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外語其實學得不太明白。英文歌學得倒是不錯, 但僅限唱歌這個範圍,走出去交流也就是個you say what的水平。
戒指內圈那行字的設計風格很特別,陸延有幾分好奇,戴上去之前又盯著看了兩眼:“所以這寫的什麼玩意?”
肖珩問他:“想知道?”
“說得你懂法語一樣。”陸延說。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肖珩又說:“其實我成績還不錯。”
不錯個鬼。
“這位大爺,”陸延說,“你摸著你的成績單,想想你重修的那麼多門課再說話。”
“你以為我忘了?我當初給你替課之前,都想象不到有人能一口氣掛那麼多門課。”
重修鬼才肖珩:“金融課闲著沒事幹,後邊圖書角有一排書,沒事就拿幾本——”
陸延想了想,金融課教室後排確實布置得和圖書館差不多,有兩排書架。
陸延說:“拿幾本書學習?”
肖珩:“蓋臉睡覺。”
“……”
陸延不是很想跟這人繼續聊下去。
“逗你的,”肖珩說,“之前上過選修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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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門選修課是翟壯志瞎選給他選的,他對上什麼課都無所謂,選了就偶爾去上兩節。
陸延被藍姐那盞大燈打得晃眼睛,偏過頭,正好看到肖珩在戴戒指。
肖珩手上那枚是男款,比他手上那款粗上一圈,男人手指勻稱,戒指在骨節處略微卡了一下才被推進去,幾乎就在推進去的瞬間,陸延聽到肖珩說:“我是你的。”
這話說得太突然。
男人聲音低低地,像根羽毛,在他耳邊輕輕撓了一下。
陸延心跳空了一拍。
藍姐點頭道:“對,是這個意思,也可以翻成‘我隻屬於你’。”
“……”
隻是一句翻譯。
是翻譯。
翻譯。
陸延不斷告訴自己。
陸延這樣想著,慢慢地把手裡那枚同款戒指從指節處推進去,還是覺得整個人亂得快炸了。
藍姐把燈固定住:“好了,這光差不多。”
藍姐說完,看到對面兩人戴上戒指的樣子,驚訝幾秒。
陸延那雙手條件過於優越,常年彈吉他,天生跨格子就能比別人多跨兩格。原以為可能會戴不進去女款大碼,戴著也剛好。
而另一位……那位養尊處優養出來的那股貴氣幾乎刻在骨子裡,簡單的一枚素圈戒指,愣是被他戴出一種高奢品的感覺,藍姐幾乎都要以為她這對199包郵的戒指後面多出來了好幾個零。
陸延不太自然地用手捏著那枚細環,問:“要怎麼拍?”
藍姐連著幾天熬夜趕工的疲倦心情都被擠走,一個設計師最高興的莫過於看到自己設計的東西被完美展示出來,她著實沒想到隨便抓來的手替能帶給她這種驚喜。
藍姐說:“首先你們想象一下,你們現在是一對情侶!”
陸延:“……”
肖珩:“……”
藍姐的情侶教學簡直是保姆級別。
“手。”
“對,靠在一起,再靠近點。”
“換個手勢。”
“親密一點,手指得纏上去。”
“……纏懂不懂!陸延你離那麼遠幹什麼。”
藍姐在工作中,吹毛求疵,狀態偶爾暴躁:“你主動一點!把你的手給老娘搭上去!”
陸延:“……”
藍姐設計的幾個動作,不是牽手就是十指相扣。
陸延動了動手指。
在心裡說了一句“媽的”。
再扭扭捏捏下去真成小姑娘了。
陸延快被自己煩死,做完心理建設後,打算拋開所有念頭。
搭。不就是搭上去嗎。
陸延正打算動手,肖珩卻直接將手覆了上來——藍姐這屋沒有多餘的凳子,拍攝過程中他隻能在陸延後面站著,微微彎下腰,看著像是將他環擁在懷裡。
陸延看不見肖珩的臉,卻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掌心。
和給他擦藥、帶著他握著鼠標把視頻關掉的溫度一模一樣。
陸延食指指節正好抵在肖珩手上那個銀圈上。
陸延腦子裡‘嗡’的一下。
一整天下來所有情緒終於壓抑不住,到達頂峰。
他猛地起身,站起來就往門外衝!
肖珩:“……”
藍姐:“……”
藍姐剛摁下快門,摁完發覺身側一陣風飄過去,嘴裡半截煙差點掉地上,她喊:“老弟,你跑什麼?!你他媽要去哪兒?”
陸延的聲音遙遙地從樓道裡傳進來:“——我去上廁所!”
