題上,夏揚和林霧一個陣營。
他不死心地回頭,再度向李駿馳爭取:“咱為嘛非要改啊,別的宿舍不都正常涮嘛,雖然偷偷摸摸不敢聲張遇到突擊檢查還藏著掖著做賊心虛,但也沒耽誤吃飽喝足幸福快樂。”
“別看我啊,當時哥們兒可是投的棄權票。”李駿馳一手舉起以示無辜,一手按住手機發送語音,“任飛宇,林霧和夏揚想再和你聊聊宿舍吃火鍋的問題。”
沒坐上高鐵的任飛宇,顯然十分有空,轉眼就回了一條59秒語音長龍。
“你們又想在宿舍涮火鍋了?我跟你說,真不行。期末那次宿舍樓大停電,還不夠給咱們警醒嗎?宿舍樓是集中供電,你用一個大功率電器我用一個大功率電器,這一疊加就危險了,停電是小事,萬一漏電或者起火,咱們樓這麼多人,跑都不好跑,咱們還住三樓,跳樓危險系數多高。還有那個牆皮,你們肯定沒注意,咱們總圍在一個地方涮,熱氣把上面燻得都起皮了,你們沒看見網上新聞啊,遲早那塊牆皮得掉我們鍋裡。你們別以為那是小概率事件,我長這麼大,所有倒霉的事兒在我這裡就沒有小概……”
實在堅持不住了,林霧起身竄到李駿馳那邊手動按斷了播放,也不費勁換回自己手機了,直接就著李駿馳的手機在群裡發語音:“我們不吃火鍋了吃涼皮,絕對安全,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乖乖在火車站等安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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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333宿舍就是否要更改火鍋模式進行投票表決,結果是兩票贊成一票反對一票棄權。那為什麼最後還是改了呢?因為反對那票是任飛宇的,他的“悲觀能量發射+莫名危機意識”,絮叨起來能秒十個夏揚,而且這還得是他發揮普通,夏揚全力輸出。所以一票頂十票,不費勁兒。
說到火車,任飛宇總算回了個短的來,透著止不住的開心勁兒:“都弄完了,改成明天了,還是這趟,嘿嘿嘿。”
難得見到任飛宇高興,要知道這人一年365天,有364天都在“喪”,就是看頭頂一片雲彩過來都覺得是衝著自己不懷好意那種,然後你還不能說他杞人憂天,因為事實證明生活的確是天天對他下毒手。
所以他一高興,林霧他們仨也跟著開心。
隻可惜快樂不過三秒,那邊就又喪回來了:“但是明天上午的課我就趕不上了……”
心酸,可憐,委屈。
林霧剛回自己座位開吃小火鍋,聽見這句,放下筷子又站起來。他離窗戶最近,一步邁到窗邊,把樓下剛領完軍訓服正在往前面宿舍樓走的大一新生,咔咔俯拍了好幾張,發到群裡。
任飛宇那邊安靜良久,最後回了一行字。
請賜我一條錦鯉吧:都過去了[登高遠眺.悵然懷古.jpg]
雖配合表情包,卻還是比語音顯得鄭重許多。
林霧也改回文字:你現在幸福嗎?
請賜我一條錦鯉吧:活著真美好[迎風流淚.jpg]
——魔鬼軍訓是學校堅持多年的優良傳統。去年今日,他們大一,在那個地獄般的九月幾乎脫層皮。
幸福嘛,都是對比出來的。
然而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軍訓並沒有如期開展。
大霧,來了。
“各位同學請注意,各位同學請注意,由於天氣影響,今天全校停課,校園也暫時封閉。各位同學沒有特殊情況,請不要外出,盡量待在宿舍,減少在戶外的活動,以免發生意外……”
循環廣播在整個校園回蕩。
從早上七點四十五分開始,這會兒已經播了快倆小時。
林霧他們之所以在時間上記得這麼清,是因為第一遍廣播響起的時候,他們剛從食堂吃完早飯出來,正準備沿著道邊,在濃霧裡一路摸索到第一節 課的教學樓。
必須“摸索”,再健碩的猛漢也得跟託馬斯和他的小伙伴似的,一個拽著一個,小碎步往前挪。一步挪偏,要麼撞人,要麼撞樹,鬧不好直接一串全絆倒。
霧是真大啊。
晨空的蔚藍變成了混沌的白茫,雲在蒼穹裡翻湧,大團大團的霧浪滾落,融進了天地。遙遠的山,高聳的樓,近處的草木,行走的人,似乎都被染上了霧的顏色,變得輕緲,變得透明,飄浮在這夢境一樣的大霧中。
剛起床看窗外的時候,林霧嚇一跳,後來弄清了是霧,才稍稍放下心,和李駿馳、夏揚一起背上書本出發。
沒想到艱難摸索到食堂,剛吃個早餐,就被告知全校停課了。
不光是大喇叭廣播,院系群裡也發了正式通知,輔導員還額外又強調了兩遍,如果宿舍有吃的,能頂一頂,最好在霧散之前也別去食堂吃飯了,減少不必要的風險。
一個霧,又不是大雨、大雪、冰雹、雷暴的,能有什麼危險?
