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識琛自認倒霉,去辦公室關掉智能系統,收拾東西回家。
他從辦公大樓出來,遠遠望見園區大門堵得水泄不通。
走近聽見爭吵,貌似有人在故意鬧事。
園區大門外,一輛大悍馬橫停擋在路中間,門衛從勸說到驅趕,車主就是死皮賴臉地不肯走。
司機載項明章下班,被堵在門內,正打算報警,悍馬車主突然跳下了車,大喊一聲——“楚識琛!”
楚識琛經過一旁,不由得停下。
錢樺跑到他面前:“可讓我逮住你了!”
四周眾目睽睽,楚識琛顧不上尷尬,壓低嗓音問:“你來這兒幹什麼?”
“找你啊。”錢樺不滿地說,“約你怎麼那麼費勁?打電話敷衍我,發信息不回,你要跟我絕交啊?”
楚識琛說:“那你也不能堵在公司門口。”
錢樺頑劣一笑:“我提前發微信了啊,說來找你,你又沒說不行。”
這時司機下了車,走過來說:“楚秘書,能不能讓你朋友把路讓開,不然我隻能報警了。”
“呦,一個司機這麼硬氣。”錢樺透過擋風玻璃朝車廂內張望,“後面坐的誰啊,是不是項總?”
車窗降下一截,項明章偏頭露出半張臉,神情眼色盡是傲慢,他大伯項琨和錢樺的父親有點交情,他對這個腦殘也有點印象。
錢樺招了招手:“嗨,項總,我來接哥們兒happy hour,一起啊?”
楚識琛個子高,把錢樺吊兒郎當的身體一拎,低聲警告:“別胡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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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樺扭了扭:“怎麼了,我好客,項總肯不肯賞光啊?”
上次在夜店一夜不歸,估計就是和這個腦殘泡在一塊,項明章說:“不了,別妨礙你們花天酒地。”
楚識琛聽出十足的諷刺,抬眸對上項明章目光,那麼輕蔑,仿佛他已經和錢樺不堪地鬼混在一起了。
錯過聚餐,被這麼個大麻煩找上門,被一眾人議論圍觀,再被項明章鄙視,楚識琛的薄臉皮沒經歷過這麼豐富的考驗。
他心底激起些微慍怒,隻想趕快離開現場。
索性不管了,為了讓錢樺消停,楚識琛大步走到悍馬門前,問:“走不走?”
錢樺屁顛屁顛跑來:“走著!”
項明章冷眼看楚識琛坐進副駕,轟鳴傳來,悍馬調轉車頭飛馳不見了,他升起車窗,隔絕了大門口未散的尾氣。
司機問:“項先生,直接回公寓嗎?”
項明章忽然想打一場搏擊,說:“去俱樂部。”
悍馬拐出街口,楚識琛抬肘搭在車門上,手掌撐著額角,頭疼。
手機響,南京那邊的主辦方發來通知。
楚識琛看完答復,正事耽誤不得,他切到通訊錄,腦中浮現出項明章在車窗內的表情,稍頓按下了通話鍵。
接通了,楚識琛利落交代:“研討會的時間定下來了,下周一。”
項明章道:“訂車票和酒店。”
楚識琛不確定項明章是否一個人前往,問:“要不要帶助手,我發通知。”
剛說完,錢樺靠過來:“我今晚給你介紹一個尤物!”
項明章聽得一清二楚,在人前沉穩端莊,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讓他差點忘了楚識琛以前是什麼操行。
他握著機身,不經意間譏諷脫口而出:“憋壞了吧。”
耳邊靜了須臾,楚識琛說:“什麼?”
項明章道:“在風月場上保存點體力,周一別耽誤正事。”
楚識琛顧不上分辯前半句:“你的意思是?”
項明章說:“這次出差,我帶你去。”
第17章
掛掉電話,楚識琛曲起手指按了按太陽穴,十字路口紅燈,他趁安靜說:“我今天還有事。”
錢樺:“少糊弄我,你有屁事。”
楚識琛聽不慣粗鄙之語,蹙著眉,錢樺來項樾堵他下班,估計沒那麼容易脫身,他退而求其次道:“那先說好,我不去夜店。”
“不是吧你——”
楚識琛斬釘截鐵地補充:“也不需要什麼尤物。”
錢樺大張著嘴,被楚識琛嚴肅鄭重的表情弄得一愣,心裡莫名犯怵,把急吼吼的反駁全堵在了嗓子眼。
那表情實在滑稽,楚識琛感覺在嚇唬傻子,說:“我請你吃晚飯吧。”
錢樺笑起來,又開始嘚瑟:“我請吧,我最近投資了一家餐廳,在試營業中,打算正式營業了再告訴你呢。”
悍馬半路改道,錢樺載楚識琛到了一家餐廳,極繁華的地段,布置得有格調、氣氛足,服務生西裝領結,一個個跟模特似的。
餐廳目前不對外開放,今晚沒別的客人,他們挑了臨窗的好位置,樓下的商業街熙熙攘攘,巨幅的廣告屏換了新一季的成衣海報。
楚識琛覺得門店的招牌有些眼熟,朝下望著。
錢樺說:“我記得你不愛穿這牌子啊,他們月底辦秀,在我這兒訂了一周宴會包場,你要是感興趣,咱們去秀場湊個熱鬧唄。”
楚識琛有印象了,問:“波曼嘉公寓是不是在附近?”
