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走到床邊。
他俯下-身,湊近了說話,“醒了?”
倏爾之間,脖子被楚喻費力抬起的手臂軟軟圈住,陸時沒有掙開,順著力道往下,將自己的肩膀送到了楚喻嘴邊。
楚喻用牙齒咬住衣領,撩開些許,先用舌尖在泛涼的皮膚上舔了一下。
陸時松下力道,任由楚喻動作,嗓音很輕,“是不是餓得狠了?”
“嗯,”楚喻鼻音黏黏糊糊,委屈巴巴的,“好餓。”
他說著,又沒什麼力氣地舔了舔陸時的肩膀。
被他小貓一樣的動作弄得有些痒,陸時啞聲道,“連咬我都沒力氣了?”
楚喻是真的沒力氣了。
他張嘴,嘗試著咬了一下,沒見血。
松開牙齒,楚喻看著陸時,淺色的眸子湿湿漉漉。
“可憐兮兮的。”
陸時起身,卷起袖口,露出膚色冷白的手腕來。
將手腕遞到楚喻唇邊,“再試試?如果再咬不開,我割開給你喝。”
楚喻沒太聽清後面半句,他含著陸時的手腕,用牙齒磨了好一會兒,終於破開了小口。鮮血溢出來,被他吮吸,順著喉管咽下去。
再嘗到這個味道,楚喻連呼吸都戰慄起來,眼睛更是莫名地有些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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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就坐在床邊,一隻手喂給楚喻,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他細軟的頭發。
“怎麼要哭了?”
手指往下移,停在楚喻眼尾,一勾,指尖便沾了一點湿痕。
將指尖放到嘴邊,嘗了嘗鹹澀的味道,陸時問,“在裡面,是不是很害怕?”
楚喻輕輕點了點頭。
開始的時候怕鬼,後來渴血了,太難受,沒心思再怕鬼了,又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死、會不會變成鬼。
陸時又問,“很餓是嗎?”
楚喻又點了點頭。
陸時湊近了些,直到能從楚喻的瞳孔裡看見自己的影子,他才道,“是不是還想我了,所以見了我,總是要哭不哭的。”
楚喻“嗯”了一聲,很低。
陸時還是聽清了。
他喉間溢出愉悅的輕笑來,指尖沿著楚喻眼睛的形狀描摹,忽然問,“章月山手掌受傷流血,山洞裡全是他的血腥氣。你很餓,也沒有吸他的血嗎?”
楚喻松開陸時的手腕,喝了血,說話稍微有了力氣,“嗯,我答應過你的。”
楚喻知道陸時對自己隻吸他的血這件事,近乎偏執。下意識的,他不想讓陸時難過。
“楚喻。”
“什麼?”
“下次不要這樣了。”
陸時垂著單薄的眼皮,將眼中的情緒盡數遮掩。仿佛在說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語氣平淡,“比你是否吸了別人的血更重要的,是你要活下來,明白嗎。”
楚喻睫毛微顫。
他隱隱發覺,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方子期、夢哥還有李華,去探望章月山時,在那裡先哭了一場。等到了楚喻的房間,又掉了一陣眼淚。
少年人的世界,第一次如此接近生死。
方子期看著楚喻包扎好的腳踝,雙眼通紅,眼看著又要哭了,“校花,你的腳還能好嗎?以後能下地走路嗎?”
雖然被關心的感覺很不錯,但楚喻還是忍不住嗶嗶了兩句,“學委,你可以別用‘哇這腿已經殘了’的眼神看我的腳嗎?真的,隻是脫臼了,扭了一下,連骨頭都沒傷到。以後能好,也能下地走路。”
方子期點點頭,“真的嗎?”
楚喻瘋狂點頭,“真的!我腳真的沒廢,等我腳好了,我在你面前蹦兩步給你看看。”
等楚喻和方子期聊完,李華指指窗戶外面,“一會兒我們就得跟老葉一起回學校了,校花,等你好了,也趕緊回來。”
楚喻知道李華幾個,都是耍賴強行留在山上,等自己和章月山的消息的。現在他們被救出來,李華幾個也沒有理由再留在山上。
楚喻點點頭,“好,你們先回去,我估計過兩天就回來了。”
夢哥一米八八的大個子,哭的比誰都兇,到現在還哽哽咽咽地說不出話。
楚喻又是感動又想笑,“夢哥,你一會兒記得洗個臉,不然回學校被你追的那個小仙女看見了,你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等李華和夢哥拖著方子期離開房間,沒一會兒,楚晞開門進來。
她整理過儀容,看起來精神了些,握著手機笑道,“你們班長正在房間裡處理手上的傷口,有點感染,醫生下了狠手,把人疼得大聲嚎。”
她盯著躺在床上的楚喻看了一會兒,終於松下緊繃的神經,“幸好你沒事。”
楚喻賣乖,“姐,我福大命大,不就一個山體滑坡嗎,看,我一根頭發都沒傷到,你就別擔心了。”
楚晞瞪了楚喻一眼,“不就一個山體滑坡?說的倒是輕輕巧巧!”說完,伸手去捏楚喻的臉。
楚喻皮膚白,還細,一捏一個淡紅印子。他吱哇哇大叫,“你捏其它地方可以,別捏臉!我的臉經不起這種折磨!松手松手我要毀容了!”
楚晞被逗得大笑,“怎麼長到十幾歲了,還跟幾歲的時候一樣,誰碰你的臉都不行?”
