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19號急著解釋,“隻有存活人數小於十個,大家才能逃出去,難道我們要一直困在這裡嗎?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死……”
俞堂打斷他:“那個學生的具體異能是什麼?”
“他的異能是幻境,領域規則是‘故事’!”
19號如逢大赦,搜腸刮肚往外倒:“他是個文學系的高材生!他的領域是有限制的,不能憑空生成,必須先有一本書,或者是寫到紙上變成一本書才行……”
那個學生真正的編號是45號。
截止到這一次遊戲,他已經順利在七輪遊戲裡活下來,異能“幻境”也在遊戲裡逐步升到了A級。
每次遊戲前,他都會提前尋找一個實力足夠強的物理系搭檔,並且在進入遊戲時偽裝成落地成盒的新手,放松所有人的警惕。
有不少玩家都是被迫在遊戲裡對其他人出手,即使不得不自相殘殺,也會盡量數著人數,到世界裡隻剩十人時就立即停下。
很少有人能意識到,有個開局死亡的“新人”還活著,這時的遊戲世界裡其實有11個玩家。
每輪遊戲,45號都會在這些人協商著休戰、停下等待遊戲結束的時候,生成一片幻境,順理成章地取代掉其中一個人。
“他是這次遊戲才找上的我,以前的事我都不知道!”
19號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他連驚帶懼,臉色痛得發青,聲音止不住地打著顫,卻始終沒有停下來。
“我隻是個聽他吩咐的打手……瞬移這種物理系異能,就算升到了A級有了領域,也隻是能在不同空間移動,還有次數限制……我不跟人合作,根本活不到最後!”
“他的‘幻境’必須依託於紙質的、成型的故事書,隻要是書就行,他自己寫的也行。”
“隻要書不被毀掉,幻境就不會消失。”
19號咽了咽唾沫,他的嗓子已經有些沙啞:“如果用他自己的寫的書,就有次數限制。他每次隻能自己寫三本書,已經用完了,所以我們就用了孤兒院圖書角那些恐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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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堂問:“幻境生成後,這些書在什麼地方?”
19號畏懼地看了俞堂一眼。
“我不知道。”19號低聲說,“每次他都是一個人生成幻境……”
……
19號愕然地瞪圓了眼睛。
他不想再往下說實話,心裡想的、嘴裡說的,明明都是一樣的內容。
……可他卻像是忽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剝離了自己的身體。
在他生出要說謊的念頭的下一刻,他就變成了一個和自己身體重疊的虛影。
那個縮在牆角、身體凝實的“19號”,還在繼續回答:“這些書在那張‘瞬時記憶’的A級卡牌裡,那是在他身上下注的公司老板給他買的。”
“瞬時記憶的領域,規則就是‘藏書’,正好和他的異能搭配。”
“19號”低垂著頭:“現在他死了,那張卡牌也毀了,那些書應該被彈出來,散落在了這個孤兒院的不同地方。”
“我現在準備利用我的瞬移異能逃走,搶在你們前面找到這些書,我會把這些書全部燒掉。”
19號的虛影目眦欲裂。
他不清楚自己暗地裡的打算怎麼會被身體說出來,不停嘶吼著,想要阻止自己的身體。
“19號”卻依然在繼續說下去:“書毀了,幻境也會毀掉,你們會和幻境一起被燒成灰,這座孤兒院就是我一個人的……”
19號的眼睛瞪得幾乎冒血,眼底迸出難以置信的絕望。
……他說了“禁語”。
他們已經在孤兒院裡潛伏了很久,在狩獵其他玩家的同時,也摸清了唯一的一條規則。
這座孤兒院很寬容,不會吞噬玩家,隻會把玩家困在孤兒院裡無法出去。
唯一的一句禁語,就是“這座孤兒院是我一個人的”。
凡是說過這句話的人,都會被驟然發怒的世界報復,變成隻配縮在陰影裡的線條。
“我後悔了!”19號嘶聲喊,“我改主意了,我不這麼想了!我想幫你們!我能給你們帶路……”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虛影又和身體疊實,重新融成了一體。
19號這時候反倒拼命想逃開這個惹禍的身體,他死命掙扎,可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種奇異的分離感居然再也找不到了。
19號已經察覺到自己身體的顏色在被剝離,他已經被絕望徹底擊垮,走投無路地去扯俞堂:“你是不是有辦法?求你救救我,我們已經摸清了這座孤兒院,我可以給你們帶路!你救救我……”
他的聲音一發出來,就被四周的空氣迅速擠壓吞噬。
“禁語”隻要不被說出口,在心裡想著,什麼事都不會有。可不知道為什麼,在俞堂的領域裡,他竟然就這樣把這句話大喇喇說了出來。
狂怒的世界意志在瞬間剝淨了他的顏色。
19號的線條盯著俞堂:“你的領域規則到底是什麼?你搞了什麼鬼……”
俞堂:“我的領域規則是‘規則’。”
19號愕然地瞪圓了眼睛。
他想起在對話開始時,俞堂曾經說過的話。
“回答問題要說實話。”
“都告訴我,說完為止。”
……
19號僅剩的線條已經落在地上。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聲音隔了一個維度過來,像是砂紙摩擦鐵鏽發出的古怪噪音:“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有這種異能?”
