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慘叫聲弄得綁匪人心大亂,所有人什麼都顧不得了,再束手束腳,人質會反過來要他們的命!
綁匪開始反擊,“哗啦”,船艙的玻璃被打碎了,沈若臻又射中一人,低喊道:“明章,我們上去!”
項明章從側面窗子跳出去,向後跑,沈若臻緊隨其後,兩個人爬上船尾的樓梯,衝進遊艇的控制室。
開船的果然是“張凱”,還有一名神色驚慌的副手。
張凱面露狠色,招呼副手一起朝項明章撲上去。
項明章奮力揮拳,用了十成的力道,打傷一個,他雙手扣緊張凱的肩膀往下壓,抬膝猛擊對方的胸口。
齊叔能傳遞消息說明有這片海域有信號,沈若臻拽起那名副手,用槍指著:“發求救信號!”
副手捂著流血的鼻梁:“發不出去了……”
第一聲槍響的時候,張凱改變線路加速,現在甚高頻設備已經無法使用,遊艇上也沒有求救的信號彈。
突然,一顆子彈打在門框上,燃出洞來。
沈若臻愕然回頭,那些綁匪追上來了,他舉槍奔到門邊,半側身瞄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下打出一槍。
一人跌落舷梯,其他人蜂擁而上,控制室成了無路可逃的死胡同。
項明章與綁匪貼身搏鬥,又有人衝上來對著沈若臻扣動扳機,千鈞一發,項明章抬腿生生踢斷了對方的手臂。
嘶嚎聲中,子彈打偏射穿了擋風玻璃,項明章說:“若臻,你離開這兒!”
沈若臻爬上控制臺,擋風玻璃中央留下滾燙的彈孔,四周延伸出放射狀的裂紋,他抬起手肘全力一擊。
玻璃碎裂,沈若臻從窗口縱身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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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霧裡透著晨曦,沈若臻落在甲板上滾了兩圈,他爬起來,劇烈震蕩後感覺到強烈的耳鳴。
剩餘的火力集中在控制室裡,項明章在單打獨鬥。
按照綁匪的原計劃,解決他們之後,一定會有人開船來接應。
現在要怎麼釋放信號?
沈若臻陡然想起什麼,他握著槍邊走邊計算人數、槍聲,解決了多少,還有幾發子彈,然後發覺丟了一個人。
下到船艙底層,沈若臻立在那段狹窄的走廊上,一間客房的門開著,有燈光透出來。
沈若臻端起槍口,叫了一聲:“Alan。”
Alan偷偷收拾了東西,一手拿包一手拿槍,剛邁出房間轉過身,一枚子彈擦著他的太陽穴飛過。
轟的一聲,走廊尾部的汽油桶燃起熊熊大火,Alan捂住受傷的半張臉跪跌在地。
沈若臻轉身離開,Alan是死是活就看自己的造化吧,就當是他給“楚識琛”的一個交代。
返回甲板上,天邊日出橘紅,周遭終於靜了。
滿目狼藉,破碎的控制室窗口望不見絲毫人影,沈若臻不知該看哪,無措地喚道:“項明章……”
船艙一側傳來沉緩的腳步,項明章滿身是血,形如羅剎,西裝大敞著,露著一片傷痕斑駁的胸膛。
他走近,單手擁沈若臻入懷,喉間泛著濃鬱腥甜:“有沒有受傷?”
沈若臻怕碰疼他,不敢抬手,說:“我沒事。”
“嗯。”項明章沉聲道,“沒事了。”
船尾竄起烏黑濃煙,是他們放出的求救信號,項明章和沈若臻佇立在甲板上,望著旭日從地平線升起。
遙遠的海面上飄浮著一個白點,沈若臻朝前挪了一步,想看得真切,他抬手指著:“你看見了嗎?”
項明章說:“好像是一艘快艇。”
沈若臻高興地回過頭,愣住了,項明章背後的船艙門口,齊叔半身染血站在那兒,舉起了槍。
最後的最後,原來還沒有結束。
沈若臻駭然發不出一字,動作如本能,在齊叔扣動扳機的一刻撲過去,拼盡全力把項明章推開。
“嘭”!
重疊的兩聲槍響。
齊叔腹部中彈,瞪大雙目倒下。
而另一顆子彈擊中沈若臻的胸口,他保持著射擊的姿勢,右臂頓在半空,倏地,手槍滑落,單薄的身軀迎著晨風顫慄。
項明章震愕地轉過身,如墮冰窟。
沈若臻搖晃地向後跌下,倒進項明章的臂彎,白襯衫暈染成赤紅,他的胸膛好痛,像被針扎刀割,像被烈火燒著。
項明章目眦欲裂:“若臻……”
沈若臻躺在他懷裡,臉色越來越蒼白,說:“我會死嗎?”
