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來越大,冰冷的雨水還沒來得及接觸封青的身體,就被悄然分解成粒子,薄薄地聚成了一片透明的雨衣。
“他需要近距離測評13號的異能。”
俞堂說:“以確定13號的價值,操控大盤賠率,確定是不是要回收進卡牌池。”
系統說不出話,閃了閃小紅燈。
……道理雖然講得通,但這樣直白地說出來,畢竟還是顯得太冷漠了。
在鍾散看來,13號是一項工具、一個商品、一張卡片。
自身的粒子解離重組,對俞堂來說不算什麼,但對封青而言,其實和死過一次沒什麼兩樣。
封青要先殺死自己,再讓自己活過來。
他躺在地上,等著身體徹底消泯解離,看著不遠處的人影。
系統小聲問:“鍾散為什麼不能過去幫他一下?哪怕給他打一針嗎啡……”
俞堂撥開攔路的枝條:“因為在理論上,封青是有能力吸收屬於別人的粒子的。”
系統愣住。
它沒想過這個問題——封青之所以會死,是因為重置十七次後,粒子已經逸散得不足以繼續維持這具身體的存在。
可封青既然能解析和重組粒子,就該有能力去奪取別人的粒子,化為己用。
“封青為什麼不這麼做?”系統說,“是他自己不知道嗎?鍾散故意瞞著他?怕他對自己不利——”
俞堂搖了搖頭:“封青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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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人生來就會吃飯和呼吸,異能在產生的時候,異能者不用刻意學習,就會自然清楚使用方法。
封青一直都知道,隻是他從來都沒這麼做過。
系統問:“封青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俞堂沒有立刻回答。
他終於順利找到了一處山洞,走到深處,把衣物上附著的潮氣也分解成粒子驅散。
山洞裡有些枯死的矮樹,俞堂折了些枝條,湊成一堆,點了團篝火。
俞堂在篝火旁坐下,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穿書局給系統培訓的時候,有沒有講解不同的實習類型?”
系統怔了下:“沒有……我們是被分配給正式員工的。”
實習期的員工會由穿書局的人事部統一分配,隻有通過了實習,轉為正式員工,才會配備系統。
俞堂:“和人類有些企業的模式差不多,分兩種。”
一種是轉正前的員工實習,基本已經確認了會轉正,實習期是用來熟悉工作內容、掌握工作技巧。
一種是進入穿書局的考核實習,隻要做不好,就要收拾東西走人。
“主角部門下屬了幾個組,有龍傲天組,有打臉虐渣組。”
俞堂說:“還有重生組。
俞堂從意識海裡取出牛奶,裝在平行四邊形的碗裡,擱在篝火旁熱了熱。
……
封青是真的活過一次。
他是真的被領養,被送去接受了改造,被鍾散帶回家,又因為改造的並發症在十七歲死亡。
……然後,封青獲得了一次重生的機會。
代價是把身體借給接受考核的員工,配合穿書局,完成考核實習。
“我之前說,封青之所以沒能成為主角,是因為我那次考核失敗了。”
俞堂:“我那次考核的任務,是在臨死前吸收鍾散的粒子,繼續活下去。”
系統愕然:“怎麼會——”
“封青十七歲那年,其實已經覺醒了異能。隻是他的異能太強大,又不夠穩定,他的身體強度不夠,才會發生了崩潰。”
俞堂說:“要想活下來其實很簡單,吸收頻率近似的其他人的粒子就行了。”
終端機重置了這個故事,給了封青一次重生的機會,也給封青設下了一個圈套。
如果俞堂完成了那次任務,封青就還是主角。
他可以成為最強悍的異能者,可以輕松通過這場死亡遊戲,可以一直活下去。
但終端機漏算了一點。
粒子和粒子的交流,是可以超越維度的。
俞堂在那本書裡,不止感覺得到封青的存在,還能聽得見封青的聲音。
……非常絮叨。
“我知道這個要求挺過分……我知道它現在是你的故事了。”
“我應該是攢了不少錢,你找找,都記在小本子上了。”封青挺不好意思,“都給你,好不好?”
封青在他耳邊念念叨叨:“能不能別吸收這個人的粒子啊?”