楚喻揉揉自己的臉頰,回懟,“那你怎麼從十幾歲長到二十幾歲了,愛捏我臉的破毛病還沒改掉?”
攏著被子重新坐好,楚喻正經了一點,“姐,你跟哥哥有事就先走吧,我手腳都在,沒出什麼事,現在就能下地蹦跶,你們也不用擔心。”
楚晞搖頭,“不行,現在怎麼能走?”
“怎麼不能了?”楚喻伸手推她,“我在裡面被困了快六十個小時,你們也耽擱了六十個小時,文件不批了?會不開了?還是我們楚家要倒閉了?”
“小壞蛋,哪兒有說自己家裡要倒閉的?零花錢不想要了啊?”
楚喻笑眯眯地連聲道,“你跟哥哥有多忙我還不知道?零花錢肯定是要的,所以趕緊的,去努力工作,給弟弟賺零花錢!”
“嘖,賺零花錢,這任務挺重。”
楚晞手裡的事情確實已經積壓了幾天,楚喻沒找到,她半分工作的心思都沒有。
摸了摸楚喻的額頭,她柔聲問,“真的可以?”
“可以的,真不用你們擔心。我記得你跟哥哥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進董事會列席旁聽了。我愛玩兒,幫不上什麼忙,但也不能耽誤你們時間呀。”
朝楚晞笑了一下,楚喻催促,“趕緊的,拉上哥哥一起,走了走了。”
汽車的引擎聲從樓下傳來,越來越遠,漸漸聽不見了。
楚喻靠著枕頭,望向窗外,覺得自己真是太懂事了。
轉頭看見坐在床邊,正拿手機刷題的陸時,楚喻瞬間不準備懂事了。他挪過去,用自己的腦袋遮住手機屏幕,仰著臉看陸時,“手機比我好看嗎?”
陸時扔開手機,問他,“無聊了?”
楚喻點點頭,“無聊了。”
“想做什麼?”
楚喻半點沒有打擾陸時學習的心虛感,興致勃勃地提議,“我們一起看漫畫吧!我這次帶了好多漫畫書上來,偵探系列的,好看!”
“好,陪你。”
陸時也坐到了床上。
他洗過澡,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沐浴液的氣味,手背上的傷口被水衝洗過,泛著白。
按照楚喻說的,陸時從一沓漫畫書裡,挑了一本出來,兩個人靠在床頭,一起看。
楚喻看漫畫的時候,很專心很投入。
“這個朋友B肯定是兇手!他表情心虛,還說不清自己五點半左右到底在哪兒,有問題!陸時,你覺得呢?”
陸時道,“跟他一起來的那個人才是兇手。這個人心虛,隻是因為他五點半去閱覽室時,不小心看見了他朋友出門,沒在房間裡,他不敢說。”
楚喻又翻了幾頁,發現跟陸時說的一模一樣。
興致勃勃地換了一本漫畫,看到一半,楚喻又問,“那這個案子呢,誰是殺人兇手?我覺得是那個穿紅裙子的姐姐!”
翻到下兩頁,楚喻垮了表情,“啊,怎麼紅裙子姐姐這就死了?那兇手肯定不是她。”
陸時見他滿眼失望的模樣,不由道,“猜對了一半,有進步。”
“殺人兇手是她的雙胞胎姐姐。第四頁右上角,和第十二頁左下角,紅裙子女人手腕上的紋身方向不一樣,是兩個人。”
楚喻直接翻到最後,發現和陸時說的一樣!
臥槽,真實感受到了什麼叫作智商和邏輯的碾壓。
他問陸時,“你看偵探故事,會不會覺得特別沒意思?”
“嗯,會。”
楚喻扔開漫畫書。
安靜了一會兒,“其實……我隻是不敢睡覺。”
“我知道。”
陸時給出解決方法,“抱一下?”
楚喻嫌棄,“抱來抱去,娘娘唧唧的。”
話是這麼說,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靠到了陸時懷裡。
吸了吸氣,楚喻現在才有了,自己真的沒有死在山洞裡、已經被救出來了的真實感。
“不關燈。”
“好,不關。”
楚喻嘗試著閉上眼睛。
隔了一會兒,他又睜開一隻眼,看陸時。
順手拍了拍他的腰,陸時問,“睡不著?”
“我想問個問題,問了就睡。”
“問。”
“要是,”楚喻沒敢看陸時的眼睛,盯著床頭燈,遲疑道,“我是說假如啊,假如我這次沒能出來,真的死在裡面了,你會讓別的小怪物吸你的血嗎?”
他沒發現,在他說出“死”字時,陸時的指尖輕輕顫了顫,又很快被用力握在掌心。
“楚喻。”
“嗯?”
“不會的。”
楚喻翻過身,跪坐在床上,固執地盯著陸時的眼睛,追根究底,“不會什麼?”
陸時勾了勾唇角,如楚喻所願,把話說完整,“不會讓第二個小怪物吸我的血。”
第46章 第四十六下
楚喻前一晚做了一整夜的噩夢, 等坐上下山的車,人困得直打瞌睡。
他強撐著精神,非要把昨晚做的夢跟陸時說完。
“就是那個山洞裡,我夢見我在裡面出不來, 班長也沒有在。然後,一陣黑霧‘呲’的一聲,不知道從哪兒, 蹦了好多鬼出來!陸時你能想象嗎?他們就旁若無人地開始在山洞裡開趴體!鬼跳舞蹦迪一點都不好看!還有鼓手, 還有DJ, 斷脖子斷手的DJ,畫面太辣眼睛了!”
“所以不是不困,是不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