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連手裡的漫畫書,都不太能激發起他的興趣。
前面三個星期,大半個月的時間,每天纏著陸時問題目,背書、學習、刷題,夢一樣,全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再回想考試、下發成績時,那種忐忑、緊張、開心和滿足,以及期待的心情——如同吹出來的七彩泡泡,一戳,就碎了個幹淨。
指尖捏著書頁,楚喻覺得,都挺沒意思的。
將漫畫書大剌剌地扔到一旁,楚喻趴下,閉眼開始睡覺。
大課間,後門有人喊,“校花,有人找!”
楚喻睜開眼,往門口看,發現是賀致浩。
他懶散地起身過去,站到走廊的欄杆旁,問賀致浩,“什麼事?”
賀致浩開口就來了句,“我們喻少牛逼!”
楚喻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哪兒牛逼了?”
賀致浩開始瞎吹楚喻,“你看看你英語那一欄的分數,一百四十八啊!本少爺連你零頭都沒考到!還不牛逼?我要是能考你這個名次、你這個分數,我爸我媽估計做夢能笑醒,在酒店擺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楚喻神色淡下去。
心裡已經附上一層堅硬鎧甲的位置,微微疼了一下。
他岔開話題,“賀叔叔不是想讓你出國嗎,你英語次次都考這麼點兒分數,他不焦心才怪。”
賀致浩聳聳肩,“我還真不太想出國,就算拿了野雞文憑回來,圈子裡誰不知道那個文憑到底幾斤幾兩?要我真有你哥你姐的水準,拿那種世界top5的學校的文憑,才叫牛逼!再有,國內多好玩兒,從小到大交際圈全在國內,出去了鳥都不認識,有毛意思!”
他又想起來,“對了,時間地點定好了,林姐姐他們聽說你出關,直接從外地飛回來,還是你面子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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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喻越過走廊的欄杆往樓下看,問,“時間地點?”
“星期六晚上八點,尤利西斯,你自己去還是我接你?”
“你要接的人那麼多,我就不佔位置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因為國慶節調休,星期六也上了全天課。
楚喻沒拿書包,準備空著手走。
想起什麼,楚喻轉過身,跟他後桌說話,“陸時。”
陸時捏著鉛筆在刷題,抬眼,“嗯?”
“我一會兒出去玩兒,在尤利西斯,跟賀致浩他們,還有些熟悉或者不太熟的朋友。陳叔車停在校門口,送我過去。”
楚喻說完,怔了怔——他為什麼要跟陸時報備行程?
轉念一想,大概是之前養成的習慣。
前三個星期裡,陸時要求他,把中午做哪一科的題,晚上計劃復習哪些知識點,或者早上背會了哪些公式,都告訴他。
這樣做的效果顯而易見。
陸時對他學習的進度非常清楚,補起課來也很有效率。
不過成績考好了,又有什麼用。
見楚喻說著就走了神,陸時問他,“喝酒嗎?”
楚喻回神,“賀致浩他們肯定會喝,我不喝的。”
“嗯,要是喝了酒,記得給我打電話。”
車停在“尤利西斯”私人會所的門口。
彩色燈牌的光灑下來,地面的方磚被映出紅橙交錯的色彩。
噴泉哗哗,張著翅膀的天使趴在石頭上,似在酣眠。
門童快步迎上來,將車門拉開,笑著躬身問好,“喻少,晚上好。”
“晚上好。”
楚喻下車。
他穿黑色潮牌長袖T恤,深色牛仔褲,身上是張揚的少年氣息,清清爽爽。
跟著引路的服務生到包廂,門剛打開,裡面就傳來一陣狼嚎。
楚喻聽出來了,是賀致浩在唱歌。
見楚喻進來,賀致浩就著話筒,停下一個字也沒在調上的歌聲,“話筒呢!楚喻快來,一起唱!”
楚喻堅定拒絕——他很有經驗,不管再厲害的麥霸,一旦跟賀致浩一起唱歌,都會被帶偏,無一例外。
林望兮在沙發招手,“楚喻,這裡!”
楚喻坐過去,笑著打招呼,“林姐姐,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沒見了!”林望兮指指脖子上戴著的項鏈,“謝謝你的禮物,非常喜歡,戴上就不想取下來!”
林望兮穿白色的真絲長裙,是非常明媚的長相,頭發簡單扎成馬尾,幹淨利落。
“你喜歡就好,當時實在不知道送什麼了,想起你以前提過一句,說喜歡喬治·羅娜新出的那套首飾,就託人去買了。”
楚喻說得很簡單,林望兮卻很清楚,這套首飾很不好買。她領了這份心意,又道,“怎麼了,心情不好?”
她年紀大兩三歲,向來都把楚喻賀致浩他們當弟弟看。見楚喻倒了一杯冰水,小口小口喝,有些擔憂。
楚喻晃了晃手裡的水杯,聽裡面冰塊碰撞的清脆聲。
聽林望兮問,他搖頭,“沒有,就是沒什麼精神。”
“嗯,反正照顧好自己,最近開始降溫,注意別生病。”
林望兮又提醒楚喻,“賀致浩他堂哥也來了。”
“他也來了?”
