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識琛道:“你當心著涼。”
項明章先坐,把楚識琛拉到身前抱著,這種曖昧的姿勢幸虧白天人少。
工作煩的時候,項明章會來吹風,大多在晚上,說:“天一黑,很多情侶過來約會,看夜景,看星星,還有……”
“還有什麼?”楚識琛合理推測,“賞月嗎?”
項明章輕咳一聲,說:“車震。”
估計民國人不懂,項明章湊到楚識琛耳邊解釋,剛說了兩句,楚識琛面露驚詫,忍不住道:“這怎麼敢……太胡鬧了。”
項明章逗他:“看來你暫時接受不了。”
楚識琛一聽,警惕得要站起身,項明章眼疾手快地捉住他,嘴上得寸進尺地說:“這輛車不行,腿都伸不開。”
楚識琛嚴肅道:“你好歹讀過書,有頭有臉的,怎麼什麼東西都談?”
項明章裝作聆聽教誨,歪著頭,欣賞楚識琛英俊但古板的模樣,然後反封建地說:“我讀的不是經書,不懂色即是空。有頭有臉,也有七情六欲。跟你談又不是跟別人談。”
他們纏綿的時候,楚識琛聽過項明章講葷話,但那隻是私密的助興,他道:“光天化日,你不會害臊麼。”
項明章批判地說:“什麼年代了,不要談性色變。”
楚識琛發現身份暴露後,項明章會利用時代的觀念差異上升高度。他不上當,堅持攻擊個體:“就算在當代,你也過分了些。”
項明章問:“我怎麼過分?”
楚識琛低聲說:“我覺得你有點重欲。”
項明章縱了縱眉,對此評價他不引以為恥,更不氣惱,反而琢磨道:“重欲的話,應該跟誰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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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識琛倏地扭臉:“你說什麼?”
“可我隻想要你啊。”項明章說著後半句,抬手捏楚識琛的下巴,一偏頭,吻住對方微張的嘴唇。
唇舌摩挲,都是巧克力的甜味,偶爾灌進一絲寒風。行人攀登到山頂了,發泄般大喊大叫,嚇得楚識琛驚哼,細小尾音轉瞬被項明章裹吸入腹。
分開,楚識琛斷片了,呼喘著白色的哈氣,耳垂一熱,項明章仍沒有放過他,他徹底忘記說過些什麼。
不知是看穿,還是誘導,項明章說:“我覺得你喜歡接吻。”
楚識琛沒了辯論的精明,暈乎乎的,竟誠懇地點了點頭。
項明章自作自受,欺負半晌難受的還是他,抵住楚識琛腦後的發絲,他不講理地警告:“別招我,否則真的把你拖上車。”
山頂總有人聲傳來,楚識琛心虛想回車上,這下隻能忍住。
項明章擁著他,一起眺望遠方的城市高樓,風吹草動間,灌木叢裡爬出一條小指粗細的蚯蚓。
楚識琛盯著看,說:“我以為是條草蛇。”
“蛇不會輕易冒頭。”項明章暗示,“所以要引蛇出洞。”
對手在暗處,不知道會伺機多久,他們要化被動為主動,就要引起對方的動作。
楚識琛道:“我對李藏秋的刺激太局限了,隻是隔靴搔痒,要觸及他最在乎的事情才行。”
項明章說:“李藏秋最在乎的,是權力和利益。”
過去的“楚識琛”聽信李藏秋的讒言,楚太太靠李藏秋打理亦思,而李桁和楚識繪談戀愛。
楚識琛道:“孤兒寡母,都依順著他。”
一旦李桁和楚小姐訂婚、結婚,項明章分析:“楚小姐年紀輕,楚太太不懂生意,‘楚識琛’不成器。李藏秋打著一家人的旗號,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樣的話,就不止是挖亦思的資源,李藏秋可以吞掉整個亦思喂給渡桁。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真正的“楚識琛”拉楚太太賣掉股權,是第一個意外。沈若臻替代“楚識琛”,挽救亦思,是第二個意外。
項明章道:“對李藏秋來說,楚識琛不僅脫離掌控,並且威脅他的地位,楚家隻剩楚小姐有剩餘價值。”
楚識琛說:“不管幕後的人是不是李藏秋,他對楚家的心思絕不單純。”
“你分析過李藏秋的動機,收益和風險不匹配,但他覬覦亦思是真。”項明章道,“我們就趁此機會,是他,真相大白。不是,逼他和李桁暴露真面目,解決楚小姐和亦思的後顧之憂。”
楚識琛起身,環抱雙臂立在風口,假設道:“如果不是他,我們能不能同時引真兇出來?”
項明章思忖著:“遊艇爆炸,股份收購,真正的楚識琛……其中必定有人或者事,是真兇的目標。”
Alan重新浮出水面,跟蹤他們,說明當時的計劃失敗了,目標沒有解決。
楚識琛說:“再來一次籤約派對,會怎麼樣?”
項明章道:“用亦思的股權做文章,那就要牽涉到楚小姐。”
“不能讓小繪做靶子,她必須安全。”楚識琛說,“當初的主角是‘楚識琛’,那就把目標依然集中在‘楚識琛’身上。”
項明章看著他:“你也必須安全。”
山上風寒,不能吹太久,他們返回車上,下山減速,一圈圈回歸山腳的公路。
楚識琛一直瞞著家裡,發展到這一步,該告訴楚太太了。
項明章對楚家而言是外人,但他擔心楚識琛的安危,做不到置身事外,楚識琛也需要和他一起商量。
靜默半路,播放的鋼琴曲演奏到高潮,楚識琛冷不丁地說:“我想一並告訴家裡人,我和你的關系。”
項明章出乎意料,因為他知曉楚太太不是對方真正的母親,況且“出櫃”對楚識琛來說,應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問:“想好了嗎?”
