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面試面了好幾個,都覺得技術不太行。
陸延最後又拖長了音說:“哎這個挺厲害的……一首歌能彈錯那麼多音,厲害。”
李振長時間的沉默過後就是爆發。
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用胳膊肘懟懟自家樂隊主唱:“你自己彈成那副屎樣子,你還好意思說人家???”
陸延也隻是私底下跟李振吐槽,背著琴的小年輕們展現完自己糟糕的才藝等反饋的時候,不管彈成什麼屎樣子,陸延都還是用友善溫和的語氣鼓勵人家。
“我覺得你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隻是和我們樂隊風格不太相符,不好意思,繼續加油。”
邊上樂隊在翻唱一首英文歌。
陸延說:“那個樂隊,以前沒見過啊,新組的?”
李振看一眼,沒在意:“是吧,我也沒見過他們。”
李振說完,等下一個來面試樂隊貝斯手的小伙子開始他的表演,他發現邊上一直“這個技術不行那個技術不行”的陸延沉默著沒說話:“是不是覺得這個還行?”
李振邊問邊扭頭,發現身邊的位置空了。
李振再四下看兩眼,看到他家主唱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了那支新樂隊裡。
陸延從兜裡摸出來一盒煙,遞給那樂隊的吉他手:“哥們,哪兒人?”
吉他手接過:“我本地的。”
陸延:“彈得不錯,練多久了。”
吉他手:“兩年多吧,你也是玩樂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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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點到點子上了。
陸延跟那吉他手一塊兒抽煙,拍拍他的肩說:“Vent,聽說過沒有。”
“我們樂隊組四年了,才華與實力兼具,我看你技術不錯,有沒有想法換個樂隊?”
“……”
李振默默地把頭扭回來,不知道現在起裝不認識這個人還來不來得及。
最後人當然是沒招到,不過那人確實聽過他們樂隊的歌:“我知道你們!!!魔王樂隊!!!你們出食人魔的時候我就在聽了!”
算是收獲了一個朋友。
回去的路上,陸延又打開兼職網,李振覺得奇怪:“你給誰找呢,你不剛接個編曲的單子。”
給誰?
陸延把頁面上的兼職工作信息保存下來,說:“給一個……朋友。”
結果陸延一回樓就看到601的房門開著,他那位‘朋友’正把幾樣新買的鍋碗瓢盆都往屋裡搬。
陸延倚在門口看他,發現屋子裡該置辦的基礎生活用品都弄差不多了。可能是經費有限,布置得極其精簡,再加上上一任房主特意收拾過房間,整個屋子看起來空得很。
目測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加起來,花了得有幾百塊。
陸延挑眉道:“你這門?”
肖珩剛鋪完床,看他一眼說:“砸開的。”
先不提撬門的事,陸延又問:“那你錢哪兒來的?”
肖珩:“搶劫去了,就附近那家手機店。”
“……”
“順便搶了個手機。”肖珩把手機從褲兜裡掏出來。
還真是手機。
雖然款式是去年的舊款。
打折下來不算貴。
陸延壓根就沒有過這可能會是肖珩自食其力掙到的錢。
這人昨天,不,包括今天早上的那副慘樣都在告訴他:不可能。
但陸延實在沒想到這位大少爺居然真的在生活的壓迫之下跑去搶劫:“你知道搶劫犯法嗎,一查你他媽就完了,你搶了人多少錢?你說你搶都搶了,手機也不搶個好點的……”
陸延說到這,看到肖珩笑了。
好像還是頭一回見這人笑。
“找到份工作,提前預支的薪水。”
肖珩最後笑著嘲諷他:“你看我,我像傻逼嗎?”
陸延反應過來了:“操。”
是。
你不像。
我才是傻逼。
肖珩又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來盒煙,煙盒底下是兩張一百,他把錢遞給他:“兩百。”
陸延本來就是說著緩和氣氛,不用搞得好像真是收留救助一樣,沒打算真要,但看肖珩這表情,陸延最後還是收下錢:“你真住這了?”
肖珩身上穿著他的衣服。
他身後是空蕩的十幾平小破出租屋,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陸延看著他從煙盒裡抽一根出來,咬著煙“嗯”了一聲。
第19章
離“五一勞動節”過去快大半個月,一場暴雨過後,陸延對門搬進來一位他從這場雨裡撿回來的奇怪住戶。
姓肖名珩,狗脾氣,大少爺。
職業,不明。
“延,我連著幾天早上刷牙的時候看到有錢少爺從樓裡出來了。”
周末,偉哥來串門的時候說:“你倆同居了?”
“……”
陸延正在刷牙,差點沒把漱口水喝下去。
“你想什麼?他住我對門!”陸延喊。
偉哥:“?!!”
