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機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翻身,俯仰貼地滑行,打開空氣炮,轟上機甲底盤。
機甲徹底失去了平衡,轟然倒在地上。
四周都在砸起的煙塵裡靜了靜。
那人氣得幾乎失去理智,腰間爆發出強橫力道,配合背後的推進器猛然翻身躍起。
時霽精準地撞上了他的肩膀。
……
第五次看到那臺機甲隻是莫名其妙被撞了一下,就重重摔在地上的時候,觀戰的人群已經徹底發不出任何半點聲音。
時霽拉高僚機,打開通訊器:“您好,請問可以談一談雙方合作,一起抵抗蟲潮的事嗎?”
那人幾乎被他氣瘋了:“談個屁!我——”
時霽的脾氣很好:“那請您站起來。”
那人:“……”
僚機盤旋在半空,灰頭土臉的機甲躺在地上,不自覺地向後退了退。
“天要黑了,機械蟲很快就會行動。”
時霽溫聲和他商量:“我們的力量不夠,需要更多人幫忙。”
“我不再找你們麻煩了還不行?!”那人沒了勇氣再操縱著機甲站起來,氣得頭暈眼花,“你們打你們的,我們打我們的……”
“我想讓所有人活著回去。”時霽說,“所以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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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由自主地愣了下。
下一刻,他忽然聽見了什麼東西當的一聲勾住了機甲。
那人打開外視鏡,看著用鋼纜勾住了機甲頭部,正在拖著他重新站起來的海豚號:“……”
“答應吧。”
原本看熱鬧的那些人裡,鼻青臉腫得最厲害的那個走過來,拍拍機甲:“我們本來是帝都直屬軍區的,也想各自為戰,也是這麼被說服,決定加入他的軍團的。”
那人:“……”
“你選的方式好一點。”
對方是過來人:“提醒你,不要讓他從僚機裡出來,和你單挑。”
那人看了一眼對面看不出長相的臉,喉嚨動了下,艱難地把險些脫口的話咽了回去。
“給那個特戰隊的兄弟道個歉,握個手,大家就是朋友了。”
鼻青臉腫、看不出長相的帝都直屬軍區小隊長很熟練,點了支煙,幽幽嘆氣:“我們是支團結的隊伍,最喜歡聽人講道理。”
那人徹底再扛不住,從機甲裡跳下來,走到被他攻擊的特戰隊員面前。
他其實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偏激,隻是被驕傲攔著,想起戰友被淘汰的灰心難過,怎麼都低不下這個頭。
……那人不自覺地掃了一眼時霽的僚機。
他漲紅了臉,咬牙梗了半晌,還是伸出手低聲道歉:“剛才是我衝動……對不起。”
特戰隊員沒說話,點點頭,同他握了下手。
時霽泊好僚機。
天快黑了,機械蟲馬上就會再次開始活動。
時霽沒再耽擱時間,打開通訊器的公用頻道,把團結講道理的隊伍召集起來,分配了新的防御任務。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不了解,不是我教的。”
——幹翻十八銅人的莊隊長。
第七十九章
機械蟲模擬的夜行蟲,晝伏夜出趨光趨熱,背甲堅極為堅硬,要害是腹部的黑色帶狀區域。
這種夜行蟲的攻擊方式很單一,通常都會先重重撞擊目標,趁獵物眩暈不穩,再用尖銳的長胸角把獵物整個刺穿。
“雖然攻擊方式單一,但因為它們的力量非常強悍,造成的殺傷力一樣不低。”
一個觀察手說:“我看過資料,這種夜行蟲在蟲族裡負責築巢。它們一旦成群,可以在一夜之間改變一片區域的地貌,撞斷一整片樹林,或者把山區和丘陵全推成平地。”
這些蟲族的資料,現役部隊都有權調閱,算不上什麼秘密。
邊上的人點了點頭,低聲補了一句:“雖然不太可能……不過萬一真有什麼蟲族入侵,這種蟲群來打頭陣也是最可能的。”
幾十年前,他們這片星系就曾經遇到過這種情況。
那時的探測技術不如現在發達,夜行蟲進化出了能屏蔽普通雷達偵測的外殼,上百隻夜行蟲作為蟲潮的先行軍,在一夜間掃平了一整座中級城市。
無數人甚至還在睡夢裡,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被掩埋在了滿目瘡痍的廢墟下。
在宇宙中接受輻射進化的蟲族,擁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恐怖能力,戰鬥力也強悍得驚人。
也是從那時起,普通武器不能再滿足和蟲族戰鬥的需要,以機甲為核心的戰鬥體系應運而生。
“如果是小規模的蟲群,以我們的人數和戰力不是問題。”
邊上的機甲操作員說:“我們之前遭遇的機械蟲群規模不算很大,也就隻有幾十隻。”
“我們遇到的大一些,應該有上百隻了。”有觀察手說,“還有一隻體型特別大的,有三根胸角,應該是蟲王。”
一旁有人接話:“我們也遇到了一隻蟲王,不過隻有兩根胸角,背上有亮斑。”
“我們沒有遇到蟲王,但遇到了體型特別大的,有十來隻,應該是模擬了巨型突變個體。”
