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一會兒,程譽彎腰連人帶毯子地把他抱起,薛宥卡紋絲不動地靠在他懷裡,連呼吸聲都沒有變化,程譽動作很輕地把他抱到了床上,蓋好了被子,還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頭發——見他表情微微動了一下,就不敢再摸。
他睡在床的右側,薛宥卡維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睡在左側,兩人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夜。
是第二天一早,薛宥卡發現自己在他床上,醒來的時候有些迷茫:“程譽,我不是睡沙發上的嗎?”
“你半夜爬老子床。”
“……沒有吧?”
“我說有就有。”
薛宥卡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記憶錯亂,但也沒有深究此事,發消息問了林時茂情況,得知過敏症狀已經差不多全好了,就放心了。
程譽點了早餐送到房間,薛宥卡一邊吃一邊看機票:“你們是回北京嗎?什麼時候走?”
“我回家,還沒買票。”
“我也要回家,”薛宥卡看見一個次日早上六點起飛的返航航班,價格相對便宜幾百,於是直接訂上了,“我明早六點的飛機。”
程譽:“你準備凌晨三點起床去機場?”
“不啊,今天還有一個下午,可以逛一下上海,給我媽買點東西帶回家,晚上就帶著行李去機場,找個咖啡廳看會兒書,睡一覺。”
“走吧,”程譽用餐巾擦了擦手紙,“去外面玩兒。”
薛宥卡意識到他這是要跟自己一起出去玩兒的意思:“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什麼時候都可以。”要提前打電話叫飛機,剩下的和機場塔臺聯系什麼的,就不用他管了。
薛宥卡給何小由挑了一瓶抗衰精華當禮物,他是專門詢問過田愛的,田愛是知道他情況,沒有推薦貴婦產品,還告訴他:“你媽媽愛去美容院嗎?讓她別去美容院那種地方,花錢去美容院繳智商稅不如攢錢去醫院做熱瑪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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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譽看他買這些,就說:“你很愛你媽媽,我記得你攢了很久的錢,給她買了一雙鞋。”
剛付完錢拿上小票的薛宥卡詫異地扭過頭去:“你怎麼知道?”那雙鞋何小由一直穿,經常刷鞋油,皮還很亮,不過鞋頭已經磨爛了,專門拿給補鞋匠補了繼續穿。
“我陪你買的,忘了?”
薛宥卡更詫異了,仔細地回想,依稀有點印象了,是有這麼回事,但他那副冥思苦想還很苦惱的模樣,搞得程譽氣急,戳了下他的腦門:“沒良心。”
說完自己走了。
薛宥卡提著護膚品的手提袋追上去,喊:“哥哥,你又生氣了?不要生氣了,我請你去看電影吧。”
那聲“哥哥”出來的極其自然。
程譽霎時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看他,薛宥卡笑得沒心沒肺,眼睛很明亮:“去不去?”
程譽:“我不看爛片。”
他喜歡一個人在家欣賞老電影,幾乎不去電影院,僅有那兩次都是被林時茂老K他們拖著去的。
薛宥卡開始買票。
臨近春節,電影院目前最火爆的片子是豬豬俠大電影。
薛宥卡買了兩張好萊塢特工片的票,另外買了飲料零食請程譽吃,隻可惜電影是爛片,如果尋常時候,像這種超級爛片,就是十分鍾他都坐不下去,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旁邊的人待在一起覺得特別有意思的緣故,這兩個小時就那麼忍耐下去了。
從電影院出來,程譽發誓再也不來這種地方了。
結果一抬眼,又看見一家電玩城,門口全是抓娃娃機。
正準備問他是不是還喜歡看別人抓娃娃,程譽就被拉進了一家裝潢古樸藝術的手工珠寶店,他以為薛宥卡還是給他媽媽挑禮物,並未在意,單是站在外面,等著他自己選。
薛宥卡彎腰看著櫃臺,店員問他要選點什麼,薛宥卡道:“這個是不是那種,磁鐵的耳夾?”
“對的,這種耳夾最大的優勢在於沒有痛感,這兒有很多款式,都是我們工匠手工打造的,這邊是萌寵款,這是星座款……”
“星座的?”他看了不遠處陪了自己看了場爛片,卻沒有多少不耐煩的程譽,壓低聲音問,“天蠍座是哪個?”
“是這個。”店員拿出來給他看,“要試試嗎?”
薛宥卡夾在自己耳朵上試了試,果然不痛。
“我要一個這個。”
“兩個打七折,算下來一對隻要350,要兩對嗎?”
薛宥卡忍痛算了一筆賬,這兩百自己完全沒必要多花,完全沒必要……
“我隻要一對。”
到機場,分開的時候,薛宥卡才把禮物給他。
“這什麼?”
“你的新年禮物。”
“項鏈?”程譽認出來這是個小禮物,是剛才在飾品店買的。
“不是,是耳夾。你不是有時候上臺會戴這個嗎。”第一次去看天蠍的舞臺時,他就發現那位澳門鼓王不僅有黑臂,還戴耳釘——後面發現這位帥哥日常是不戴的,連個耳洞都沒有。
上網一搜,才知道這是一種叫耳夾的神器。
估計是怕疼不敢打耳洞,也不敢紋身,畢竟他有心髒病。
“這是磁鐵的那種,我教你。”薛宥卡用腿夾著自己的行李箱,免得它滑走,打開飾品盒,拿出前後兩個部件,抬手把它吸在程譽的耳垂上。
程譽愣了愣,摸了下耳朵。
耳垂有種又涼、又麻的感覺。
薛宥卡把盒子給他:“很簡單的,好了,我走了,拜拜!”
