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把飯放桌上:“我成送餐員了?”
肖珩接過。
飯點來上網的人不多,陸延戴著耳機,開始調音軌。
肖珩三兩下吃完飯過後又坐到他邊上補覺,他一隻手撐在桌面上,支起上半身湊近他,摘了他的一邊耳機說:“有人來了叫我。”
陸延覺得很有意思:“到底誰是網管?”
肖珩已經趴下了,閉上眼說:“給你打折。”
“……滾。”
他們倆坐在正對著黑簾子的角落裡,陸延左手邊是個煙灰缸,裡面的煙灰沒清理,空氣裡隱隱有股煙味。
肖珩今天運氣好,整整一個小時裡都沒來人。
他睡醒,睜開眼,陸延還在反復修音。
陸延搭在桌上的幾根手指不時的跟著耳機裡的節奏一起動。他手指很長,今天耳朵上掛了三個耳環,胸前也掛著條銀質項鏈,肖珩仔細辨認,發現是吊墜是條吐著信子的蛇。
陸延這個人坐在那兒,隻要不開口說話,任誰看了都以為這是個狠角色。
要想列相關詞條,估計還能列出來如下幾條:
道上混的。
不好惹。
……
Advertisement
肖珩覺得自己應該是沒睡醒,什麼狠角色,坐在他身邊寫歌的就是個打架隻知道跑的狗逼。
肖珩趴在邊上看他操作編曲軟件看了一會兒,想抽根煙清醒一下,結果煙剛點上,他眼睜睜看著狠角色陸延的軟件崩了。
陸延:“……”
???
“你們網吧這什麼破電腦!”
陸延連著兩次在馬上做完的時候崩軟件,心態也直接崩了。
肖珩咬著煙說:“讓開。”
肖珩說著,身體微微前傾,伸手去夠陸延面前的鍵盤。
陸延手還沒來得及縮回去,一直搭在鼠標上,還被肖珩的手臂壓著:“等會兒,你會弄?你一個跨專業上崗還沒有身份證的網管……”這少爺學的專業明明是經濟系,將來要繼承家業的那種,會個什麼啊。
雖然這個姿勢敲鍵盤不太方便,但肖珩手速依然很快。
肖珩那雙手即使不戴高價手表,手上什麼修飾也沒有,仍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還有一種不管幹什麼都有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散漫——
屏幕上彈出來一個程序框。
框裡是一些陸延完全看不懂的東西,什麼1什麼0,滿屏幕跟亂碼似的。
肖珩低垂著眼,嘴裡是一截煙。
陸延總覺得的這人平時無論幹什麼都沒表情,但是敲鍵盤的時候不太一樣。
具體哪裡不一樣……
肖珩敲了一陣,吐出口煙,打斷他的思路,對陸延說:“鼠標。”
陸延拖著鼠標的手艱難地動了動。
“點運行。”
陸延點上去。
亂碼框消失。
電腦回歸平靜。
陸延拷在U盤裡帶過來的那個編曲軟件還是那個編曲軟件。
肖珩松開手,又坐回原來的位置。
這麼一通看上去還挺牛逼的操作……
陸延側頭看他:“我的歌找回來了?”
肖珩說:“沒有。”
“!”
“你重寫吧。”
肖珩說完這句,瞧見黑簾子有動靜,有人來上機了。他又抖抖煙灰,不緊不慢地往前臺走。
那你那麼半天敲什麼呢???!
一通操作看著還挺牛逼。
您就為了聽個響?
聽聽青軸清脆的聲音?
陸延忍住想給人逮回來揍一頓的心情,打開編曲軟件重新寫。
網管肖珩坐回前臺。
進來的是逃課出來上網的幾個高中男生:“網管,上機,三個人,有連在一起的位置不,我們要開黑。”
陸延聽到肖珩不冷不熱的聲音說:“有。”
高中生有自己的顧慮,壓低聲音問:“你們網吧安全嗎,不會被抓吧。”
肖珩:“沒身份證?”
高中生點點頭。
“安全。”
肖珩收了錢,說出一句令人信服的話來:“我也沒身份證。”
“……”
陸延聽不下去,他戴上耳機接著調音。
他沒發現五分鍾後,編曲軟件左上角自動彈出來幾個字:自動保存。
那行字毫不起眼,出現兩秒便消失。
然後等到下一個五分鍾,才會再出現一次。
……
所幸軟件沒再崩。
兩小時後,陸延把順利音頻傳給甲方。
甲方聽過之後覺得沒有問題,轉賬收錢,一套流程走完,交易結束。
陸延摘下耳機,收完錢之後習慣性去數餘額,加上之前那個甲方給的,餘額已經有快兩千。
“來瓶水……我弄完了,你什麼時候下班。”陸延快下機前去前臺買水。
肖珩把水扔給他。
“四點。”
四點,那就還有十分鍾。
反正時間也差不多,陸延擰開水說:“那行,一塊走?”