“讓他活下去吧。”
“讓他活下去吧。”
時間重置後,封青的記憶也被一並清除。
他雖然還在自己的身體裡,但隻在很少的時候能醒過來,看一看別人用自己的身體在做什麼。
終端機和封青籤訂的合約,是隻要俞堂成功完成考核,就會把這具身體完整地還給封青,讓封青成為這個故事的主角。
終端機對封青說,隻要成為主角,想要多少錢就能有多少錢。
封青那麼愛錢。
封青自己放棄了這次機會。
他不記得任何過去的事,也早已經不認得鍾散。
封青還挺高興,對著鍾散的一寸照片,扯著俞堂絮叨著聊天:“你看這個照片帥不帥?我看上他了,我喜歡他。”
……
“我沒能順利通過那次考核。”俞堂說,“也沒能改變封青的命運。”
直到最後,封青也不肯吸收鍾散的粒子。
他又一次死在了十七歲,三年後,他成了故事的配角,成了鍾散手裡的商品和工具。
封青重組了十七次,異能也越來越強悍。隻要他想,隨時都可以吸收附近的任意生命粒子,奪取他人的性命,作為自己活下去的養料。
鍾散不知道,他站的位置其實早就不在安全區的範圍內了。
……
系統輕輕閃了兩下小紅燈。
那塊虛擬屏幕被重疊的雲層遮擋,暫時看不清楚,四周空無一人,整個世界都像是被籠罩進了漆黑冰冷的雨幕裡。
第一百零五章
俞堂沒有急於離開這座山洞。
被強制進入遊戲前,封青的身體還沒來得及調整好狀態。趁著這場雨,他需要盡快休息,最大限度補充消耗掉的精神力。
山洞外雷聲轟鳴,雨越下越大,這一夜大概都不會有停下的機會。
俞堂在意識海裡翻了翻。
遊戲畢竟還在對外持續直播,俞堂不準備太過囂張,隨手抓了一把粒子,多多少少演了演,雙手憑空一拍。
高科技智能雲感床墊從意識海裡掉出來。
“宿主需要睡一覺嗎?”系統說,“我可以幫忙放哨,有動靜就叫醒宿主……”
俞堂搖了搖頭:“不急。”
系統怔了下:“宿主要做什麼?”
俞堂拆了支牛奶味的棒棒糖。
他打開轉播功能,把那塊虛擬屏幕上的影像完整投屏到意識海,看了看現在的存活人數和實時留言。
進入這一期遊戲的玩家總數是239人,一次開局,就已經減員了近一半。
留言區裡,已經有了不少的牢騷。
[這期怎麼回事,開局這麼難??]
[難還不好嗎?出卡出得快,價格也低,我都拍到好幾張了。]
[你是來蹲卡的,當然好。我是來押注的,我押了三個,全都交代在剛才的無傘空投裡了。]
[我也是,押了那個A級讀心術,本來想著能賺點的……晦氣。]
[這一期背景設置太不公平了,直接從天上往下扔,這不是明顯偏向物理系異能嗎?]
[以前還有過靈異背景,物理系異能也一樣全廢,就是為了刷出卡率,習慣就行了。]
……
系統實在看不下去,小聲說:“宿主……”
俞堂問:“覺不覺得奇怪?”
系統愣了下:“什麼?”
俞堂:“按理來說,這些人是來尋找刺激、欣賞同類自相殘殺的。”
根據遊戲性質來逆推所謂“觀眾”的組成,固然難免有些刻板印象,但總歸八九不離十。
——按理來說,評論區應當遠比現在激烈混亂得多。
開局就把人從天上往下扔,下面是漆黑夜雨裡的懸崖和叢林,許多心理系異能者根本來不及採取任何應對措施。
玩家一旦死亡,押在玩家身上的賭注就會歸遊戲的莊家所有。
心理系異能向來在大盤裡佔優勢,下注的人遠比其他的多,這一場開局,有不少人都難免賠得血本無歸。
遊戲不禁止屏蔽任何留言,但抱怨的數量卻遠比俞堂預計的更少,更多的人,關注點都在“卡牌”上。
“大意了。”俞堂按了按額角,“我估錯了一件事。”
系統瞬間緊張:“什麼事?”
俞堂:“終端機不要臉的程度。”
系統:“……”
俞堂咬了兩下棒棒糖,他又把有關異能的具體設定調出來,從頭至尾仔細看了一遍。
在這些公司的支持下,目前成功突變的實驗體規模,已經足以總結出完整的級別和類型。
異能被分成了兩類,物理系異能和心理系異能。
物理系異能,就是能夠造成物理層面上的改變。
有人能吸收和操控高壓電流,有人能徒手搓火球,有人能把水變成冰。
也有些變化是發生在異能者自己身上,比如身體素質更強、自愈得比普通人更快,有些異能者甚至能夠把身體的一部分變形,達成所需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