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藍恆吧?”一個經理模樣的人站在訓練基地前, “合同已經準備好了, 每個月基本工資一萬, 根據比賽成績波動獎勵。”
陳經理一邊帶他走入基地, 一邊將一份遞給他合同:“你看看合同, 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今天就籤了吧, 人到齊了就開始訓練。”
藍恆核對一遍後籤了合同, 望著裝修豪華的基地, 連客廳沙發都是真皮的,突然產生一種我不配的想法。
他將籤好字的合同遞給陳經理,禁不住問:“難道我還有什麼自己沒發現的長處?”
“這個問題你要問沈遲。”陳經理的視線朝訓練室而去。
一個深紅色頭發的瘦弱少年出現在他眼中, 膚色白高鼻梁,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看起來比視頻中更驚豔。
似乎聽見他們的對話, 在藍恆期待的目光中,少年面無表情開口:“便宜。”
雖然不知道俱樂部的老板有多少錢,不過他不希望俱樂部入不敷出倒閉。
新戰隊進入聯盟隻能從次級職業賽事PDL打起,PDL全面向所有職業俱樂部開放,旨在為聯盟補充新鮮血液。
在此過程中幾乎無法盈利,選藍恆不需要支付高昂轉會費,能節約一點是一點。
藍恆後悔問這個問題,他走進訓練室坐下,令他沒想到的是許成也來了,三個小貓直播的難兄難弟聚在一塊兒,他好奇地問:“最後一個人是誰?”
“葉寧。”
藍恆記得這個名字,創下過聯盟最高擊殺記錄,近距離具有壓倒性優勢,不過這人心氣極高,原俱樂部倒閉後沒能進豪門戰隊便退役了,TTL這樣的新戰隊恐怕看不上眼。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他們從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九點也沒有等到葉寧,藍恆從椅子上站起來:“要不再找其他人?”
他話音剛剛落下,一樓的門被敲響了,陳經理走到門邊開門,一個留著長發的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門前。
“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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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寧看向沈遲。
直播比打比賽更輕松,但他看見沈遲發來的邀請,才發覺自己依然懷念賽場上的感覺。
他對新戰隊沒有興趣,特別是還要從PDL打起的小戰隊,但他和沈遲交過手,想來沈遲的戰隊看看,當然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條件優渥。
藍恆幫著葉寧將行李提上樓,四名隊員在客廳坐下,藍恆問向陳經理:“不和老板見面嗎?”
“本來是要來的。”陳經理,“胃病犯了在醫院。”
看在工資給得多的份上,沈遲頓了頓提醒:“胃病要按時吃藥,不能吃刺激性食物,多休息不能熬夜,也不能太生氣。”
*
PDL秋季賽下周來臨,沈遲從學校搬到訓練基地,他獨自住在三樓,因為三樓的一個房間有落地窗,從窗外可以俯視泛藍的湖水。
書架上整整齊齊擺著電競相關專業書,房間裡還有一個小冰箱,冰箱中塞滿了各種口味的小零食,牆壁上掛著巨幅屏幕,完全是他理想中的房間。
早上起床後他走下樓,餐桌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早餐,坐在邊上的陳經理語帶歉意:“俱樂部剛剛起步,還沒找到合適的廚師,隻能從外面餐廳帶回來。”
