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年前的他,總是嚷著自己是成年妖。現在他真正可以自己做主時,卻發現再也沒有妖會蹲在他身邊,為他踹斷一棵樹,使出一套完整的鞭法而鼓掌叫好了。
隻有真正失去,才知道曾經擁有過的多麼美麗。
符離抬頭對莊卿笑了笑:“我想,也許妖界根本沒有所謂的妖皇。隻是那些大妖期盼著有個強大無比的妖出現,能為他們抵抗天道,再次把人類欺壓在腳下,便有了這個傳聞。”
“如果真有妖皇,天道又怎麼容得下他?”
“你……”莊卿莫名覺得,符離笑得有些難過,他剛開口,林歸來敲門了。
“老大,符哥果然在你這兒。”林歸對符離道,“符哥,有個自稱傅司的男人找你,他說與你是舊識。”
“他?”符離有些意外,這個人找他幹什麼?
他站起身,對莊卿道:“我下去看看。”
莊卿點了點頭。等符離出門後,莊卿問林歸,“是那個與我們人間界公司有合作的傅司?”
“就是他。”林歸不解道,“我聽蝦衛說,他來找過符哥好幾次,隻是每次符哥都不在,一來二去就拖到今天了。”
莊卿皺起眉頭不說話。
“傅先生,您請坐。”接待員給傅司倒了一杯茶,傅司突然指著牆上的仕女圖道,“那幅畫上有小機關?我看到她的眼睛好像在眨。”
漂亮的接待員笑道:“傅先生視力真好,為了讓牆上這些畫看起來更加逼真,所以我們做了一些藝術處理。”
“原來如此,白天看著還好,這如果是晚上,還有些嚇人。”傅司以調侃的口吻笑道,“幸好我膽子大,不然也要被嚇一跳。”
接待員笑而不語,幾秒後她突然開口道:“傅先生,符先生到了。”
傅司有些奇怪地盯著門口,哪裡有人,他怎麼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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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離走進接待室,見傅司正看著門口,轉身往身後看了看:“傅先生在看什麼?”
“沒有。”傅司溫柔一笑,收回自己的視線,“貴公司的職員聽力真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就能聽出你的腳步聲。”
接待員朝符離微微一鞠躬:“符先生,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叫我。”
符離點了點頭,走到傅司面前坐下:“不知傅先生有什麼事找我?”
傅司臉上的笑意有幾分恍惚,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符先生,真的沒有做過與前世有關的夢嗎?”
“沒想到傅先生還相信這個?”符離拿點心的手頓住,他抬頭仔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人類,“不好意思,我不相信前世今生這種東西。就算真有投胎轉世,也該是前世因前世了,今生又怎麼能看到前世?”
聽到符離的話,傅司笑容變得落寞,他看著冒著熱氣的茶水:“我也知道這種說法十分可笑,可是自從上次我與你在酒店見過面以後,就總是夢到同一個人,那個人與符先生長得一模一樣,隻是他穿著淺色錦袍,也比符先生稚氣幾分。我與他之間,就像、就像……戀人般。”
說到這,傅司臉上露出幾分自嘲:“我自己也覺得這種想法可笑,誰會喜歡夢裡的人物,而且還是一個男人。我跟他相隔著的不僅是性別,或許還有時間。我生活在高樓大廈的現代,而他生活在不知幾百幾千年前。”
符離站起身,靠近傅司的頭,在他身上聞了一下。
看著符離漸漸靠近的臉,傅司神情有些慌亂。
“你身上有海的味道。”符離忽然道,“你最近去過海邊?”
傅司不解地點頭:“上次朋友在緣月酒店辦過單身派對後,就在海上舉辦了輪船婚禮。有什麼不對嗎?”
“你聽說過海市蜃樓沒有?”符離道,“科學解釋說,這是大氣折射的自然想象。事實上,在海上還有一種生物,可以創造出海市蜃樓,他甚至能夠引生物入夢,讓他分不清現實與虛假。”
傅司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在海底深處,有種妖怪叫蜃,他們外形似龍卻又不是龍,常在海上弄出虛假的幻想,引海燕落入他的陷阱,再一口吃掉他們。”符離突然伸手,從傅司腦海中抓住一個透明似水母的氣泡,不顧傅司驚駭到極點的臉,把氣泡捏碎,空中出現了一個個模糊的片段。
裡面的他穿著華麗錦袍,與傅司同桌吃飯,同枕而眠,親密無比。
看到這些畫面,符離忍不住嗤笑一聲,手一揮空中的畫面盡數消失,“隻要蜃願意,他可以給你編造出無數美好的前世。然而假的就是假的,永遠都不能成真。”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傅司臉上溫柔的笑容消失,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對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有好感,“為什麼會這麼多奇怪的手段?”
符離揮手讓傅司暈了過去,抽走了他腦子裡有關自己的記憶。
蜃能夠給人類編造出虛假的記憶不奇怪,但是這種妖膽子很小,生在大海中,卻隻敢以海燕為食,他為何要編造出這樣虛假的記憶,放進人類的腦子中?
還是說,有人知道他當年養了一隻人類寵物的事情,才故意弄這麼一出?
不過他什麼時候跟寵物同吃同睡還同床而臥了?
騙妖的手段不走心就算了,還讓人類來向他認領前世今生,圖什麼?難道想讓他再養一隻寵物?
低頭看著昏睡在沙發上的人類,符離嘆口氣,這個人類也算是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也不知道暗中的人,為何要選中他?