【環工1班級群】
鐵齒銅牙的夏揚:不就是能見度低點麼,停課封校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知道的這是霧,不知道的還以為哪有毒氣體泄露了呢[攤手]
萬眾仰望的劉慕:我也覺得這整的有點大發
鍾靈毓秀的孫月涵:防患於未然唄。
我是班長的鄧茶茶:已經然了。
珠光寶氣的白心蕊:?
我是班長的鄧茶茶:材料學院一個女生在宿舍樓門口摔傷了,商學院一個男生在食堂門口摔傷了,機械院仨男生在去教室的路上打鬧差點引起踩踏混亂,體院一個男生從樹上跳下來把一個文學院的男生雙臂砸骨折了。
鐵齒銅牙的夏揚:……
飛流直下的龐冬冬:……
萬眾仰望的劉慕:……
珠光寶氣的白心蕊:……
花見花開的林霧:不是,那仨機械院打鬧的我都能忍,這個體院的和文學院的太迷惑了吧??
這是早上八點的班級群聊天記錄。
林霧的一針見血,瞬間帶領風向,激起千層浪。
鐵齒銅牙的夏揚:對啊,他為嘛要爬樹?
鍾靈毓秀的孫月涵:爬完了又往下跳?
逛吃逛吃的尚海濤:關鍵是砸著人了啊。
叱咤風雲的徐振龍:還正好砸人文學院的倆胳膊上??
我是班長的鄧茶茶:氣象異常引起情緒亢奮從而激情爬樹也是有的 @鐵齒銅牙的夏揚
我是班長的鄧茶茶:爬上樹梢終於冷靜然後決定仗著自己身體素質好直接跳下來,也合理 @鍾靈毓秀的孫月涵
我是班長的鄧茶茶:說不定不是砸著人,而是文學院的同學本來就在底下伸手接他 @逛吃逛吃的尚海濤
我是班長的鄧茶茶:所以兩條胳膊被砸骨折 @叱咤風雲的徐振龍
我是班長的鄧茶茶:還有疑問嗎?@花見花開的林霧
花見花開的林霧:這種天氣,就算文學院的在底下路過,也不可能看見樹上有人吧,就算體院的在上面喊,底下路過的聽見了,什麼都看不清,就敢貿然伸手?
我是班長的鄧茶茶:為什麼非是路過呢,就不能他倆一起爬樹玩耍?
花見花開的林霧:一個體育學院的和一個文學院的?
我是班長的鄧茶茶:這年頭性別都不是問題了,院系還是問題嗎?
花見花開的林霧:……
花見花開的林霧:[你說的話太深了以至於我不敢再追問生怕問出的故事自己無法承擔.jpg]
花見花開的林霧:[告辭!光速逃跑.gif]
班長永遠是你班長,就像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第3章
上午十點半,沒壓力也把人聽出壓力的大喇叭廣播終於停了。
濃霧籠罩下的校園,安靜得像深夜。
“真就一點雲開霧散的意思都沒有,”夏揚站窗邊定定觀望了快半小時,越看越覺得瘆得慌,“這倒霉天氣也太邪乎了。”
林霧坐在上鋪刷微博。
“沈陽大霧”的話題裡,全市人民紛紛曬出自己的攝影作品。從沈北到渾南,從故宮到棋盤山,哪裡取景的都有,堪稱全方位無死角。
不過如果不發定位和說明,林霧也分辨不出那些照片都拍自哪裡,因為放眼望去每一張都是白茫茫一團。
但就這麼反常的事兒,都沒能讓沈陽衝進熱搜前十。
因為在今天起大霧的地方太多了。
東北華北,華東華南,罕見的霧天幾乎貫穿南北,籠罩了整個東部地區,而中西部也沒能完全幸免,隻不過都是小面積的霧團影響零星城市,沒有像東部這樣大面積受影響。
“靠,”同樣刷著手機的李駿馳,被彈出來的最新報道震著了,一臉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對面鋪的林霧,“這他媽好像是全球性的……”
林霧看著呢。
“全球多地突發罕見大霧”一瞬間就衝到了熱搜首位,再一眨眼,熱度已經“爆”了。
“嘛玩意?”夏揚聞言回過頭來,“嘛全球?”