“………………”
藍姐哭笑不得地回看幾遍剛才拍好的照片,雖然陸延拍著拍著突然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了出去,幸好她想拍的動作都已經拍得差不多。
再往下翻一張,是一張合照。
她剛才拍完戒指,鬼神使差地把距離拉遠,給兩位模特拍了張大合照。
兩分鍾後。
陸延蹲在馬桶蓋上,盯著那扇隔間門心想:
他,陸延——威風凜凜的下城區之光。
舞臺王者。
直播平臺榮獲帥氣酷男孩稱號的新晉魅力主播。
在酒吧演出能當場脫上衣往臺下扔,引起全場尖叫也依舊面不改色說騷話的樂隊主唱。
在今天遭遇了人生的滑鐵盧。
陸延蹲了幾分鍾,直接曲腿在馬桶蓋上坐下。
手機一直在衣服兜裡震。
是樂隊群聊,李振他們幾個還在討論四周年的事,甚至已經開始著手設計演唱會門票,陸延已經被他們連著艾特好幾次。
[李振]:你看這設計行嗎,行的話咱就定下了@陸延
[李振]:人呢?
[李振]:奇了怪了,還沒到家?
陸延沒顧得上回復。
他一隻手捂住臉,把臉埋下去。
最後在心裡嚎出一句:他、跑、什、麼、啊!
……
陸延呆坐一會兒,從馬桶蓋上下來,拉開隔間門出去時,肖珩已經開了電腦,正在點煙。
“拍完了?”陸延問。
“嗯。”
“不用接著拍?”
“你還想接著拍?”
“……”
肖珩說完,把打火機扔到一邊說:“藍姐說要給你轉賬。”
“談什麼錢,”陸延強裝鎮定,咳了一聲說,“幫個小忙而已,也不費多大事。”
陸延說完也打開他那臺破電腦——他那臺電腦現在跟肖珩那臺錯開放,電腦桌買的時候為了考慮放合成器和其他編曲設備,特意買的加長款,勉強能放下兩臺電腦。
電腦桌就挨著床腳,他坐在床上,幾乎和肖珩面對面。
這個話題告一段落。
兩個人開始忙各自的事,看上去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卻好像哪裡都不對了。
肖珩一連抽了幾根煙,寫出來的代碼出錯率高得離譜。
他敲了一陣,最後實在是寫不下去。
肖珩手搭在鍵盤上,還是忍不住分神去看對面抱著琴的人。耳邊是熟悉的、並不算流暢的琴聲。
陸延在寫歌。
為了趕下周的演出,還有太多工作沒做,他在微聊上跟李振確定好門票設計後,還得把這兩個月寫的兩首新歌整理出來發給他們,這幾天著重排練。
微聊界面上。
[李振]:行,那門票就定這個款式了。
[陸延]:嗯。
[李振]:你那歌整完發我,我這段時間也有新作,等明天咱在防空洞交流交流,哦對了,許燁那小子今天走之前也興衝衝說要寫歌,不知道能寫出什麼來。
陸延寫的兩首新歌,其中一首的編曲之前給李振看過,當時這首歌名字還叫沒想好,至於另一首……
[李振]:你那首不是卡結尾卡好幾天了嗎?今天能寫出來?
確實是卡了好幾天,還剩下結尾沒填。
陸延抱著琴把編曲部分又彈了一遍,然後坐在電腦前愣了一會兒,打開文檔寫下最後一行:
撕開雲霧/你就是光。
第45章
‘VENT樂隊四周年復活演唱會’。
樂隊成員:陸延, 李振, 大炮, 許燁。
截止到開演前一晚,三百張門票售罄。
門票上,除了這兩行字以外還在右下角標注了演出地點和時間, 成員名採用手寫。
演出開始前,幾人在臺上彩排完提到這茬,互相鄙視。
“老陸, 你這字, ”李振嘆口氣,“你這字能不能好好寫。”
陸延:“你的好到哪兒去?”
李振總說陸延字亂得看不懂, 他自己那兩個字寫得也實在算不上好看。大炮就更別說了,一個復讀兩年考上C大隔壁的不知道什麼玩意兒音樂學院的標準學渣。
四個人裡頭, 隻有許燁的字還算得上字。
因此許燁拿到門票的第一反應就是:“你們寫的都什麼啊!藝術字嗎?我是不是也需要給自己設計一個?”
陸延:“不是……我們那就是正常寫的字。你不懂,這也叫搖滾。”
李振:“對, 我們搖滾青年不講究這些!”
幾人緊張又興奮。
話題轉移,聊到這次要以‘演唱會’形式發表的新歌。
外頭天色已經逐漸暗了。
——離演唱會開始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陸延坐在舞臺邊上,兩條長腿蕩下去, 看臺下空蕩蕩的場子, 想象三小時後這片場子裡擠滿人的樣子。
李振走過去說:“你那歌,有個問題我必須得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