肖珩:“誰跟你一塊走。”
陸延早就習慣肖珩的說話方式。
他拎著水走回去,整個人躺進電競椅裡,等肖珩換班。
他邊上那個人電腦屏幕上居然在放新聞視頻。
陸延聽不到聲音,隻能看清字幕。
熟悉的地方臺女主持人帶著一成不變的表情說:“……近日,我們接到熱心市民舉報,發現危險分子王某的行蹤,初步確定王某往下城區方向逃竄。”
“根據‘好又多’雜貨店提供的監控視頻,視頻裡的黑衣男子疑似嫌疑人王某,王某在雜貨店內購買了兩瓶橙汁,這一舉動不知有何意義,望市民高度警惕,出行注意個人財產和人生安全,千萬不要喝陌生人給的橙汁。”
下城區?
好又多?
這雜貨店不就在七區附近麼。
陸延正想著,肖珩已經換完班,掀開簾子站在門口不太耐煩地問他:“走不走。”
第21章
“走。”
陸延沒再繼續看那個逃犯買橙汁的新聞,直接下機。
兩人走出去一段路。
陸延還是忍不住吐槽:“你那網吧電腦太他媽破了。”
肖珩表示贊同:“一晚上能死十臺。”
陸延:“有考慮過更新設備,提高網民遊戲體驗嗎?”
肖珩:“我是老板?”
黑網吧離七區不過隔了三條街,七區被拆之後這邊也受到不少影響,不少飯館選擇關門。本來就不算繁華的地方,現在看起來更顯蕭條。
隨處可見的汙水坑,以及溢出的垃圾。
陸延早已經習慣七區這種環境,四年前他背著琴走下火車,就是在這吃的第一頓飯。
有陣子沒來,那家店還開著。
陸延很少會去想四年前的事了。
他沒再想下去,習慣性地把思路斷在這。
肖珩聊著聊著發現邊上這人腳步慢下來:“走那麼慢……”
他話說一半,發現陸延在看一家面館。
“你想吃?”
“吃,”陸延回過神說,“給你帶那麼多天飯,做人要有點良心,這頓你請。”
陸延推門進去。
面館店面很小,隻擺得下四個桌位,菜單上種類也不多。
店主約莫六十歲左右,大家都叫她李阿婆。
李阿婆剛收拾好一桌,拿著抹布用陸延其實並不聽得太懂的地方口音招呼道:“來啦。”
陸延說:“來了。”
李阿婆認識他:“還是老樣子哦?一碗炒面?”
“兩碗,”陸延幫忙把剛擦好的桌椅推進去,“……帶了個朋友。”
陸延說完,‘朋友’才推門進來。
陸延指著肖珩對李阿婆說:“他付錢。”
肖珩站在門口,覺得好笑:“……我同意了?”
肖珩雖然在附近上班,也沒什麼機會出來吃,網吧裡走不開,隻能吃外賣。
他聽到李阿婆跟陸延闲聊:“小伙子,好長時間沒見了,還在練琴不啦?”
陸延說:“練的。”
“哦喲,”李阿婆笑笑,“蠻好的。”
這份炒面沒什麼特別的,賣相普通,面上頭擺了兩根菜,幾塊肉。
然而肖珩拿個筷子的功夫,他那碗面上的肉少了一半,對面陸延碗裡那份肉多得把底下的面都蓋住了。
“你是狗?”
肖珩又說:“你要臉嗎。”
陸延不要臉也不是頭一天,他攔下肖珩伸過來的筷子:“你好好吃飯,別對我的面動手動筷的。”
肖珩會聽他的就有鬼了。
他冷笑一聲:“誰先動的筷?”
“沒動,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動了。”
在兩個人為了幾塊肉搶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店門又被推開。
倆年輕小伙手插口袋晃進來:“阿婆,來兩碗面!”
這兩人估計是剛從另一家網吧裡上完網出來,嘴裡還念叨著剛才那局遊戲,其中一個邊把塑料椅拖出來邊說:“我去,遊戲體驗極差,那是什麼隊友,打的什麼——”
那個“麼”字語調急轉直上,轉成了“魔”。
下一秒,那人瞪圓了眼睛,魔半天,喊出四個字來:“魔王樂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