藍恆望著滿桌子的食物,別說五個人了就算八個人都吃不完,他自覺成為戰隊一員,對這種浪費行為十分痛心疾首:“剛起步用不著請廚師,五個人的飯我順手就做了。”
“這個不太好吧。”陳經理勸道。
“有什麼好不好的。”藍恆擺擺手,“比賽還沒打一場,該省就省。”
陳經理隻得點頭,正常來說戰隊經理負責戰隊營運,但他很清楚自己就是來給隊員當保姆的。
“我們隊還沒有隊服,我打算找知名設計師設計。”陳經理轉而說到隊服,“大家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葉寧的長發扎成小辮,他放下手中的豆漿,上樓從行李箱中拿出一疊新的老頭衫:“別整有的沒的了,能打贏比賽誰管你穿的什麼衣服。”
陳經理還想說話,葉寧幽幽說:“我上個東家就是這麼倒閉的。”
低頭默記槍械數據的許成也拿出黑色籤字筆,刷刷刷在四件白色老頭衫上寫下TTL,還給陳經理寫了件。
比賽前的訓練是枯燥的,PDL共有一百二十多支新隊伍參賽,無法對每支隊伍進行針對性分析,隻能打排位磨合隊伍。
直播時小貓視頻的觀眾注意到四人身上相同的白色老頭衫,不敢置信地問。
「是要打職業了嗎!」
「會參加PDL秋季賽,還是買其他隊伍的名額直接打PCL?」
「TTL什麼意思」
面對最後一個問題,訓練室中的四個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沈遲淡定開口:“反正是隊名。”
「貓貓崽真的打職業了!」
「應該是新戰隊吧,PDL一百多名隊伍角逐十個出線名額,競爭還是蠻激烈」
「訓練條件怎麼樣?」
藍恆嘆了口氣開口:“條件沒得說,老板花錢太大方了,燕城大別墅住著,又要請廚師的又要請人設計隊服的。”
「看著你們身上便宜的老頭衫再說一遍」
「老藍你就吹吧」
「我就靜靜看著你裝逼」
「嗯……可以斷定是小破隊了」
沈遲每天在學校和基地間來回,並沒有感覺疲憊,反而格外充實,他在圖書館認識一個名為莊漫的哲學系女生。
兩人認識的契機是同時看中雅思貝爾斯的《存在哲學》,莊漫輕聲問:“你也喜歡這本嗎?”
他搖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伸手拿書架上的《存在哲學》,那是嚴雪宵當初最後留下的東西,自己好像舉手投足都帶有嚴雪宵的影子。
*
病床上,嚴雪宵情緒晦暗地看著少年和女生坐在圖書館的照片,聽不出喜怒開口:“別人?”
邊上的阿裴小心翼翼說:“這個女生叫莊漫,家境普通,是大一新生,他們偶爾會去圖書館,今天還約她去基地。”
“對了,她和你一樣學哲學,還喜歡穿白裙子。”他想少年的審美還挺相似。
話音落下,他感受到嚴雪宵身上濃厚的冰冷氣息,頓時止住話。
阿裴算是看出來了,嚴雪宵表面若無其事實則將少年圈得緊緊的,一步也不肯放開,他隻是疑惑總不能讓人家不能學哲學也不能穿白衣服吧。
而沈遲帶莊漫走入基地,話語客氣:“謝謝你抽空給我講《存在哲學》。”
“沒事兒。”莊漫搖頭,“我正好想看看電競基地,當互相幫忙了。”
然而他們剛剛進入基地,陳經理接了個電話匆匆走出來,還拿著電話便對兩人說:“老板規定無關人員不能參觀基地。”
“那我不打擾你們訓練了。”莊漫有分寸轉身,沈遲瞥了陳經理一眼送莊漫出了門。
關上門,紅頭發的少年面無表情盯著陳經理:“我作為隊長怎麼不知道這規定?”
“今天老板規定的。”
陳經理訕訕回答。
“老板到底是什麼人?”沈遲抬眸。
如果是在平時,陳經理不敢透露那位消息,但今天他大著膽子說:“老板挺不容易的,本來在國外讀哲學,父親身亡親叔叔殘疾,大半年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現在還躺在醫院治胃病。”
聽見陳經理的話,少年緩慢垂下濃密的睫毛,嗓音生澀得不像是自己能發出的般問:“老板……姓嚴嗎?”