“不。”項明章束手無策,滔天恐懼比大火和深海先一步吞噬了他,“你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沈若臻道:“可我好疼。”
項明章把沈若臻抱緊,溫熱的血液浸湿了衣服,他瞳孔渙散地望著大海,那個白點大了、近了,遠處的天空似乎飛著一架直升機。
“若臻,有人來了。”項明章低下頭,“有人來救我們了。”
沈若臻氣息微弱,隻有心口的鮮血源源不斷往外流,他覺得自己破了個洞,在慢慢地空掉。
“項明章……”
“我在。”
沈若臻怕來不及,說:“我好像要食言了。”
項明章雙目通紅:“不,你說了要一起活下去,你是君子,必須說到做到。”
血滴滲出沈若臻的齒縫,染紅了薄唇:“這也是我最快活的一年。”
“再堅持一下,”項明章乞求他,“不要離開我,若臻,別離開我。”
沈若臻很冷,比那一年初春墮入深海更冷,項明章抱著他,貼著他的臉頰和他一起顫抖不止。
船尾的火焰噼啪炸裂,直升機盤旋遊艇上空,旋翼轟隆不絕,波濤,海鷗,呼嘯的大風。
沈若臻慶幸埋在項明章的懷裡,他聲音細微,竭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問:“你為了我……信一次來世好不好?”
項明章眉心忽動,掉下一行滾燙的眼淚。
他想求一句“阿彌陀佛”,可惜海寬天高,恐怕觸不及觀音。
這時軟梯降落,救兵登陸,蔓延到甲板的火光照紅了半邊天。
沈若臻將要閉上眼睛。
“來世我信。”項明章哽咽如悲鳴,“這一生,我也要與你求一份地久天長。”
第106章
沈若臻徹底失去了意識。
救援的直升機上,急救人員圍著沈若臻檢查,迅速掛上血袋,項明章守在一邊,始終握著沈若臻的一隻手。
他想騙自己感覺不到,可這隻手在失溫,越來越冰,他怎麼都暖不熱。
項明章惶然地問:“他怎麼樣了?”
兩名急救人員交換眼神,其中一位支吾道:“子彈打中了的心髒的位置,很兇險。”
“所以呢?”項明章追問,“他現在怎麼樣了?”
急救人員委婉地說:“生命體徵比較微弱。”
項明章裝作聽不明白:“救救他,你們救救他,要我給什麼都可以,求你們能不能救救他?”
急救人員道:“先生你別激動,我們告訴你是想讓你有心理準備。”
“什麼準備?”項明章說,“我要怎麼準備?你們再試一試,他……他不一樣,他不會輕易死的。”
急救人員沒辦法,不忍地說:“情況的確不算樂觀,恐怕兇多吉少。”
“轟”的一聲巨響,項明章側目望著高空之下,湛藍的大海上騰升起一團可怖的火焰,那條遊艇爆炸了。
震耳欲聾的聲響衝擊著所有人的耳膜,唯獨沈若臻毫無知覺,他靜得無聲無息,可溫熱的血跡比爆發的赤焰更叫人心驚。
沈若臻仍在流血,純白的襯衫浸染成紅,從胸口蔓延到翻領、衣角、肋下,到處都是鮮紅的,仿佛流進了項明章的眼睛,眨一下就會刺痛。
所以項明章不敢眨眼,他一直睜著,凝望著沈若臻不移開分毫。
項明章不清楚如何在海陸空顛簸了一路,周圍跟著很多人,一直有人說話,但他聽不見,卻幾番產生幻覺以為沈若臻醒來在叫他。
抵達醫院,沈若臻立即送進手術室搶救。
因為事故嚴重,驚動了不少醫護人員,項明章被擋在手術室門外,對著緊閉的門縫陷入了茫然。
過了一會兒,有人急切地叫他:“項先生!”
項明章一臉麻木地轉過身,看見許遼從走廊上朝他跑過來,身邊跟著幾名穿制服的警察。
昨天傍晚,許遼陪白詠緹飛往新西蘭,候機時給項明章發了消息,等快要登機,白詠緹忽然覺得不安定。
楚太太膽子小,一並緊張起來,許遼為了安撫她們,也怕航班信息泄露,於是臨時改了另一條需要中轉的航線。
半夜轉機的時候,白詠緹愈發心神不寧。許遼以為是她太久沒出門的緣故,但白詠緹否認了,大概是母子間的特殊感應,她想給項明章打一通電話。
許遼這才發現聯絡不到項明章,他又打給楚識琛,同樣無人接聽。
許遼馬上去問派對的安保負責人,得知項明章和楚識琛一起被接回了靜浦大宅,而且喝醉了。
派對要嚴防死守,項明章和楚識琛不可能會喝醉,許遼頓時起了疑心,白詠緹託他趕回去親自確認。
許遼乘最近一班飛機回來,依舊聯系不到項明章和楚識琛,怕耽誤時間他直接報了警。
當發現那輛帕拉梅拉去過海邊,許遼警鈴大作,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警方調動海上救援隊,在黎明時分找到了那艘遊艇。
趕來醫院的路上許遼聽說有人中槍,幕後主使是項行昭,他以為是項明章命懸一線,卻不料,項明章正失魂落魄地在手術室門口徘徊。
許遼擔憂地問:“是楚先生受傷了?”
項明章眼前閃回沈若臻中槍的一幕,跟著打了個激靈,他在滿身冷汗中緩過神來,抹了把臉,灰塵血淚黏膩地覆在掌紋上。
項明章道:“找最好的專家,把各醫院最好的醫生都找來。”
許遼說:“這間醫院是頂尖的,有需要會調動資源,你不要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