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月山也一起望著黑黢黢的山洞深處,“武俠小說的主角,都會找到絕世武功秘籍。”
楚喻:“去不去?”
“去,反正坐著也是坐著。”
章月山還念著楚喻扭傷的腳,“要不我去看看,校花你在這裡等我?”
“不行。”
楚喻撐著巖壁站起來,“我們就兩個人,一起吧,好歹有個照應。”
另一個不能說的理由是,昨晚才聽了兩個鬼故事,我害怕!
章月山攙著楚喻,另一隻手握著手電筒,小心地往山洞裡面走。
不過沒走多遠,就沒路了。
楚喻嘆氣,“果然我們都是凡人,這裡沒有通往異世界的魔法陣,也沒有武功秘籍。”
兩人往回走。
走了兩步,楚喻突然停下,側臉問章月山,“班長,你……感覺到什麼沒?”
”什麼?“章月山仔細感受,忽然捕捉到,“有風!”
“對,我也覺得好像有風。”
兩人趴在巖壁上找了許久,才在一塊大石頭上,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氣流。
章月山驚喜,“雖然這石頭太厚了,我們推不開,但有風的話,不管哪兒吹來的,我們總不會因為缺氧被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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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兩人又坐回到洞口不遠的地方。
山洞裡靜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坐了一會兒,章月山盯著手電筒微弱的光,問,“校花,你說外面的人,多久能發現我們遇險了?沒人知道我們去了哪裡、往哪個方向、走的哪一條路。”
“很快的,陸時會發現。”
因為陸時跑完3000米之後的那次吸血,楚喻吸血進食的時間調到了上午。
如果中午之前,陸時沒等到他回去,肯定就知道他是回不去了。
“對,陸神肯定會發現的,肯定會的。”
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章月山沒有質疑,反而堅信。
人總會下意識地去抓住一點希望。
手電筒小夜燈的光線下,能看見地面的石子,章月山捏了幾顆在手裡,玩魔方一樣動著手指,緩解焦慮。
“校花,你怎麼都不害怕?不瞞著你,我真的特別害怕。一邊告訴自己要淡定,一邊忍不住恐懼。我才十七歲,我連高考都還沒考,也沒見我爸媽一面,我會不會就……在這裡了?這麼一想,我就淡定不了。”
楚喻想了想,“大概是,我不怕死吧。”
他很輕易地就把“死”這個字說了出來。
楚喻也盯著小夜燈的那一點光。
媽媽已經放棄他了,平時工作又那麼忙,要是這次他真的回不去,施雅凌估計還是會難過一下。但施雅凌從來不是一個會放任自己情緒的人,所以,她應該很快,就會再次投入工作。
他哥他姐,肯定會哭的。可是,他們很快會戀愛、結婚、生孩子,會有自己的事業、家庭以及未來。
時間會輕易地消磨掉悲傷。
陸時——
陸時。
楚喻心髒仿佛被什麼攥緊,有點難受。
如果他死了,陸時會怎麼樣呢?
那天,在教室裡,陸時說,如果他隻能活幾年,就會給他幾年的血。如果他會活幾百年,那到死,血都是他的。
或者,兩個人幹脆一起死。這樣,在陸時死後,他也不會去吸別人的血了。
楚喻想,那我呢。
假如我比你先死,你會讓別人吸你的血嗎。
不,應該不會的。
畢竟,這個世界上,估計沒有第二個像他一樣吸血的小怪物了。
他不想,有別的人去吸陸時的血。
一點也不想。
黑暗仿佛能夠將一切明亮的情緒蠶食幹淨。
楚喻靠著湿冷的巖壁,甚至陡然冒出了死在這裡也沒關系,反正自己都是吸血的怪物這樣的想法。
不可以。
楚喻晃了晃腦袋,在心裡喝止自己。
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喉間突然竄上一陣難耐的幹痒微疼,等熟悉的熱意從每一條血管中翻湧而起,楚喻意識到,自己這是又渴血了。
自從有了陸時的血,楚喻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這種無法緩解的飢餓感覺了。
每一根神經都仿佛被架在火堆上炙烤,太陽穴繃著的血管突突跳,有種下一刻就會爆開的錯覺。
楚喻挪了挪位置,將發熱的手心貼在巖壁上,“班長,我睡會兒,有點困。”
章月山在發呆,聞言點點頭,“好,你睡吧。”
說是睡覺,楚喻沒怎麼睡著。
思維在睡眠與清醒之間來回浮沉,腦海裡無意識浮現的,是早上他起床時,陸時陷在白色枕頭裡沉靜的睡顏。轉眼,又變成了漆黑的洞穴裡,撲稜著翅膀突然飛出的一大群黑色蝙蝠。
恍惚間,洞口有光。
楚喻喃喃道,“有人來救我們了?”
“校花,你醒了嗎?”
聽見章月山的聲音,楚喻才慢慢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做夢了,或者出現了幻覺。
他揉了揉眼睛,“嗯,醒了。”
電筒放在地面上,仿佛黑暗中的小燈塔。
章月山擔心,“校花,你沒生病吧?我剛剛聽你呼吸很重,還以為你發燒了。但碰碰你額頭,好像又沒有,溫度是正常的。”
楚喻搖搖頭,“沒有發燒。”
嗓子有些啞。
這時,楚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苦味。
隔了一會兒,楚喻才反應過來,章月山後腰上有傷,這應該是章月山的血的味道。
之前他不餓,沒注意到。
現在餓著,本能的,對血的氣味變得敏感。
“對了,我發現了一個好方法!”
