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孤兒院在找人。
它不是一直把人數控制在十個,是它能拉進來的極限就是十個人,所以隻有在一個玩家死亡後,才能再拉進來一個。
“它在找院長。”
段尤說:“它要把院長扯進來幹什麼呢?”
段尤走過去,撿起那副肖像畫,掛在牆面的釘子上。
那裡原本有一處有些奇怪的痕跡,像是長期掛著什麼東西,又被摘下來,有一片不同於其他牆面顏色的白。
掛上肖像畫後,痕跡被嚴絲合縫地遮住了。
“叮咚。”段尤咧了咧嘴,“院長進來,就可以開始考試了。”
“考試很嚴格,中途是不準隨便出入考場的,上廁所也不行。”
段尤:“從現在開始,不論死了幾個玩家,也不會再補人進來了。”
隋隊醫皺緊眉:“你怎麼能肯定?”
“我還不能,這是我的推測。”段尤又舔了下嘴唇,目光掃過屋裡的幾個人,“所以,我決定確認一下。”
“你們幾個人很古怪。”
“一個A級治療系異能,另一個雖然也是A級,但能力是半點也排不上用場的‘擬態’,打起架來連個B級的攻擊型異能都不如。”
“那邊的兩個是怎麼回事?”段尤看向展琛“你們也是玩家?頂了誰的名額來的?”
展琛:“我們是來探望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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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尤像是聽見了什麼匪夷所思的笑話,誇張地笑了一聲。
他的笑容還沒有從臉上褪去,神色就驟然陰冷下來,張開雙手,指節令人牙酸地噼啪一響。
無數旋渦驟然在大廳裡浮現出來。
隋正帆稍一動作,一團湍流似的混沌旋渦就逼進他身前,止住了他的腳步。
“最好不要亂動。”段尤說,“這個遊戲裡,最吃香的就是吞噬類異能,吞噬類異能裡,最保險的就是‘旋渦’。”
那個孤兒院院長的能力他也看見了,拿著一張有剝奪效果的卡牌,四處剝奪異能者的能力,結果居然被人偷光了卡牌槽,被自己的卡牌反噬了。
但“旋渦”不一樣。
旋渦的吞噬是可以消化的,它可以把一切能力還原成帶有特殊屬性的精神力。在旋渦劃定出的混沌世界裡,就隻有能量,濃稠得幾乎可以實質化的能量。
凡是接觸到旋渦的東西,都會被旋渦還原吸收,那個古怪的新人用來偷襲他的無效化子彈也一樣。
“我看見你弄死那個院長的過程了。”
段尤:“根據經驗,越是這種看起來普通不起眼的,越要先下手為強,想辦法解決掉。”
段尤看向展琛:“你的能力是不是讓人產生幻覺?”
像45號那樣的異能,制造幻境還需要有劇本依託,但產生幻覺卻不用。
幻覺生在腦海裡,以意識作養料,有無數種可能性,不受任何條件限制。
段尤不相信死人還能跑回來說話,他隻信自己的眼睛,他親眼看見展琛被子彈擊中後安然無恙,也親眼看見那些子彈穿透了展琛的身體。
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展琛能夠讓所有看到他的人產生幻覺。
展琛稍停了下,認真想了想,點了下頭:“好。”
他的語氣和回答讓段尤的眼角止不住跳了下:“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可以是。”展琛說,“我會讓你看到你想看到的畫面。”
段尤眼底一點點沉下來。
他已經無數次在生死之間逃過來,早磨練出格外靈敏的直覺,這個說話顛三倒四的新人,身上卻偏偏有著叫他忌憚的古怪氣息。
……比這個更叫人忌憚的,是他懷裡抱著的那個昏睡的少年。
從旁觀者的視角來看,那個少年現在的狀態格外虛弱疲憊,應當是過度透支了力量,正在靠睡眠重新恢復補充。
如果是段尤他們平時做的定制任務,這樣的兩個玩家,顯然是運氣好的新手無疑,幾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順手擊殺,拿去當卡牌的添頭。
……
可不知為什麼,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單薄瘦弱的學生,居然讓段尤感到了窒息般的壓力和恐懼。
段尤瞳孔不著痕跡地縮了縮。
“殺了那兩個新人,拿他們喂旋渦。”
段尤不再耽擱時間,他決定先解決最危險的部分:“我去開那扇門。”
隻有考試名次在最前面的三個人能被送出去“資助讀書”,他們幾個識字都不多,想拿前三名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殺掉另外七個人。
大廳裡有四個人,如果沒有意外,這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他們要盡快拿到這三個生還名額,從這場鬼遊戲裡逃出去,然後就金盆洗手,帶著賺來的天價財富安安穩穩享受到死。
段尤回過身,匆匆朝門裡走過去。
餘光裡,他看見那個A級治療系異能的女人最先被旋渦吞噬,她丈夫怒吼著,不顧無數大大小小的旋渦阻隔撲過去,卻還是晚了一步。
他們的身體被旋渦吞噬得千瘡百孔,和以前被他殺害的所有異能者一樣,傷口沒有血,隻是身體逐漸變得青白幹癟。
他們用最後一口氣抱在一起,慢慢被旋渦吸幹。
那個新人要照顧虛弱昏睡的同伴,不能隨意移動,他手裡的槍還有些無效化的子彈,擊散了幾個旋渦,卻被隱在暗影裡的紋身找到了空檔。
黑色的墨箭尖銳鋒利,從背後一擊即中,直接穿透了兩個人。
昏迷的學生甚至沒有醒來的機會,就已經在睡夢裡無聲無息地死去。
抱著他的年輕人死死護著他,被墨箭當胸穿透,努力彎下肩背,用身體替對方的屍體阻擋著緩緩逼進的旋渦。
……
段尤嗤之以鼻地笑了一聲。
他看過太多人臨死前的場景,有人依依不舍,有人驚恐求饒,不管是多慘烈的情形,他都從來沒有半點感覺。
這些場景原本就是他親手制造的,在發生之前,就已經在他的腦海裡盤演過無數次。
段尤走進了那扇門,登上樓梯。
在門外看,樓梯的長度像是看不到頭,真踩上了樓梯,卻發現其實沒走出多遠,盡頭就連著一間教室。
教室裡有三具屍體,看起來是自相殘殺死亡的,都倒在地上,已經斷氣了很久。
段尤仔細數了好幾遍,止不住地狂喜起來。
……他們成了最後存活的玩家!
