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很涼快,樓底下有不少拉著小手漫步的情侶。
“媽怎麼看不見你啊?”
薛宥卡說:“是不是你設置有問題啊,我這兒能看見的。”
他才不想被何小由看見自己染了頭發。
何小由也沒有太糾結這個事,先問他零花錢夠不夠,又問他學習怎麼樣,跟同學處的好不好,薛宥卡說好:“我還加入了社團,在社團裡交到了好朋友。”
“那就好那就好,媽跟你說個事,你二嬸的侄女,焦露姐姐你還記得嗎,她也在北京上學,在z大,大四了,進了一家什麼資本實習,”何小由記不起公司名字,隻是聽說是很厲害的投行,“你周末有空請她吃個飯,我把她微信給你……”
“媽,我還未成年你就叫我去相親?”
“不是相親,什麼相親,你們是親戚!焦露啊你不記得了啊?”
“誰啊我怎麼記得。”
“你忘了,初中你放假我沒時間帶你,你還去人家家裡住了一個月,你們兩個劃竹排翻了,她差點溺死,你把她救了,你忘了?”
何小由把薛宥卡帶回湖南娘家的那一年,她給兒子找了新學校,開始到處找工作。
就那段時間沒有空帶小孩。但薛宥卡太爭氣了,她沒多少時間盯他學習,可自從回了娘家上學,兒子就開始給她爭氣,開始拿第一名,全年級第一,全市第一……到最後考上t大。
薛宥卡說不記得了:“都多久的事了。”
他完全記不起來有這回事,反而是記得更早的時候,在山陵縣,有個有錢的哥哥帶他去坐遊艇,那是生平第一次,所以有印象。但也記不起來那是誰了,記不清他的長相,又是為什麼會帶他去坐遊艇。
薛宥卡對何小由說不想去:“你管人家進了什麼公司,跟我又沒什麼關系,我跟她吃頓飯我就能進去當ceo了?不可能,而且我這才大一,你別操心我以後工作的事了,還早呢……”
講完電話,推開陽臺推拉門進宿舍,汪劍正在眉飛色舞地說:“群裡說今天下午咱們宿舍裡出現一個美女?說是模特身材,腿特別長,好可惜啊,我在老樓沒有回來一睹芳容……你們見到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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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哥咳了一聲,看一眼宿舍老幺。
老幺好像沒聽見一樣,打開電腦看同花順。
看見同花順,嘯哥就想起來一件事:“汪劍,你是不是也在炒股?”
“沒啊,我們宿舍除了薛宥卡,沒人炒股吧?”
“今天下午我打掃衛生,在你地上看見這個。”嘯哥拿起一張皺巴巴的便籤紙,汪劍看見還有點納悶:“這什麼。”
等他看見便籤紙上的字,這才想起來。
這是之前國慶收假,薛宥卡寫給他的股票,還預測了收益率。
“這不是你的嗎?我最近正好在跟師兄學炒股呢,就打開搜了一下這幾個代碼,這上面寫,這個月8號到31號,收益率百分之七到百分之十,你看這個k線圖,我一看已經漲了百分之八了,明天就31了,波動不會太大,這你什麼時候寫的?”
汪劍張了張嘴,扭過頭看埋頭在陽臺洗臉的薛宥卡。
“這剩下的幾個呢?”
“剩下的幾個也跟你寫的差不多,**不離十,噢喲,你還有這一手啊?還是哪位高人給你指點的。”
“其實吧…這個,”汪劍有點窘,低聲道,“是老幺之前寫的,收假那幾天我看他炒股,就讓他給我推薦兩支。結果我沒買……艹,太後悔了。”
“老幺?”嘯哥震驚臉。
薛宥卡掛著一臉的水珠進來,聽見叫自己:“怎麼啦?”
“你家有人做基金經理嗎?”
“沒。”
“那這個……”嘯哥baba一口氣說完,看著他的眼睛都在發光,“你怎麼預測的?”
“這幾支的數據我盯幾年了,基本上判斷不會差太遠,當然也經常會失誤,沒有那麼神的,就是最近比較穩我才敢給推薦。要是波動大的時候,我也不可能推。”
在嘯哥眼裡,這個未成年室友,突然變成世外高人,雖然t大神人很多,具有超前投資眼光的校友也很多,但這種預測股票漲幅的本事,嘯哥還是佩服。
“您就是中國巴菲特,當代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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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會過後,程譽失聯了整整三天。
誰的消息都沒回復。
他面前擺著一份新鮮出爐的資料,程譽沒有花很多時間去調查,就隻查了最最基本的資料。
薛宥卡,男,十七歲,愛上書屋畢業,祖籍磬州山陵縣。
父母在十二歲時離異,跟隨母親回到湖南上初中。
程譽特別查了一下自己去山陵的那一年,薛宥卡剛好是小學畢業,年紀那行寫著11歲。
11歲……
年齡是假的,名字是假的,性別也是假的,居然連頭發都是假的!!!
程譽不知道什麼才是真的了。
被一個十一歲的小屁孩騙了感情,他的智商被侮辱了,一腔的真心喂了狗,程譽一點兒也不能接受這件事——情願一輩子都不曉得這事,也不想得知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turbo?你在家嗎?”林時茂在外面敲門,好半天沒反應,就翻了牆進去,然後打開門,把老k和鍵盤手bsp; 三人直接進了工作室,果不其然,turbo趴在軍鼓上,看起來像是在悶頭睡覺。
“你在這兒睡覺啊?”林時茂推了一下他看沒反應,以為他喝酒了,可是地上沒有酒瓶,埋頭在他身上聞了聞,也沒有酒味。
“程譽。”林時茂叫他的大名,趴在軍鼓上的人這才醒過來。
林時茂:“今晚的演出要不要取消。”
“不。”程譽聞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皺著眉,“我去洗個澡,等會兒去mebsp; 程譽從工作室,光著腳穿過庭院,進了臥室。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turbo雖然日常不愛說話外加面癱,但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頹的情況,這個和他的dbsp; 三天!!!