之前被楚識繪猜到他們關系匪淺,楚識琛就猶豫要不要坦白。他顧忌自己的身份,有朝一日曝光了,他無法預測楚家的態度。
萬一不如人意,項明章夾在中間恐怕會為難。
可他又想試一試,把項明章帶到長輩親屬面前,言明不是朋友、上司、甚至知己,摘下所有清白的幌子。
他要嘗嘗,鄭重地承認愛意,究竟有沒有舊時想象得那麼艱難。
就算有……楚識琛問:“你會單手開車嗎?”
項明章右手松開方向盤,不等詢問,楚識琛主動扣住他的手掌,十指相嵌,嘟囔著說:“為了你,我可以辦到。”
項明章在觀景臺上挖苦楚識琛“封建”、“古板”,這一刻被民國人弄得胸口發燙。
還沒完,楚識琛貪心地沉吟道:“要是我的父親母親在世就好了,我把你帶回家,介紹給他們。”
項明章望著寬闊的公路,腦中浮現出一片時空交錯的光景,他問:“那我帶多少聘禮合適?”
楚識琛嗤嗤笑了一聲:“要輕巧的。”
項明章道:“為什麼?”
楚識琛說:“我父母親估計嚇得紳士不紳士,閨秀不閨秀,姚管家要大念阿彌陀佛。你的聘禮也會退回去,沉的話多費事。”
項明章聽他講得活靈活現,跟真的一樣,說:“那我把你家人嚇著,會不會被打出沈公館的大門?”
楚識琛道:“你會搏擊,總不能打輸吧。”
項明章說:“那怎麼好意思還手。”
“你撂我的時候不是很痛快嗎?”楚識琛越說越覺得荒唐,卻也歡喜,“不會的,我家都是斯文人。”
“那你怎麼介紹我,男朋友?”項明章覺得程度不夠深,不夠牢固,努力搜刮舊社會的稱謂,“情郎?”
楚識琛有些嫌棄:“我們沒有那麼土。”
“……”項明章更進一步,“未婚夫?”
楚識琛道:“你不是說了,擂臺無夫妻。”
項明章:“所以呢?”
楚識琛說:“下了擂臺是不是可以做。”
項明章滑動喉結,下颌至嘴角緊緊繃著,他忍不住動唇,卻心率快得根本不知道說什麼:“楚識琛……”
“現在是沈若臻。”
項明章甘之如飴地改口:“若臻。”
“喜歡接吻是誰都可以。”沈若臻延遲地辯白,“可我隻是喜歡親你。”
第96章
周日,項明章應邀到楚家,因為要談事情,他衣著正式,也沒帶太多花哨的禮品。
楚識琛一早坐在門廊的吊椅上等候,起身迎接項明章,昨天剛見過,膩在一起大半天,今天都端著矜持的姿態。
花園裡還有一輛車,楚識琛請了雷律師過來。
項明章穿著件毛呢西裝,雙排扣,問:“我遲到了麼?”
“沒有。”楚識琛伸手,在暗金色的紐扣上戳了一下,“時間正好,進去吧。”
一樓會客室,楚太太、楚識繪還有雷律師都在。唐姨和秀姐這兩天休假,出門了,茶幾上沒有新鮮的甜點,隻擺著一壺咖啡和一盤水果。
楚識琛陪項明章坐在一側的雙人沙發,為每個人倒了一杯咖啡。
親昵寒暄後,楚太太問:“小琛,你把大家叫到一起,什麼事情啊?”
楚識琛目光示意雷律師,拿出準備好的文件資料,說:“我認為遊艇事故有蹊蹺,一直在背後調查。”
楚太太愣道:“遊艇……蹊蹺是什麼意思?”
楚識琛回答:“我懷疑遊艇爆炸不是一場意外,是人為造成的事故。”
楚太太大驚失色,她當初隻在乎楚識琛的生命安全,根本沒心思理會其他,以為整件事蓋棺定論,這麼長時間都快忘記了。
“怎麼會呀?”楚太太慌忙道,“那是誰做的?為什麼,有人要害你?”
楚識繪雖然吃驚,但鎮定一些,接過資料和楚太太一起翻看。雷律師敘述調查經過,以及存疑的地方。
楚太太亟不可待地問:“查到了嗎?”
雷律師道:“律所的能量有限,多虧項先生幫忙查到了。”
項明章正啜飲咖啡,不疾不徐地說:“嫌疑人有兩個,都是泰國人,其中一個叫Alan。”
楚識琛講述詳情,把目前掌握的信息如實相告,包括他們在廣州被Alan跟蹤。
楚太太攥著拳頭,捶在大腿上:“你怎麼不早告訴家裡?萬一又出什麼事,媽媽不要活了。”
楚識琛安慰道:“調查了很久,一度擱淺,我怕太早說出來害你們擔心。”
楚識繪很聰明,問:“哥,那你現在有頭緒了嗎?”
楚識琛和項明章對視一眼,坦白了他們的懷疑,提到“李藏秋”的時候,他停頓幾秒,觀察著楚識繪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