這是他參加的最詭異的一輪遊戲,現在別墅裡的其他玩家都死了,他們是僅剩的三個人,可以平安退出遊戲活下去。
他們的實力,遊戲方也沒辦法捕捉和強制他們繼續參加,退出以後就洗手不幹,賺的錢已經夠他們揮霍幾輩子。
段尤回身,快步下了樓梯,叫另外的兩個人:“快來——”
他忽然愣了下神。
……他們已經搭檔了很久,早對彼此的長相和手段不能更熟悉。可這一次,在另外兩個人的眼睛裡,他卻看到了震驚和恐懼。他不知道有什麼可怕的,朝門外伸出手,卻在下一秒忽然滯住。
……
他的手融化了。
他匆忙抬手去摸臉,卻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出了這個動作,他想要開口說話,發出的聲音卻像是被攪進了湍流的旋渦,徹底混沌成一片。
更讓他震驚的,是他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樣子。
獨眼和紋身男被隋正帆夫婦擊昏在地上,被墨線結結實實綁成了一團。沙發上那兩個詭異的新玩家也安然無恙,血跡、傷口、屍體,一切熟悉的場景都消失了。
大廳裡幹幹淨淨,再看不到任何旋渦的痕跡。
他想要回到那扇門裡,卻已經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拖住。
在門上金屬鑲邊花紋的反光裡,段尤看見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一團旋渦。
大廳裡消失的旋渦都到了他身上。
他現在是一團隻剩下最模糊的人形,由無數混沌湍流組成的旋渦。
……
“對你看到的滿意嗎?”展琛問。
段尤已經被恐懼填滿,他用力搖頭,嘶聲問:“你對我做了什麼?你的能力究竟是什麼?!”
“我的能力是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
展琛說:“我承諾過,會讓你看到你想看到的畫面。”
段尤根本想不通怎麼會有這種能力,他拼命想要從門裡出去,卻根本無法掙脫那種詭異的吸力:“放我出去!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這裡面是怎麼回事——”
“你不在門裡,在門外。”
展琛起身:“我們這一邊才是門裡。”
封青在孤兒院裡一天書都能正經沒讀過,孤兒院連教室都沒有,根本不可能有正規的考場。
牆壁上的空白痕跡是個提示,院長的畫像掛在大廳,恰恰說明大廳才是真正的考場,是所有玩家需要集合的地方。
他們從一開始就在終點,隻有他們判斷正確,其他考生才能進來。
而門的打開方向一旦錯了,就不是通向考場,而是通向另一片空間。
展琛合上門。
……
俞堂被動作牽扯得短暫醒過來。
他挪了挪身體,探出頭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被展琛遮住眼睛,力道輕緩攔回去。
俞堂忍不住蹙起眉。
他在展琛的掌心眨了下眼睛,低聲提醒:“有東西從風暴眼裡過來……有人把門打開了。”
“它要吞噬的目標不是我們,它已經找到了。”
展琛摸了摸俞堂的額頭:“冷不冷?”
俞堂搖搖頭。
“我做了個夢,嚇醒了。”俞堂說,“夢見我在考試……”
展琛:“有個壞消息,我們的確是在考試。”
俞堂:“??”
展琛忍不住輕笑起來,把人往懷裡攏了攏,低頭親了下俞堂的額頭。
“還有個好消息。”展琛說,“你是監考老師。”
展琛:“小光團老師,我們要換個身份睡覺了。”
他把門重新向內拉開。
這一次,裡面果然變成了別墅內部的樓梯,有玩家站在樓梯上,謹慎地朝下面張望。
察覺到下面就是需要集合的“考場”,已經有玩家陸續小心翼翼地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