幾人一致認為,他受到了什麼沉重的打擊。
洗完澡出來,程譽精神好了很多,但手上的黑色手環是他不能摘下來的,一旦摘下儲沛心那邊就會立馬收到消息。
雖然他遠離了家,可時時刻刻都受著監視。
把充滿電的手機重新開機,密密麻麻的信息彈了出來,他的交際圈其實並不廣泛,但還是加了不少搖滾圈子的朋友,在北京這地兒,都很喜歡來他前兩年盤下的livehouse。
薛宥卡這幾天也給他發了好多信息,還打了語音電話。
程譽的手指劃過聊天框,看他的發送信息全是追問在不在,什麼時候有時間,採訪,還有各種扮可憐的表情包。
“大神,大神在嗎?”
“turbo老師……”
“要跪下來求你啦,哭哭。”
“幫幫忙好不好呀?”
還轉圈圈賣萌。
程譽又回想起當年那個薛米米。
在自己叛逆的青春期那幾年裡,程譽經常想他,夢見他,那是他最珍貴的回憶。手指他點開那個動畫美男的頭像,程譽看了眼他的朋友圈。
內容不多,沒有屏蔽,基本上全是吃吃喝喝,今天吃了什麼好開心,紫金食堂的螺蛳粉還挺好吃噠就是還不夠臭,桃李食堂的冰鎮西瓜好好吃……
這個十七歲的小屁孩整天吃吃喝喝,跟沒長大一樣。
可是完全不記得自己,根本就說不通——怎麼可能不記得,程譽自認絕不是會讓人忘記的路人長相,他都那麼暗示了,還裝不認識。
小屁孩就是故意裝傻。
他不敢承認欺騙自己,就裝作完全不認識自己——程譽越想越生氣,胸口悶得難受。
眼不見心不煩,程譽把他刪了。
演出過後,林時茂就拉著turbo在二樓跟一群玩樂隊的朋友看電影。大家高談闊論,講著笑話,還有人即興彈唱,好不熱鬧。
程譽坐在角落裡喝悶酒,調酒師一杯一杯的深水炸-彈給他端上來,空啤酒瓶倒在桌上,程譽修長的手指撥過去,酒瓶子在桌上轉了起來。livehouse燈光迷幻,程譽的眼前也跟著變成了萬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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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嘯哥的強烈要求下,薛宥卡給推薦了兩支他覺得很穩的股票:“少買一點,不要買多了,股市這個東西,我再看好也可能瞬息萬變。”
他知道嘯哥有錢,沒想到嘯哥直接買了三千試水。
根據薛宥卡的推測,嘯哥過了一周就拋掉了——一周賺了百分之十。
嘯哥一周就在股市賺了三百,不多但很高興,收益到賬那天,特意請他出來吃飯。
同時還有宿舍兩個室友,以及幾個本系同學,嘯哥是本地土著,在同學圈子裡很吃得開。
吃完飯,就有人提出去附近酒吧,薛宥卡說知道一家mebsp; 主要是他想過去看看,turbo在不在,問問他怎麼把自己給刪了。要是因為不喜歡自己,那能不能再給個機會,換個人跟他做採訪。
被刪掉的那天他特別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得罪了他,是不是因為自己發太多消息吵到turbo睡覺了?
但是自己都跟田愛保證了完成任務,現在也不知怎麼解釋。
mebsp; 天蠍的鍵盤手bsp; 一群人開玩笑般叫他:“股神!股神!股神!!”
“靠,樓下有個裝逼犯。”老k往下看了一眼,發現是幾個土不拉幾的學生在圍著中間一個年紀挺小的男生起哄,嗤之以鼻,“敢在我們turbo面前裝逼,還鼓神?瘋了吧!”
“還真有人敢自封中國鼓神??我靠,還敢在mebsp; 一群搖滾樂手,天不怕地不怕,聞言有個人向下吼了一句:“誰他媽是中國鼓神?”
在酒吧乖乖點了牛奶的薛宥卡,緩緩抬起頭。
一群人一看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男生,一下就笑了:“你就是中國鼓神?”
“他們瞎叫的。”薛宥卡咬著吸管,在迷蒙的燈光下,正好看見了樓上的一群人,其中有一個是認識的,那英俊冷淡的面孔無論放在何處都能叫人一眼捕捉。
“嗨啊!turbo!!”
程譽往下看了一眼,那個粉毛在喝牛奶,笑得很開心。
他收回目光,手指輕輕一彈,啤酒瓶滾在地上。
“騙吃騙喝……小騙子,白眼狼。”
林時茂聽見他嘀咕了句什麼,沒有聽清楚。
“turbo,這是你粉絲啊?那他還敢自稱什麼鼓神……”
“他不會打鼓,你們別起哄了。”程譽撐著沙發扶手站起來,視線模糊。
“你上哪兒?”老k問他。
“放水。”酒喝多了。
從樓梯下去,程譽進了衛生間,薛宥卡正在洗手,扭頭看見他,喊了一聲。
程譽沒理。
他拉下拉鏈。
“你還要站在那裡看我撒-尿?”他垂著眼,側臉很冷。
“不……我不看你。”薛宥卡繼續洗手,“你為什麼刪我微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