作者有話要說: 發脾氣,可以
找別人,不可以!
by氣得胃痛的校花
第八十三章
“嚴雪宵。”陳經理沒聽出他嗓音的異樣, 拍了拍他的肩往外走去,“明天比賽放輕松,老板繼承的遺產養活我們隊沒問題。”
少年垂下頭站在原地。
原來嚴雪宵消失是因為家庭出了變故, 他沒有見過嚴雪宵的爸爸,但記得電話裡殷殷切切的叮囑, 應該是個很好的爸爸, 連他聽見都心有不忍, 他不敢想嚴雪宵當時有多難過。
十七歲的他獨自一人長大,二十五歲的嚴雪宵放棄哲學擔起家業,他無法責怪音訊全無的嚴雪宵,隻是望著手腕上愈合的傷疤想,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在刻意遺忘下, 有關嚴雪宵的事已經記不太清了, 像是淌著血留在那個黑暗的房間, 即便再次見到嚴雪宵他也能坦然對待。
不過得知這件事他依然輕輕吐了口氣, 為倉皇結束的青春期劃上一個完整的句號。
少年抬起頭走進訓練室, 坐在電腦前進行個人練習, 個人練習遠比起隊伍戰術訓練枯燥, 包括兩小時槍法練習、一小時跑圖練習以及不同槍械技能的練習。
他沉下心練習, 窗簾外透出的日光映照出少年光明的面容, 連酒紅的發梢也在泛光。
周末PDL第一場比賽在即, 訓練室裡的四個人都在努力練習,休息時陳經理抱了一大袋零食進訓練室:“大家訓練辛苦了,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藍恆摘下頭上的耳機, 走到袋子邊挑了包薯片,另一邊的葉寧在位置上開口:“給我扔包。”
藍恆隔空扔了包過去,邊吃薯片邊想起來問:“明天去渝城, 賓館訂好沒有?”
“訂好了。”陳經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場館邊的五星級酒店,保證能住得舒舒服服。”
“住什麼五星級酒店。”藍恆放下手裡的薯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快捷賓館不香嗎?”
葉寧望過來:“知道的說我們打PDL,不知道的以為我們為國出徵打世界賽。”
早期電競剛剛發展時,華國選手參加世界賽都是睡地板上,在葉寧看來,打不打得進聯賽另說,TTL這家俱樂部時刻在破產邊緣徘徊。
在選手們語重心長的教誨下,陳經理隻退了五星級酒店,訂了場館邊的一家快捷賓館。
訓練結束已經是晚上十點,沈遲從座位上站起來,他走下樓,透過窗飄著微渺的雨,他正要拉下窗簾時,瞥見保安室一個眼熟的身影。
“他是誰?”
沈遲問向陳經理。
陳經理循著他的視線看去:“你說那個瘸子嗎?老板新招的保安,別看他腿不靈光,但為人踏實細致。”
他認出保安室中那名瘸腿保安曾是三中的保安,每天在他晚自習結束後才會離開,在他關在房間十天時守在門外,在他一個人走出高考考場時細心送過傘。
一個腿腳不便的人當然不會如此湊巧地從遙遠的邊城來到燕城,隻能說明從一開始便是嚴雪宵的人。
他的腦子裡劃過某種可能,胸膛下的心髒激烈跳動,匆匆跑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從行李箱的最內側翻出一個小盒子。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不敢觸碰般緩慢打開盒子,天鵝絨的襯飾中放著一枚祖母綠胸針,與他奶奶送給嚴雪宵的祖母綠戒指是同款,泛著溫暖的微光。
這是他生日當天收到的唯一一份未署名的成年禮,他一直不確定是不是嚴雪宵送的,但現在他能確定了。
即便音訊全無,在他每一個重要時刻,嚴雪宵都未曾缺席,以他毫無察覺的方式參與他的人生,陪他從黑暗走上光明坦蕩的未來。
*
醫院裡,阿裴看著站在窗前的嚴雪宵說:“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
嚴雪宵靜靜斂著眸,身上圍繞著冷冽的氣息,明明五官極為出色,卻很難讓人生出接近的想法,越來越看不出當初穿白襯衫的模樣。
國內群狼環顧,他本來不能理解嚴雪宵這麼快回國,現在後知後覺想到,是怕少年忘了自己吧,嚴雪宵所有失態都是因為沈遲。
可阿裴望著窗外濃重的夜色,他覺得今天少年不會來了,或許以後都不會來了。
*
陳經理檢查完所有電器後,正準備關燈上樓,紅頭發的少年忽然氣喘籲籲跑下樓問他:“地址。”
他從來沒見過沈遲這麼慌張過,不由得遞給少年一杯熱好的牛奶,語氣關切:“什麼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