“對啊,就隔一條街,拿這塊位置費勁得很。”錢樺說,“怎麼了,你有小情兒住波曼嘉?生活條件夠好的啊。”
楚識琛剛舒展三分鍾的眉頭又擰起來:“不是。”
錢樺關心道:“那你最近搞過誰?”
楚識深刻體會到什麼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他得談點正經的話題緩一緩,問:“你為什麼會投資餐廳?”
錢樺忽然啞火,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憋半晌,嘿嘿笑了一聲,招手催促餐廳經理快點上菜。
楚識琛心底感到怪異,但沒有追問,菜品端上桌,主菜是一道噴香的炙烤牛肉,油脂豐沛,看一眼就七分飽了。
正在醒紅酒時,餐廳門口傳來一陣喧吵。
經理高聲阻攔:“先生,餐廳暫不對外開放,您不能進去!”
一個中年男人硬闖進來,衣著整齊,可神情透著一絲孤注一擲的絕望,幾名服務生都沒能拉住他。
男人直奔到桌邊,看見楚識琛後怔了怔:“楚先生……”
楚識琛沒見過對方,錢樺把刀叉“啪”地一擱,說:“你來幹嗎?你想幹什麼?”
男人姓齊,是遊艇公司的老板,面臨破產走投無路,在餐廳附近蹲守了一星期,終於等到錢樺出現。
齊老板彎著腰:“錢總,錢公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初春那場爆炸事故令遊艇公司名聲盡毀,客戶幾乎全部取消了合作,錢樺原本是投資人,也已經撤資了。
他煩道:“省省吧,沒得救了。”
齊老板說:“再給我一點時間,錢公子……”
“我不缺時間,也不缺那幾個錢。”錢樺道,“出這麼大事故,誰還敢用你們啊?要不是我哥們兒命大,就特麼英年早逝了!”
齊老板轉頭哀求楚識琛,說:“楚先生,這麼久我們打理遊艇盡心盡力,哪次不是包您滿意的,這次真的是意外!”
楚識琛猜到了原委,他無恙地坐在這兒,可真正的“楚識琛”已經……他面無表情地說:“那就承擔意外的代價。”
齊老板崩潰道:“事故原因未必在我們,當初也沒有好好調查……”
錢樺氣得站起來:“廢話,遊艇都處理了你怎麼說都行!楚家息事寧人是嫌鬧大了麻煩,你想鬧大也可以啊,看看誰先頂不住!”
餐廳報警,齊老板被趕走了。
樓下警車閃著紅藍色燈光,楚識琛垂眸望了一會兒,心裡有股分辨不清的猜慮。
自然沒胃口吃東西了,他想就此結束,抬眸發現錢樺在桌對面偷偷瞧他,目光對上則心虛地避開。
楚識琛便直勾勾地盯著對方。
錢樺招架不住:“唉,是我對不住你。”
楚識琛問:“何出此言?”
錢樺坦白了,他愛玩遊艇,所以投資了這家遊艇公司,楚識琛為了支持好哥們兒,從買遊艇到日常維護,全被這家公司包攬了。
出事後錢樺於心不安,決定撤資,改投資餐廳,他計劃借楚識琛失憶永遠隱瞞這件事,誰料殺出個齊老板來。
錢樺惋惜道:“負責遊艇維護的班底絕對是最頂尖的,我敢打包票,不明白為什麼會馬失前蹄,關鍵我後來查記錄,前一天檢修沒有問題啊。”
楚識琛不了解詳情,說:“那怎麼會起火爆炸?”
“誰知道呢,煩死我了。”錢樺抹了把臉,“識琛,幸虧你沒啥事,不然我這輩子過不好了。”
楚識琛滾動喉結,當初事故是由李藏秋處理的,為了盡快平息草草了事,萬一真如齊老板所說,事故原因未必在他們……
凡事最忌諱瞻前顧後,楚識琛猜忌已生,順勢拜託錢樺,再查一查詳細的遊艇記錄和資料。
今晚小聚跌宕起伏,肉沒吃,酒沒喝,楚識琛安撫了錢樺一番,從餐廳離開,他想迎著夜風透透氣。
轉角到另一條街上,楚識琛經過波曼嘉公寓大樓,他駐足看四十層A房的落地窗,一片漆黑,住戶大概率還沒有回家。
他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打道回府。
第二天清晨,楚識琛穿了一襲黑衣出門,途中買了一束盛開的白菊。
遠思墓園,綠蔭下多了一座墓碑,碑上沒有刻字沒有照片,楚識琛單膝蹲在墓前,輕輕放下了花束。
他對著墓碑講話,講楚太太和楚識繪的近況,講亦思的形勢。
最後提到遊艇爆炸,他探手按在墓碑上,說:“或許是我多疑,無論如何我想繼續查一查,倘若不是一場純粹的意外,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在家裡,楚識琛選擇了隱瞞這件事,主要是怕楚太太擔心。
況且,當初事故是李藏秋處理的,楚家的律師團隊、保險經紀和會計師任由差遣,楚識琛需要確認這些人是否可靠。
這件事急不得,耗費多久工夫暫時難以估量。
楚識琛表面一如往常,全心準備周一出差。
天氣逐漸熱了,楚識琛帶了兩身薄西裝,南京離得不遠,走高速一上午足夠抵達,開車過去在南京出行也比較便捷。
周一,司機先接上楚識琛,然後去公寓接項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