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一片蟲潮裡隻要出現兩頭蟲王,蟲潮也會自動以蟲王為核心,被重新分成兩撥。
被操縱的低等蟲族,會執行一切蟲王下達的命令。
也包括和同類交戰。
此前正瘋狂進攻廢棄工廠的機械蟲群,隨著改裝過的機械蟲王的加入,被泾渭分明地重新劃開,其中一半調轉頭,擋在了被擊潰的防線前。
……
廢棄工廠裡也一樣安靜得要命。
吳鳴用力揉了幾下眼睛,確認自己的確沒看錯,放下望遠鏡。
他碰了碰隋柒:“老隋,蟲族裡有能弄出來幻覺的蟲子嗎?”
隋柒剛處理好剐蹭出來的傷口,放下繃帶,抬頭看了看:“有,你能看見一群小人在頭頂上跳舞。”
吳鳴:“?”
“……總之不是這種。”
隋柒說:“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做夢。”
他看了一眼窩在掩體後,依然埋頭在筆記本上敲代碼的人影,低聲說:“我希望……這不是做夢。”
在被蟲王擊毀了能源倉,鉗住機甲拖走的時候,隋柒其實已經做好了變成張照片被貼在光榮榜上的準備。
隋柒寧可和機甲一起墜毀在蟲潮裡,也不希望時霽為了救他再遇到什麼危險。
他的確沒看見冒險追過來的僚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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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要被蟲王徹底扯碎的時候,那頭機械蟲王不知道察覺到了什麼,忽然遠遠扔開了已經報廢的機甲。
一頭眼睛裡閃著藍光、渾身上下打著草率的臨時鋼鐵補丁,用屁股倒著飛的奇怪機械蟲王衝了過來、把他從機甲裡拖出去,橫衝直撞飛出了蟲群。
機甲在他身後轟然炸開。
隋柒被一頭奇怪的機械蟲王扛著,死裡逃生,堪堪撿回了條命。
俞堂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放下電腦抬起頭。
“……”隋柒及時改口:“一頭飛行技術高超的炫酷機械朋克蟲王。”
俞堂滿意地點點頭,端起咖啡喝了兩口,重新低下頭去敲鍵盤。
吳鳴拉著隋柒隱蔽起來,悄聲問他:“老隋,你覺不覺得……時指揮和平時不一樣了?”
隋柒現在還有點暈車,按著胃揉了揉:“現在有什麼和平時是一樣的嗎?”
吳鳴:“……”
吳鳴從掩體裡探出頭,看了看發瘋的機械蟲,帶著蟲子打蟲子的機械朋克蟲王,正在用遊戲手柄打超大型戰爭實景模擬、神色依然恍惚的葉含鋒。
……吳鳴心服口服地點點頭,溜出掩體,蹲在了俞堂身邊。
他看了一會兒屏幕上天書一樣的代碼,找到俞堂停下來的間隙,小聲問:“時指揮,我們用不用也找機會出去,把防線重新補上?”
俞堂搖了搖頭:“現在不行。”
吳鳴怔了下:“為什麼?”
俞堂放下電腦,抬起頭:“你之前說,現役部隊很少有個人定制的專用機,大都是制式機甲,是統一分配的?”
“對。”吳鳴不知道他怎麼忽然提起這個,點點頭,“退役了還要還回去,這是軍隊的財產。”
俞堂:“有人把機甲拆開過嗎?”
吳鳴:“……”
吳鳴謹慎地幹咳了一聲:“這是軍隊的財產……”
俞堂點了點頭,沒說話。
他看了一眼角落裡的監控攝像頭。
在那個保守派的軍方高層放棄了冠冕堂皇的偽裝,一再主動刺激莊域和老將軍,想要逼他們失態違反軍規的時候,俞堂其實就多多少少覺得奇怪。
聯盟高層博弈都是直白的立場交鋒,圖窮匕見,臉固然不是必要的,但肆無忌憚到這種地步的也很少見
俞堂一度有點忍不住,差點就託臨時代班系統的展學長生成一根古道熱腸的錄音筆,打開錄音功能,悄悄塞進老將軍的衣服口袋裡。
……
但那個保守派軍方高層的話,卻讓他心底騰起了個新的預感。
“我個人非常希望,這依然隻是一場無端的指控。”
俞堂沒有調整攝像頭的方向,監控屏幕上的畫面依然是遠處蟲族間的激烈廝殺。
他的聲音透過音箱,在演習總指揮部不輕不重地響起來。
俞堂問隋柒:“你的機甲改裝過嗎?”
隋柒不自覺地愣了下。
他不知道俞堂問這個做什麼,想了想,還是如實回答:“改裝過幾次……機甲技術普遍革新過三輪,加了新的武器和推進裝置。”
之前的情形實在太危急,他顧不上進行更多的檢查,也沒能發現機甲有什麼異樣。
隋柒蹙緊眉,他低聲問俞堂:“是被人下過手嗎?我們家的情況特殊,的確可能會有人暗中針對我……”
俞堂輕輕搖了下頭,沒有回答他:“吳隊長。”
吳鳴回過神:“到。”
“把你的機甲給我。”俞堂說,“我要拆開研究一下。”
吳鳴:“……啊?”