“我們那邊也遇到了……”
眾人原本還在交換著信息,卻越說越忍不住皺眉,面面相覷了半天,都漸漸沉默下來。
……他們並不來自同一個考核區,是被時霽逐個找到,匯攏在一起的。
所以他們見到的蟲群,也無疑不是同一批。
這次的演習劃分了二十幾個考核區域,每個區域都出現了幾十到幾百隻不等的蟲群,看起來並不算很多,但加在一起,這個數目已經足以令人背後發寒。
更不要說,這裡面還出現了戰力翻倍的蟲王和突變種群。
“根據我們目擊到的數目。”
先前勸人的聯盟直屬軍區小隊長叫吳鳴,他簡單記了個數,在地上算了算:“最保守估計,這片戰區裡也有成千的機械蟲。”
吳鳴扔下小木棍,抹平了沙地上的數字:“……而且還是成千隻尋找同伴的機械蟲。”
所有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沒人說話,心裡卻都難以自控地沉了沉。
不同類的蟲族,或許有不同的特性和能力,但一旦形成蟲潮,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絕對肯定的。
它們會不斷匯聚。
這種匯聚成群的傾向,源於它們的種族本能,不會因為任何外力幹擾被打斷。
“我們搞錯了件事。”
一個觀察手低聲說:“昨晚……我們根本不是它們的攻擊目標。”
那些蟲族是在彼此呼應尋找,在形成統一的蟲潮前,它們無暇分心攻擊獵物。
他們以為的遭遇戰,充其量也隻能算是一次猝不及防的碰撞,受訓者們碰巧攔在了蟲族的遷飛路徑上。
等機械蟲聚集起規模,變成真正意義上的蟲潮……落單的人或小隊被它們遇上,後果可想而知。
剛被時霽摔服了的機甲操作員臉色蒼白,強烈的後怕讓他後背冰涼,艱難地咽了咽唾沫,再說不出半句抱怨的話。
吳鳴抬起頭,恰好看見走過來的時霽:“怎麼辦?隻靠我們的力量,要防御它們的攻擊恐怕不夠……”
時霽點點頭:“是不夠。”
時霽剛做好了整個戰區的地形圖,打開海豚號的虛擬成像投影,示意上面標出的紅點:“整片區域內的機械蟲在兩千隻以上,有兩隻蟲王,其中一隻已經成長到了第三級。”
吳鳴有些詫異,他險些要以為時霽是剛才悄悄過來聽了:“你怎麼知道?”
“我在路上看了看。”時霽說,“方便叫大家過來嗎?”
吳鳴:“……”
他決定把這段話稍作修改,變成“七號受訓者用一整天的時間,對整個戰區做了全面、細致、地毯式的偵查。”
弄清蟲族的規模後,寒意就始終在眾人心頭懸而不散,聽說要做防備部署,不少人連忙圍在了海豚號邊上。
時霽卻沒有立刻過去。
他繞開人群,走到被攻擊過的特戰隊員面前,遞過自己儲備的傷藥。
特戰隊員的臉上一律塗抹著作戰油彩,要仔細查看,才能發現那個被攻擊的特戰隊員也很年輕,像是才從軍事學院畢業不久。
他蹲在路邊,抱著自己的槍械,聲音很低:“不用了。”
時霽在他身邊坐下來。
其他人圍著全息投影的地圖討論,時霽沒有立刻過去,想了想:“我第一次演藍軍,讓別人出局以後,也覺得很難過。”
那個特戰隊員皺了下眉。
他抬起頭,不大相信地看了看時霽:“你才多大,就參加過演習,還當過藍軍?”
時霽說:“我隊長帶我去的。”
“隊長說,演習不是為了立功,為了拿成績,是為了讓我們在虛擬的傷亡下,適應真實的戰場。”
“隊長還說,如果我們心軟,沒有做到藍軍該做的事,戰場就會用更殘酷的方式做到這些。”
時霽看著他,很認真:“戰場上的傷亡,就不是虛擬的了。”
年輕特戰隊員聽他一口一個“隊長”,忍不住問:“這句也是你隊長說的?”
“這句是我自己編的。”時霽說,“隊長說得……更口語化一點。”
莊域當時一邊敲S7的腦袋,一邊叫容易心軟的部下記住的,是“你不把他們打趴在地上,他們就會被蟲族打趴在地上。你不報廢他們的機甲,蟲族就會把他們的機甲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年輕特戰隊員抬頭研究他半天,見時霽神色認真得不似作偽,臉色才稍稍好了些。
“我需要特戰隊的幫助。”
時霽問:“來嗎?”
年輕特戰隊員點點頭,朝身後的戰友招了下手,主動朝機甲旁的人群走過去。
走到時霽身旁時,他停下腳步,朝時霽伸手。
時霽稍怔了下,意識到對方不是要掰手腕,試著也伸出手,同他握了握。
“我叫隋柒。”那個特戰隊員說,“十九歲,上個月剛進特戰隊”
“本來以為能創個記錄的……結果我們組長說,以前有個神級觀察手,十七歲入隊,憑實力能打我們一個小組,把我們當大風車抡著玩。”
隋柒說:“我本來根本不信,看見你以後,有點信了。”
時霽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誇自己,稍稍睜圓了眼睛,有點局促,耳根不自在地紅了紅。
隋柒整理了下作訓服,沒再多說,和隊友一起走到全息投影的地形圖邊上。
……
意識海裡。
展琛放下剛烤好的餅幹,他看了看正進行作戰部署的時霽,恰好被提醒了件事:“莊隊之前發消息,問時霽的軍籍怎麼寫。”
俞堂從和烏賊的纏鬥裡抬頭:“不能直接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