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坐在楚喻前面,對兩人的關系是深有感觸。
一開始不對盤,相互排斥跟對方坐同桌,愣是搞特殊地把桌子排成了一前一後。後來不知道發生什麼,兩人開始偶爾說兩句。
再到後來,校花三天兩頭地給陸時帶雞湯,陸時給楚喻補課更是補得兢兢業業。
這情況,還以為他們兩個,是已經進入了和諧相處的前後桌關系,沒想到眨眼之間,又跟一秒入冬了一樣。
章月山搓搓自己胳膊,拖長了語調嘆息,“啊,好冷啊。”
李華心有所悟,也搓搓自己的胳膊,感慨,“唉,真的好冷!這什麼時候才能回春?”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出了憂愁——這寒冬何時才能過去?
夢哥過來玩兒,見章月山跟李華齊刷刷搓胳膊,譏笑,“哈哈哈你們兩個弱雞,讓你們跟著我打籃球強身健體,就是不幹。這還沒到冬天,就冷出雞皮疙瘩了吧!”
李華幽幽出聲,“你,不懂。”
說著,他又小心瞥了一眼,發現楚喻趴著,姿勢都沒變過,不知道睡著沒睡著。陸時正在刷題,臉色表情比之前又冷了一個度。
這一刻,來自西西伯利亞的寒流吹涼了他的心。
兩個人之間的氣壓越來越低,直到晚自習結束,楚喻和陸時都沒說上一句話。
楚喻幾次回頭,還是沒說出話來。
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或者說,他還沒有完全想好。
鈴聲響起,夢哥抱著籃球飛快從後門衝出教室。章月山跟李華收拾好書包,朝對方打了個眼色,最後問楚喻,“校花,食堂,一起去嗎?”
楚喻腦子裡想著事,反應慢了兩秒才回答,“算了,你們快去吧,我就不去了,我直接回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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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拿課本,楚喻拎著沒看完的漫畫書,起身準備走。
陸時眼皮都沒抬一下。
章月山和李華再次對視——看來,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前後桌情誼,這是已經翻船了。
楚喻花了一兩個小時,才把漫畫書看完,中間跑神次數他自己都數不清。
準備起身去洗澡,手機響起來,是祝知非。
“校花,你看見陸哥沒有?”
“他沒在宿舍?”
“沒有,我去他宿舍敲了門,沒在,食堂也沒人。其實陸哥都這麼大人了,我不該緊張兮兮的,但我這兩天有點疑神疑鬼,總擔心陸哥一個不爽,又去搞什麼刺激的事情。”祝知非大聲嘆氣,“我明明才十七歲,竟然就有了一顆老母親的心!”
“應該不會的。”楚喻安慰祝知非,“我也在學校找找,一會兒聯系。”
十月份的天氣,下過雨後,夜裡就涼了起來。
楚喻走之前,隨手撈了一件外套,出了門才發現,是陸時的——
穿了就沒再還回去,陸時沒提,他也忘了。
把衣服套在身上,楚喻下樓。
學校裡到處都亮著路燈,教學樓在深藍的天幕下,隻留下一抹漆黑的剪影。
到了樓下,楚喻裹了裹外套,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陸時。
陸時很自律,日常活動的地方,就是教室、宿舍和食堂,偶爾會跟夢哥去籃球場打打球。
想了想,楚喻決定碰碰運氣,先去籃球場看看。
時間太晚,籃球場沒有人在,旁邊的路燈送了一點光過來,影影綽綽。
楚喻進去,左右張望,見沒人,正準備換個地方找,餘光忽然瞥見,籃球架下面,好像坐了一個人。
幾乎隻需要一眼,楚喻就能確定,是陸時沒錯了。
他走了過去。
陸時坐著,見到楚喻,也沒有驚訝,“餓了?”
“沒有。”
楚喻站了兩秒,坐到了陸時旁邊。
夜風吹過來,球場邊種著的綠化灌木窸窸窣窣。
這樣的場景,讓楚喻想起他才發現自己需要吸血的那天晚上,坐在街心公園的臺階上,陸時也是這樣坐到他旁邊的。
兩人都沒有說話。
許久,楚喻才問,“手指上的傷口……疼嗎?”