陸延簡單把事情講一遍。
偉哥聽一圈下來聽明白了:“他現在就住601那屋?”
客廳電視開著,頻道是地方新聞臺,等背景音放完,穿著正裝的女主持人出現在電視畫面上,字正腔圓眼睛也不眨地說:“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播下面報一則緊急新聞,近日,有一名高度危險分子在我市流竄——”
陸延洗漱完看一眼:“什麼危險分子?”
偉哥說:“詐騙犯。”
陸延沒當回事,在這種出門左拐走兩步就能遇到一個刀疤的地方,詐騙犯並不稀奇。
等他吃完飯,發現偉哥還杵著不走:“哥,你說吧,你有什麼事求我。”
“你滾蛋,你以為我是你啊,”偉哥說,“就是周末無聊……問問你網吧去不去?”
男人之間的娛樂活動無非就那麼幾種。
喝酒,打遊戲。
陸延這天沒什麼安排,於是說:“行啊。”
已經進入夏天,外頭太陽曬得很。
七區附近,或者說整個下城區的網吧都很有特色,毫不掩飾甚至大張旗鼓地展現自己是一家非法網吧,離七區最近的那家幹脆直接叫“黑網吧”。
迷離夢幻的燈牌,上頭閃著黑網吧三個字,門口掛著黑簾。
由於上網不需要身份證,網吧裡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
陸延走到網吧門口,拉開黑簾子,彎腰進去。
“殺殺殺!”
“等會兒,我有個大招。”
“幹他!幹他!”
“……”
一片嘈雜。
簾子裡邊就是收銀臺,網管的臉被電腦屏幕擋著,隻露出半個頭頂和一隻搭在鼠標上的手,靠近之後陸延還聞到一股煙味。
“網管,兩臺機子,開倆十塊錢的,”陸延放下簾子,低頭掏零錢,摸半天才從兜裡摸出來兩張十塊。
那隻手漫不經心地帶著鼠標動了動。
點完兩下鼠標之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男人嘴裡似乎是咬著煙,散漫地“嗯”一聲。
然後那隻手伸出來,收走了錢。
男人又報出兩個數字:“16,17。”
有點耳熟。
陸延來不及想,偉哥就勾著他往裡頭走了。
陸延開了一局遊戲才發現這家網吧裡男女比例不太對勁。
女生佔多數。
而且不看視頻也不打遊戲,有事沒事就喊網管。
“網管,我這個為什麼打不開啊。”
“網管,我電腦黑屏了。”
“網管……”
網管網管網管。
喊了一會兒之後,那網管才極其不耐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男人打扮很隨意,腳上踩著超市裡賣十塊錢一雙的塑料拖鞋。他嘴裡叼著煙,從晚上值班到現在沒什麼精神,半眯著眼,恹恹地說:“別吵。”
這回不僅是耳熟那麼簡單。
多熟悉且牛逼的語氣。
陸延操縱角色找棵樹做掩體,在蹲人的間隙裡抬眼看過去——
……
偉哥喊:“那隊人出來了,快開槍啊!”
陸延回神,一槍射偏。
大局已定,偉哥哀嚎:“你水了五槍!剛才差點就贏了!”
陸延沒回話。
他把耳機摘了,靠著椅背看肖珩坐在他對面邊抽煙邊給神情激動的小女生弄電腦。
他怎麼也沒想到肖珩找的工作是網管。
比起激動的女生,肖珩的狀態可以說是毫無波瀾,他用一種“別煩老子”的態度在鍵盤上敲了一陣,弄完之後起身。
椅子往後退,在地上擦出一道聲音。
然後肖珩咬著煙,起身的時候也看到了對面的人。
“……”
兩分鍾後,肖珩坐在陸延邊上空出來的位置上。
“你怎麼找這工作?”陸延問。
“我沒帶身份證。”肖珩回。
肖珩又煩躁地說:“補了,一時半會兒還下不來。”
這人出來的時候還真是把什麼都扔了。
扔得徹底。
“你這可以啊,要是有人來查,警察會發現不光來上網的沒有身份證,連網管也沒有。”
陸延邊打遊戲邊開他幾句玩笑,平時跟他對著嗆的人卻沒有反應。
等陸延打完手頭上那局,偏過頭,發現肖珩闔上眼睡著了。
網管這工作不好幹,輪到夜班得整宿熬著,肖珩這應該已經熬了幾晚。
肖珩就趴在他手邊。
陸延的手稍微動一動,就能碰到肖珩的頭發。
扎得慌,跟他那臭脾氣一樣硬。
偉哥這時候才摘了耳機湊過來,指指肖珩,小聲問:“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