俞堂:“我給你賠,我的錢還夠。”
吳鳴:“……”
吳鳴幹咽了下,他其實也挺想拆開機甲看一看,可機甲畢竟是軍隊的財產,擅自拆卸不止要賠錢,還違反軍紀。
俞堂已經往角落裡看了幾次,他們也發現了那裡安裝的監控攝像頭。
選訓過程裡,為了全方位細致觀察每個受訓者的反應,安裝監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攝像頭雖說不對著他們,可他們說話的聲音,演習總部還是聽得見的。
吳鳴興奮搓手:“是不是不太好……”
俞堂沒有立刻回答,他合上電腦站起身:“海豚號去打掃戰場了,它收集了隋柒機甲爆炸後的碎片,發現了這個,用微型機給我先送了回來。”
他這一說,眾人才發現海豚號的確不在,下意識跟著看向俞堂虛攥成拳的右手。
“我剛才掃描分析了它的結構,發現是一個特定頻率波長的發生器,這種波長對大部分蟲族都有強烈的刺激和吸引效果。”
俞堂說:“這東西能讓你們每個人置身險地。”
俞堂:“我需要檢查一下,你們的制式機甲裡是不是也裝了這種東西。”
……
演習總部。
“他這是要幹什麼?!”
石參謀氣急敗壞起身:“這是破壞軍隊財產的違規行為!胡鬧!這就是特戰隊挑中的人?簡直不像話——”
他怒氣衝衝厲聲說了半天,察覺到氣氛沉默得反常,臉色才終於微微變了。
他的喉嚨動了下,冷汗瞬間冒出來,看向身後保守派的軍方高層。
軍方負責人緩步走過來。
這些人能走到這一步,用不著解釋得更清楚,所有人都能聽懂俞堂在監控裡沒說出來的話。
如果說隋柒被蟲王單獨攻擊,原因是機甲被改裝過,這裡面的緣由用不著說清楚,所有人都猜得到。
隋家一直都是旗幟鮮明的改革派,隋柒在演習裡出了“意外”,不隻是對隋家的打擊,也是保守派一方肆無忌憚亮明的警告。
……可為什麼會這麼肆無忌憚?
除了長期以來潛移默化的訓練方式,還有沒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藏在保守派手中的底牌?
一旦蟲族大舉入侵,聯盟現有的戰力無疑不足以抵擋,這些人究竟是哪來的信心,能夠在蟲族覆滅整個星系之前逃出去?
……
那個年輕的觀察手給出了一種可能的答案。
或許不隻有隋柒的機甲被改裝過,安裝了能夠發出特定頻率和波長、對蟲潮有強烈吸引力的發生器。
如果這場改裝的範圍,不隻局限於隋家的個別機甲呢?
如果所有的軍方制式機甲都被暗中改裝過呢?
如果在和蟲潮的激戰中,這些發生器被同時開啟,整支軍隊、整個星球,都會被發狂的蟲族瞬間淹沒。
在徹底把所有制式機甲吞噬幹淨前,蟲潮不會改變方向和攻擊範圍,即使有人在這個時候趁機逃離,蟲族也無暇追擊。
“我們完全不清楚這件事。”
保守派的軍方高層臉色難看得厲害,他依然保持著鎮定,站在負責人面前:“但這位……年輕人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軍方高層緩聲說:“如果要檢查全軍所有的制式機甲,我們願意配合,也願意提供需要的幫助。”
“或許的確有某個野心家做過這種打算,也許是以前的掌權者,也或許藏在我們這些人之中。”
軍方高層捏了下掌心的冷汗,他知道這種拙劣的借口不可能說服軍方負責人和聯盟總部,隻能盡力拖延時間:“我們和你們站在一邊。”
他向四周掃視了一圈,看著眾人各異的臉色,心底狠狠沉下去。
……這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軍方制式機甲內的能源倉深處,都安裝有吸引蟲潮的波長發生器。這些發生器被偽裝得很好,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機械元件,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
這是隻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的機密。
他們其實不怕這件事被曝光出來——即使被發現了,也有被發現的應對辦法。
聯盟不可能一次性拆解和銷毀所有機甲,隻要弄不清楚他們把波長發生器具體藏在哪兒,隻要怕他們一次性激活這些發生器,讓蟲潮徹底發狂,聯盟就必須滿足他們的要求。
這反而會成為他們反向要挾聯盟的籌碼。
為了這個,他們甚至不顧隋柒的性命,特意引爆了隋柒那臺機甲,銷毀了所有證據。
——可怎麼會出這種差錯?!
爆炸是以粒子為單位引發的,那臺機甲本該被炸得連煙都不剩,怎麼會正巧掉下來了個碎片,正巧被那個觀察手的機甲撿到了,這個碎片還正巧是吸引蟲族的發生器?!
軍方高層心跳愈快,喉嚨不自覺動了下。
監控的畫面依然是蟲族的激戰,背景音裡卻不斷傳來拆解機甲的聲音,遞送工具的磕碰聲、壓低的模糊交談聲。
那個年輕的觀察手把發生器交給其他人,讓每個人記清楚形狀、尺寸、特徵。
軍方高層聽著這些聲音,額間的冷汗一點一點滲出來。
他們這一次是真正被戳到了死穴。
……
“在不在定位器裡面?”
“……沒找到,再找找。”
“通訊系統?元件原理是一樣的,正好和聯絡器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