李駿馳直接把自己手機遞他。
夏揚拿過來瞄幾眼,然後就傻了。
全世界七個大洲,甭管南北半球,甭管現在是白天晚上,也甭管什麼氣象條件,反正說起霧就起霧了,而且跟統一配貨似的,各國網友拍出來的自家大霧,照片效果基本看不出來和沈陽有什麼區別。
就連起霧模式也和國內如出一轍,有整個地區大面積起的,也有個別城市零星分散的。
“我的自然科學觀受到了顛覆。”李駿馳呈大字狀仰望天花板,有點恍惚。
“真是活得久了嘛都能見著。”夏揚把手機扔回他肚子上,“這真不是標準的災難片開頭?”
“最好別是,”林霧對自己認知特別清晰,“放末日電影裡我都活不過仨小時。”
“想誇自己個就直接誇,”夏揚拿眼皮鄙視他,“電影最多兩個半小時,您還給自己多加半小時。”
林霧嘚瑟一樂,拿手在心口處比了個兄弟情深:“你懂我。”
夏揚回以同樣手勢,難得說了句標準的東北話:“必須地。”
完全跟不上這倆腦回路的李駿馳:“……”
他常常因為不夠沙雕而和室友們格格不入。
所以上帝是公平的,給了你一張帥臉,就必須得在氣質上讓你跑點偏。
是的,在李駿馳看來,林霧和夏揚都屬於好看那一掛。雖然林霧自己沒覺得,雖然夏揚那張臉也的確是特搶眼,但李駿馳這判斷是有大數據支持的——他那社會關系遍布全校的微信朋友圈裡,和他打聽過林霧的女同學,跟打聽夏揚的數量不相上下。
“大宇怎麼還沒到?”林霧點進宿舍群聊界面。
一小時前,任飛宇火車到站,第一次發來信息——
請賜我一條錦鯉吧:我到北站了,霧咋這麼大啊[震驚三連.jpg]
請賜我一條錦鯉吧:出租車都停了,不敢開了[哭][哭][哭]
十分鍾後,他又第二次發來。
請賜我一條錦鯉吧:還是地鐵靠譜!
這說明他那個時候已經上地鐵了。從北站坐地鐵到他們大學,半小時足夠了,可現在已經過去五十分鍾。
“不會出什麼事兒吧?”林霧有點擔心了。
夏揚撓撓頭:“不能吧。這作妖的天出了地鐵就寸步難行,估計還在北門外挪小碎步呢。”
從地鐵口出來回學校,肯定要從北門進。
“不對,”林霧怎麼琢磨怎麼沒底,“你想啊,以大宇那性格,要真是寸步難行他第一件事就是原地稍息,然後在群裡吐槽賣慘嚶嚶嚶。”
夏揚:“……”
李駿馳:“……”
任飛宇還真是這人設,一點沒冤枉他。
他們在這兒想沒用,林霧直接給任飛宇發了語音通話邀請。
等了很久,那邊才接。
“哪兒呢?”林霧直截了當。
“啊?啊,就快到北門了……”任飛宇的聲音從林霧開了免提的手機裡傳出來。
他的嗓音本來是大男孩兒特有的那種明朗,但因其個人氣質,常年帶著揮之不去的低落,就跟求摸毛的大型犬似的。
不過平日裡的任飛宇隻是慫,今天格外的磕磕絆絆,還有點做賊心虛。
更重要的是,他那邊的背景音很嘈雜,聽起來就像被一群人圍著似的。
如果說之前林霧隻是懷疑,那現在基本確定了:“任飛宇,你出什麼事兒了?”
“沒有沒有,”那邊否認得倒快,“先不聊了哈,這霧也太大了,我都忙叨不過來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