叫來鬼使,符離道:“把這個人送回去,注意不要讓他發現不對勁。”
“好的,符先生。”女鬼使見符離神情有些不對勁,便多嘴問了一句:“您要趕著去哪兒嗎?”
“我活了四千多歲,還從沒去冥界看過,今天想去拜訪一二。”符離從乾坤袋裡掏出他的玉骨傘,凌空一抓,撕開了一道與冥界相通的路口。
“符先生。”女鬼使急道,“冥界陰氣重,您……”
“不用怕。”符離撐開玉骨傘,“我隻是討教一些問題而已,很快就回來。”說完,他便跳進了那黑黝黝的通道中。
女鬼使愣了愣,轉身就往外跑去。
這事必須要通知其他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符離:我去地獄玩一玩,別害怕。
PS:蜃在我國傳統神話中,隻有創造海市蜃樓這種幻境能力,本文裡面虛構記憶這些,是我給他增加的功能,沒有相關的神話資料做支撐。
第52章 愛是什麼
跳進與冥界相連的通道後, 符離就後悔了, 因為他不認識路。
在人類想象中, 冥界應該是怨氣衝天,滿地髒汙, 隨處掛滿各種刑具的黑暗角落。事實上,冥界與人間界一樣,亭臺樓閣什麼都不少, 隻是走在大街上的是鬼不是人而已。
冥界的天空看不到太陽,到了晚上卻能看到月亮與星星。符離走到鬼來鬼往的大街上,看到某棟大樓的電子顯示屏上, 一位主持人正在批判某個藝人生前的惡行,讓喜歡這個藝人的粉絲們, 都冷靜一些。
這個藝人符離看過, 他在緣月酒店當保安的時候, 這個男藝人的鬼魂死活不願意下地獄,最後還是被強行帶走的。
“哥們, 你該不會是這個陸任家的腦殘粉吧?”一個年輕的男鬼走過來, “我跟你說,這就是個人渣, 被判了百年油鍋大刑。死都死了, 還以為自己是大明星呢。”
“沒有, 判得好。”符離見四周的鬼都用看失足男青年的眼神看著他,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場,“我不追星的。”
“那就好, 不久前有個小鬼死活說這個陸任家是冤枉的,威脅陰差把陸任家放了,不放她就跳忘川河。”男鬼搖頭嘆息,“哪知道腳底一下,真的掉進忘川河裡,等陰差把她撈起來,她下輩子就隻能投畜生胎了。”
見男鬼八卦的欲望越來越烈,符離隻好打斷他的話,“小哥,請問陰差府怎麼走?”
“你找陰差幹什麼?”男鬼道,“我跟你講,你剛死可能不懂規矩,陰差投胎都是要排號的,去陰差府走後門行不通。”
他嘮叨了一大堆,見符離沒有聽進去,便嘆口氣道:“從這條街往左邊走,過了忘川河的橋,再往前面走幾百米就到了。”
“多謝。”符離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右邊有個很大的廣場,那裡擠滿了男男女女,扭著腰擺著臀,好像是在跳舞。街道上沒有紅綠燈,但是有戴著紅袖章的衙役維持秩序。走過十字路口,符離掏出自己的迷榖枝,發現這個東西到了陰間後,果然毫無用處。
“哥們,是上面來的新鬼吧,忘川路13號手機店開業,新鬼一律五折。”一個鬼塞張傳單給符離,轉頭又給後面的鬼塞傳單。
有幾張傳單掉在地上,被陰風吹到符離腳邊,符離彎腰撿起腳邊的宣傳單,走到街對面扔進垃圾桶,遠遠就看到一條暗紅色的河流在不遠處,河岸兩邊開著紅豔豔的花朵,帶著絢爛的美。
白猿曾跟他說過,忘川河上有很多擺渡人,他們帶著亡魂去向河對岸,迎接新的人生。
然而此刻的忘川河上,確實有幾艘船在上面,但卻不是擺渡船,而是風景區遊玩船,河面上矗立著一架彎月拱橋,上面掛著紅豔豔的燈籠,是河面上最亮眼的存在。
符離走到橋頭,看到有陰差在橋上維持秩序,於是在自己身上弄了一個障眼法,大搖大擺的走過忘川橋頭。過了橋,有車夫在旁邊拉客,很多剛下來不久的鬼,就這麼暈暈乎乎被拉走了。老鬼看他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挨宰的傻子。
擠過擁擠的鬼群,符離踩在青石路上,越來越大的陰風不斷刮著他的臉,在跨進陰差府立下的結界後,他身上的衣物化為灰燼,又變成了那個錦衣玉冠的貴公子。
“來者何人?”陰差府巨大的牌匾下,站著八位守門人,他們皆長得兇神惡煞,陰氣重重。
“在下符離,想邀陰差長栎胥一見。”
守門人諷笑道:“冥界想要見陰差長的鬼多著,你如果有事需要找他,請撥打他的私人手機號,或是在陰差辦公平臺上,給他發郵件。三日內,會有工作人員處理你的郵件。”
符離沒有把守門人的惡劣態度放在心上,他對著門內揚聲道:“陰差長,在下符離,請出門一見。”
這個聲音穿透陰差府大門,直接傳入裡面。
守門人面色大變,皆面帶戒備地握住自己的武器,擔心符離會突然暴起。讓他們意外的是,他們身後的大門忽然打開,陰差長從裡面匆匆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