程譽揮了下手,看著他進去,背影消失,抬手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他坐上灣流回澳門,薛宥卡坐在經濟艙最後幾排,回長沙-
何小由當年帶著兒子回娘家,先是跟父母在一起住了一段時間,也覺得不好意思了,很快找了個學校附近的房源租下,她不是沒有存款,隻是幫前夫還債花了一部分,剩下的她考慮著兒子上學的問題,不敢動用,存了定期。
薛宥卡考上T大,拿了八萬的獎金,免學費,還爭取了學校的獎學金,何小由熬了這麼多年的壓力一夜之間就消散了,從學區的房子換到工作的醫院的家屬院。
可她又怕過兩年兒子如果在首都交了女朋友,看見他們家這個情況,連房子都沒有,女朋友會跑掉。她自己婚姻失敗,知道愛情會敗給現實。
於是何小由數了數自己的存款,找父母借了十萬,咬牙去交了個小戶型首付。
薛宥卡知道她換了個房子,是醫院家屬院,特別老的小區,很多醫生都搬走了,房子空下來會往外出租,租給醫院內部的人還會便宜一些。
他打車到了醫院,才給何小由打電話。
“你都到醫院了啊?那我現在出來接你!”
旁邊聽見聲音的護士都說:“小由姐,是你兒子啊?”
何小由平時沒有別的話題跟周圍的年輕護士聊,經常聊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大家喜歡問她兒子怎麼考上T大的,何小由總是說:“我從來沒管過他學習,他啊,就是給我爭氣!”
何小由趕緊從醫院跑出來接他,家屬院就在醫院內部,先進了醫院,才能進家屬院小區。
“我幫你提行李。”
“媽,你幫我背書包就行了,箱子我自己提。”薛宥卡抬頭看著發霉起皮的牆邊,“在幾樓啊?”
這座小區比當年他們在山陵縣的那個還要陳舊,撲面而來的年代感,樓梯扶手生了鏽,窗戶霧蒙蒙的。
“六樓。”因為是老居民樓,沒有電梯,所以六樓這種高度,租金就要更便宜了,加上何小由認識房東胡醫生,兩室一廳的舊房子一個月租金隻收了一千。
進門,是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小客廳,舊沙發上套了碎花的布藝沙發套,窗明幾淨。
何小由把自己一個人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是你的房間,上一個住這兒的是胡醫生的女兒,上高中,上回交房租,胡醫生還問我,問你給不給人補課,他女兒數學不好。”
推開臥室門,是一間刷了粉紅色牆漆的小房間,牆上貼了個Hello kitty的貼紙,白色的鐵藝床,有個寫作業書桌,窗臺很大,採光很足,床上已經鋪好了素淨的四件套。
薛宥卡把行李推進去,躺在了床上,注視著頂上那盞粉藍色的燈。
“到沒有?”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程譽的消息。他在飛機上,專門搜了上海飛長沙要多久,估摸著差不多了,又緩了一個小時給他發消息,顯得不那麼刻意。
“我已經到家了!”手機用了半年,越來越卡頓,現在打個字都會經常摁錯字母。
程譽想了想,回:“禮物送給你媽媽了嗎?”
“還沒有。”
外面,傳來何小由的聲音:“米米,媽媽跟人換了班,我現在去菜市場買菜,你想吃什麼?”
薛宥卡說:“土豆絲吧,別買菜了。”
他看見廚房門口的箱子裡有一袋土豆。
“媽出去買隻雞,你在家好好休息,學習累了吧。”
第二天,何小由還專門把薛宥卡叫來科室,給自己送東西,因為同事都想看看她那個考上了T的兒子長什麼樣。
過去幾年薛宥卡上學,從來沒有來過她工作的地方。
薛宥卡找不到事做,在家看書,看論文,學習。孫文浩給他打了電話,約他出去:“你的電話怎麼回事,給你發消息一直沒回。”
“太卡了,微信卡崩了!”今天群裡下載一個資料,就因為資料過大而卡崩潰了幾次,不得不重裝,消息記錄都沒了。
“這麼卡?那你怎麼不換一個?剛賺了錢正好買個新手機,你這個機子不行啊!”
“過幾天再說吧。”
幾個高中的好朋友一起聚餐,唱K,薛宥卡在KTV點歌機上搜了天蠍樂隊,沒有搜到。
這裡隻有大眾化的流行樂-
另一邊,程譽回老家過後,過上了如幾年前的無聊生活,早上有人叫醒,房間有人收拾,吃完飯要陪老人聊天,散步,空闲的時間獨自練鼓,有靈感的時候用鋼琴記錄下一兩個樂句。
他發消息給林時茂,說約個地點,把新歌搞出來。
林時茂:“我不在澳門。”
“不是回來了嗎?”
“我今天又出去了。”
程譽:“去哪裡了?”
“西安。”
“去西安幹什麼?”問完這句話,程譽就想起來,Wolf老家好像就是西安的,有時候他會哼自己寫的方言小調,有回程譽聽見了覺得有意思,就問了他,得知是陝西話。
林時茂回:“去吃東西,過個節。”
——這人是去找Wolf了,程譽握著手機想。
程譽不確定他們什麼關系,是好的過分了還是自己想的那樣,他也不在乎,隊友如果要說會自己說的,他也不是八卦的人。隻是程譽有點嫌又有點酸,平時住一起也就算了,過寒假居然還膩在一起。
摸出薛宥卡送他的小丘比特,程譽沒心思寫新歌了。
“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