楚喻對賀致浩的堂哥觀感不太好。
他跟賀致浩玩兒,偶爾會遇見賀致遠。
跟賀致浩大大咧咧直神經、喜歡玩兒的性格不同,沒比他們大兩歲的賀致遠,總給楚喻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他好幾次,都發現賀致遠在盯著他看,眼神很奇怪。
楚喻反感這種眼神,就告訴賀致浩,少把賀致遠往自己面前帶。
林望兮知道這一點,替賀致浩解釋,“賀致遠正好也在這裡玩兒,撞上了。”
“嗯。”
聚一起,總免不了唱歌喝酒玩遊戲。
見楚喻興致不高,賀致浩沒硬拉著他玩兒,反倒扔下手裡的骰子,坐到楚喻旁邊,“不玩兒了,本少爺來陪你聊天!”
楚喻笑他,“別的人都玩兒這麼開心,你能穩得住?”
鑽石耳骨釘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賀致浩聳聳肩,“兄弟心情不好,哪兒有自己去開心的道理?”
他也沒追問楚喻到底是為什麼心情不好,瞎出主意,“喝不喝酒?你要喝,我給你點味道好的,嘗嘗?說不定喝醉了睡一覺,那些不開心啊,難過啊鬱悶啊,打個嗝就沒了。”
“酒的味道不都差不多?”
楚喻話是這麼說,卻沒有拒絕,“你點吧。”
賀致浩打了一個響指,招呼守在門口的服務生過來,報出一個法文名字,“來兩瓶,用巴洛克教堂那個水晶玻璃杯。”
說完,他轉向楚喻,“兄弟懂你,要是酒杯醜了,你肯定不愛喝。那個叫巴洛克教堂的杯子,裝上酒,真的好看,絕對符合你的審美!”
等酒和酒杯送上來,服務生用開酒器打開酒瓶,將琥珀色的酒液倒進杯子裡。那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巴洛克風格的教堂裡,被陽光透射的彩繪玻璃花窗。
賀致浩洋洋得意,“沒騙你,好看吧?”
楚喻點頭,端起酒杯,湊近了看,笑道,“很漂亮。”
賀致浩誇張地籲口氣,“你可總算是笑了!”
他也端起酒杯,“來,嘗嘗好不好喝。”
於是,等林望兮接個電話回來,就發現,賀致浩和楚喻面前擺著的兩個酒瓶,已經見底了。
大部分都是賀致浩喝的,但楚喻也喝了有三四杯。
見楚喻眼神迷茫,沒什麼焦距,眸子裡跟蘊著水一樣,輕輕一晃,就會溢出來。林望兮奪下楚喻手裡半滿的酒杯放到一邊,問賀致浩,“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喻的酒量,還拉著喝?”
賀致浩還很清醒,他大叫冤枉,“林姐姐,我是看楚喻心情挺不好的,估計遇著什麼事兒了。就想著,喝醉了睡一覺,說不定心情就好了。”
“歪理!”
林望兮瞪了賀致浩一眼,又叫楚喻,“楚喻,怎麼樣?”
楚喻抬眼,看了看林望兮,又低下頭,安安靜靜的。
“這是醉了。”林望兮拿過自己的包,“走,把人送回去。”
見賀致浩還想留下,林望兮揚起描畫精細的眉尾,“怎麼,你們兩個未成年,還想在這裡開房過夜了?要是出了什麼事,你看他哥他姐不把你削成片!”
對著楚喻,林望兮聲音又柔和下來,“楚喻,走,我們回去了。”
“回去了?”
楚喻迷茫兩秒,忽然想起什麼一樣,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他嗓音含糊,又低,賀致浩坐得近,也隻聽見“來接我”三個字。
跟在場的朋友一一打好招呼,賀致浩和林望兮扶著楚喻往外走。
賀致遠也跟了出來。
賀致浩奇怪,“哥,你也要走?”
賀致遠笑容溫文,“嗯,家裡來電話催,讓早點回。”
視線轉向低著頭的楚喻,“楚喻這是?”
“多喝了兩杯酒,我跟林姐姐送他回去。”
電梯到了,賀致遠又問,“阿浩,你扶得住嗎,要不要我搭把手?”
說著,伸手準備去扶楚喻。
楚喻往後退了一步,避開。
很明顯的拒絕。
賀致浩覺得這場面有點尷尬,打哈哈,又連忙扶楚喻進電梯。
等到了大堂門口,楚喻不願走了,說要等人來接他。
想著楚喻打過電話,估計是家裡司機,賀致浩和林望兮就陪他等。
賀致遠也沒走,三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過了十幾二十分鍾,賀致浩突然看見一個人正往尤利西斯過來。
“臥槽,陸時?”
林望兮正在玩兒手機,聞言抬頭,“認識的人?”
“嗯,我們學校學神,成績逆天,估計腦子先天就跟我們長得不一樣。開學還跟楚喻不太對付,後來好像又好了,前段時間,還給楚喻補課來著。”
賀致浩就是有點奇怪,陸時怎麼到這裡來了。
林望兮仔細看。
陸時穿簡單的黑T恤,黑色褲子,經典款運動鞋。身形是少年人特有的瘦削,有種冷淡的氣質,五官俊朗。
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這樣的外形氣質,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著迷。
她打趣,“你們學校的顏值都這麼高,你會不會日常自卑?”
賀致浩撩了一把頭發,“胡說,本少爺風流倜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