章月山激動道,“我手電筒上,不是有電量顯示的指示燈嗎,一共五格。小夜燈可以亮五十個小時,也就是說,每熄滅一個指示燈,就過去了大約十個小時!”
楚喻笑道,“嗯,對,這樣,我們就能知道時間了。”
在第二個指示燈熄滅時,楚喻反應已經開始變慢。心跳一聲一聲地砸在耳膜上,大腦昏蒙一片。
他反復地將發燙的手心和手背,交替著貼在陰冷的巖壁上。
聽見細微的聲音,楚喻笑道,“班長,你肚子在叫。”
又指指餅幹,“要不要先吃一點?”
章月山餓的翻來覆去睡不著,沒想到肚子叫的聲音被楚喻聽見了。他確實很餓,但他也知道,他們一共隻有這麼一點食物。
楚喻知道他的想法,“沒關系,我們有四包餅幹,你拆一包吃了吧,還有水也喝一點,吃了快睡一覺,好好休息。”
猶豫了一會兒,章月山沒再反對。他拆開一包餅幹,拿出兩塊,飛快地塞進嘴裡。又往嘴裡倒了一點水,把食物咽下去,胃部的飢餓感才消褪了半分。
章月山睡著了。
楚喻伸手,將包裝紙裡剩下的一塊餅幹抽出來,放進口袋裡,假裝是自己也吃了餅幹。
別墅。
見方子期進來,夢哥猛地站起身,急忙問道,“怎麼樣?人找到了嗎?”
“還是一樣,沒什麼進展。”
方子期灌下熱水,去了去身上的湿冷水汽。
“搜救隊早已經就位,但最麻煩的是,確認不了校花和章月山的具體位置。”他手指比了個數字,“這次青茗山山體滑坡,一共塌了三個地方,一個在南邊,兩個是我們北邊。三邊都去了人,正在到處找。但沒有目的地亂挖,沒有效率不說,還非常浪費救援時間。”
夢哥基本沒睡著覺,眼睛下面青黑一片,他拍著腦門使勁兒想,“班長拉著校花出門的時候,我還問了句,要去哪裡找松茸。班長說的是,碰運氣。”
章月山和楚喻臨走時的場景,幾個人已經回憶了無數遍,但任何有效的信息都沒有找到。
夢哥趴在桌子上,不知道第幾次道,“要是他們出門的時候,我把他們勸住就好了。”
李華拍了拍夢哥的肩膀,沒說話。
方子期把杯子放下,突然想起,“對了,陸神呢?”
李華搖搖頭,“不知道,陸神昨晚就出去了,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沒有回來。”
他現在還記得清楚,在得知楚喻已經確認失聯,不知道是否遇難這個消息時,陸時驟然慘白的臉。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都在擔心陸時能不能站穩。
夢哥眼睛發紅,拿手背抹了抹眼角,瓮聲瓮氣,“明明前一晚上還在講鬼故事,怎麼突然就這樣了?校花和班長,都那麼好,他們肯定不會出事的對吧?”
李華別過臉,眼睛紅得厲害。
別墅外面,施雅凌、楚晞和楚暄都在,正在聽搜救隊的專家分析。
“按照幾個學生說的,他們是在早上七點半到八點這個時間段出的門……按照他們行走的速度,這裡,到這裡,是他們能夠走到的最遠的範圍。但也不排除,他們被泥石流往下衝,被埋。以及——”
楚晞的助理急急忙忙跑過來,湊到楚晞耳邊,“喻少的同學找你!”
楚晞想說等一會兒再去,但話到嘴邊,還是換成了,“媽媽,哥,你們先聽著。”
楚晞走到別墅的院子裡。
一個十六七歲的男生站在草坪上。全身都被雨水湿透了,布料貼在皮膚上,身形顯得瘦削。
衣服有些髒,估計是在樹林裡穿行了許久,上面被劃拉出幾道口子,手背上也有被樹枝藤蔓劃傷的血痕。
他脊背挺得筆直,卻仿佛是在強撐著一口氣。那口氣散了,人也就站不住了。
聽見走近的腳步聲,陸時轉過身,看向楚晞。
楚晞對上陸時黑沉沉的眼睛,總覺得裡面沒半點生氣,讓人心底驀然升起一股涼氣來。
她定定神,“我是楚喻的姐姐,你找我,是有什麼線索嗎?”
碎發被雨水打湿,貼在額頭上,陸時嗓音很啞,“帶幾個技術員,跟我走,我找到楚喻在哪裡了。”
一行人走在山林裡,沒有開發過,也沒有路,全靠人從茂盛的草木間穿過去。
楚晞跟在陸時身後,見他垂在身側的手背上,又被植物的尖刺劃出了一道血口,有鮮血溢出來,滴落下去。陸時卻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半點反應都沒有。
她想出言提醒,張張口,又算了。
山林裡四面都是同樣的景致,根本就辨不清方向。楚晞心下一直存著疑惑,“你是怎麼確定楚喻的位置的?他走之前告訴過你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