“不疼。”
楚喻想反駁,怎麼可能不疼。用塑料吸管,生生扎開一層皮,想想都疼得厲害。
他腳後跟支在地面上,下意識地蹭了兩下。
“陸時。”
“嗯。”
話到嘴邊,楚喻又咽了回去。
沒等他糾結出結果,陸時站起身,“先回去了。”
可是下一秒,他的衣袖被拉住。不重的力道,卻掙脫不得,讓他再動不了分毫。
楚喻收緊拽住衣料的手指,聲音不大,聲帶甚至幹澀,“不是這樣的。”
“什麼不是這樣?”
楚喻有種,陸時在等著他表態的感覺。
像是默契。
整個下午,晚上,陸時都在等他的回答。
或者是,一個保證。
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晰,楚喻仰頭,對上陸時垂眼看下來的視線,“隻有你的血好聞。陸時,隻有你。”
陸時垂著單薄的眼睑,低低重復,“隻有我?”
“嗯,隻有你。”
瞬間,陸時身上所有的陰鬱尖刺,都隨著這句話,再次通通被壓進心底最深處。
他笑了一下,雲破月出一般。
第37章 第三十七下
兩人往宿舍樓走。
靜默的路燈將影子拖得斜長。
楚喻裹了裹薄外套, 回想剛剛的情景。如果他不是眼花,陸時剛剛應該是……笑了一下?
想到什麼, 他又偏頭問陸時, “你是故意在籃球場等我的?”
開始還沒意識到,現在倒回去想才發現,如果陸時真要避著他,能躲的地方多得是。
但他沒有, 而是選了籃球場。
陸時身形瘦削,脊背撐得很直, 雙手插在口袋裡, 微微低頭聽楚喻說話。
回答, “嗯,怕其它地方你找不到。”
楚喻不知道應該怎麼答了。
好氣,什麼叫其他地方他找不到?
但轉念一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除了教室、宿舍、食堂、籃球場這幾個地方外, 他沒有別的頭緒。如果陸時沒在籃球場, 他估計真的要到處找很久。
楚喻呼了口氣,跟陸時解釋, “上午那個人的血, ”
他才剛說了前半句,陸時的神色倏地就淡了兩分。
但該解釋還是得解釋, 楚喻繼續道, “他的血味道很苦, 就是那種一大堆中藥, 在一口大鍋裡一起熬的味道,非常非常難聞,所以我才多看了兩眼。”
陸時停下來。
楚喻也跟著停下,疑惑,“怎麼了?”
陸時手在口袋裡插了許久,指尖卻依然是涼的。
他用冰涼的指尖,描摹楚喻的嘴唇,溫言細語。
“不許。不管別人的血,是苦的,臭的,難聞的,還是其它,都不準聞。不準對除我以外的任何人的血好奇。好不好?”
結尾雖然用上了“好不好”三個字,卻根本就沒給楚喻任何選擇的餘地。
楚喻感覺著嘴唇上傳來的輕痒,“我能回答不好嗎?”
“不能。”
真是霸道。
楚喻在心裡吐槽,但他清楚,這是他縱容的,是他親自告訴陸時,你可以這樣,可以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還答應他,隻有你的血好聞,我隻吸食你的血。
楚喻心裡升起一點迷惘——為什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還沒等他想出所以然來,陸時又開口,“楚喻。”
思路被打斷,他轉過眼,看陸時,“嗯?”
陸時把左手食指伸到他面前,上面是深紅色的血痂——塑料吸管破開的傷口。
然後他聽見陸時說道,“楚喻,好疼。”
嗓音輕啞,混著秋夜的涼風卷入耳中。
“剛剛是誰說不疼的?”
“我。”
陸時沒有半分心虛,“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楚喻,現在好疼。”
楚喻眼前,又浮現出陸時用吸管扎手指時的漠然神色。
他妥協,噘著嘴唇,輕輕朝那處傷口吹了吹,“還疼嗎?”
“疼。”
楚喻糾結。
最後,他湊近,用舌尖,在傷口上輕輕舔了幾下。
停下動作,一抬眼,就對上陸時辨不清情緒的視線。
莫名的,楚喻說話有點磕絆,“陸時,你還、還疼嗎?”
將手收回去,插進口袋裡,陸時的嗓音添了兩分啞意,“嗯,不疼了。”
明明已經不知道咬過多少次陸時的指尖了,但這一次,感覺卻有一點奇怪。
可具體哪裡奇怪,又說不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章月山和李華已經做好了繼續被寒流吹拂的心理準備。
沒想到,陸時剛在座位坐下,他們校花,就轉過身,把保溫杯遞了過去。
“今日份兒的雞湯,快喝快喝!”
陸時接下杯子,擰開,當真喝了起來。
章月山和李華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