俞堂沒有回答,撐了下膝蓋站起身:“展學長。”
展琛走過來。
在他們對話的時候,古怪的琴聲一直在響,展琛沒有貿然下樓,已經探索過了這一整片走廊區域。
這是一樁被廢棄的莊園,他們在莊園的別墅裡。
因為常年缺乏維修,別墅的牆壁和地面都斑駁老化得厲害,很多設施已經失去了原本應有的功能。
“我們在三層,是孩子們活動的區域。”
展琛:“這些房間大部分都是被封閉廢棄的,開放的有音樂教室、圖書室和畫室,但音樂教室裡沒有樂器,畫室裡也沒有顏料。”
俞堂點了點頭:“圖書角呢?”
“圖書角有兩排矮書架。”展琛說,“我檢查過,每層都有放過書的痕跡,總數大概在五十本左右。”
俞堂把系統從意識海的麻袋裡放出來:“展學長,現在書還剩多少本?”
“不剩了。”展琛說,“還剩書架。”
俞堂:“……”
展琛溫聲好奇:“怎麼了?”
俞堂深吸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他們面對的是一片還在不斷觀察玩家、向玩家學習的初生世界。
19號和45號來過圖書角,他們應當是隻拿了書架上的恐怖故事,利用這些故事書生成了鬧鬼的幻境。
但現在遊戲世界也學會了這個方法。
吸收圖書角原本的書籍、被遊戲世界重新修改過的孤兒院,就未必還是幻境了。
俞堂接過展琛遞過來的紙頁。
展琛在圖書角找到了一份陳舊的書籍清單,在俞堂審問19號的時候,他已經按照書籍的頁數、分類和書架上留下的痕跡,整理出了這些書的大致內容。
這些書是被各方捐贈來的,很雜亂,什麼類型都有。孤兒院的孩子大都沒上過學,其實大部分都很難看得懂
為了防止孩子們沒輕沒重把書翻壞,有不少書買來就沒有拆封過,還裹著密封的塑料皮。
“至少先把人都聚在一起。”
俞堂說:“我要是沒猜錯的話,這幢別墅裡應當還有十個人。”
19號之所以覺得詭異,是因為他和45號一直埋伏在這條走廊裡擊殺玩家,沒有發覺這裡面的規律。
遊戲世界要在孤兒院裡留下十個人陪封青玩,既不能多也不能少。
每次擊殺一名玩家,遊戲世界就會從其他空間裡再抽出一個人,投入孤兒院,來保證孤兒院裡的人數。
俞堂還保留有封青“有空來串門”的邀請,所以可以帶展琛作為客人一起進入孤兒院,不算他們兩個,孤兒院裡應當還分散著十個玩家。
“院長室在頂層,我上去看看。”
俞堂說:“展學長,我們還按照原本的計劃,你和系統去找其他人,在一樓的樓梯口見。”
“宿主,宿主。”系統依然有點緊張,在意識海裡提醒他,“樓梯已經變成鋼琴鍵了……”
系統沒能看到那個學生被樓梯吞噬的場景,卻依然本能地對這些琴鍵很警惕,小聲問俞堂:“我們要是彈錯了,會不會有懲罰?”
“會有。”俞堂說,“但我們是‘客人’”
俞堂:“客人是不用彈鋼琴的。”
系統還沒能理解俞堂的意思,它看向已經朝樓梯走過去的展琛,緊張得不停閃著小紅燈:“宿主!太危險了,要不我先去試一試——”
俞堂在意識海裡問他:“知道我為什麼能制定規則嗎?”
系統愣了下:“為什麼?”
“因為我告訴遊戲世界。”俞堂說,“玩家有能力改變遊戲規則。”
系統仔細想了想,忽然怔住。
……俞堂的確說過這句話。
在和那個操控幻境的學生對峙的時候,那個學生為了給自己找理由,走投無路地質問俞堂,難道玩家還有能力改變整個遊戲規則。
俞堂的回答是“有”。
……
緊接著,俞堂的領域就獲得了“規則”的特性。
“這個世界一直在偷看我們。”
“它想學得更強大一點,想救出封青,隻是給它觀測的樣本隻有陰謀、算計和自相殘殺。”
意識海裡,俞堂說:“但它其實很好騙——隻要讓它相信一件事是理所應當的就行了。”
到目前為止,遊戲世界還不能控制自己的能力。
如果玩家觸發禁語,說了它拒絕的事,就會被它暴怒地予以懲罰。
但如果玩家說的話讓它信以為真,認為這樣才是對的,它也會照著做。
俞堂以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了“玩家有能力改變遊戲規則”,遊戲世界就會以為這是真的,賦予他制定規則的異能。
俞堂剛才在那個19號身上試了試,把領域範圍固定套在某個目標人物身上,制定“不準說謊、必須全部說完”的規則,每過五分鍾,大概會耗去三成的精神力。
精神力畢竟不能這樣揮霍,所以俞堂打算再冒一次險,試一試另一種辦法。
“客人是不用彈鋼琴的。”
俞堂說:“客人第一次來,還能吃泡泡糖。”
系統:“……”
展琛:“……”
展琛平安無事地站在第一階臺階上,他清了下喉嚨,壓了壓無奈的笑意,正要開口,神色忽然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