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都不是什麼好人,但隋駟的確更嚴重,這種渣滓建議直接封殺,就不要放出來危害社會了。”
最後一條評論的點贊越來越多,很快就被頂到了評論區的最頂層。
……
隋駟恍惚站著。
他握著手機,機械地慢慢向下翻,像是忽然失去了理解文字的能力。
“這就是你喜歡得死去活來的人?”
在他對面,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你就是為他,和姓喻的孩子離了婚?”
隋駟張了張嘴,他身上的全部力氣都在一瞬間消失了,看著面前的祖父,沒能出聲。
就在半個小時前,隋家已經卸任的前任家主隋應時帶著聶馳,忽然出現在拘留所,給他看了這段視頻和下面的評論。
今晚原本該是隋應時的壽宴,因為某些特殊原因緊急取消,改成了新任繼承人的公布儀式。
這種消息自然不可能向外界公布,儀式隻對同級別和更高層的家族公開,柯銘沒有任何途徑知道這件事。
隋駟握著筆,他的掌心冰冷,用了幾次力,才在桌面鋪開的文件上慢慢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籤好這些文件,他就和隋家再沒有任何關系。
“之所以始終對你縱容,是因為你的父親原本該接任家主,但他和你母親在上次電子風暴裡雙雙犧牲,你是他們唯一的後代。”
隋應時看著他,蒼老銳利的雙眼裡滿是失望:“隋家會為這些年的錯誤負責。”
“……是。”隋駟閉了閉眼,低聲說,“我被剝奪的所有資產和股份,都可以轉給喻堂,作為這些年的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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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應時說:“你不要弄錯了。”
隋駟愣了下。
“隋先生,你和喻先生是合法配偶,你們成為配偶時,你隻放棄了繼承權,還沒有被剝奪相應的資產和股份。”
聶馳拿過那幾份文件:“截止到目前,你們依然沒有終止婚姻關系。”
“按照隋家的規則。”聶馳說,“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家族子弟有徹底斷絕關系的,資產和股份自動由配偶繼承。”
隋駟呼吸窒了窒。
他臉色慘白,像是隻極度缺氧的魚:“什麼……什麼意思?”
聶馳給他看文件:“意思是說,現在這些資產和股份是喻先生的,不是你的,不能作為你給他的賠償。”
隋駟呆呆坐著,他瞪圓眼睛看著聶馳,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不能……作為賠償?
他去哪兒弄錢給喻堂?
他這起案子是新勞動法推行以來的第一例侵權案,以儆效尤,一定會從嚴從重處理。他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判決的賠償款,他要怎麼湊出來?
隋家已經不再關心這件事,隋應時被聶馳扶著站起身,沒有再看站在原地的隋駟一眼,走出了拘留室。
“隋先生。”
聶馳把老人送上車,回到拘留室:“還有一份錄音,您要聽嗎?”
隋駟茫然站著,低聲問:“什麼錄音?”
“喻先生報警時提供的,柯銘在咖啡廳裡對他說的話。”
聶馳說:“我們聽了這份錄音,根據錄音進行了一些調查……確認了其中內容的真實性。”
聶馳問:“您知道喻先生和柯銘來自一家孤兒院嗎?”
“那家孤兒院和隋家長期合作,但我們最近發現,領導層存在嚴重侵吞善款的行為。”
聶馳說:“已經依法處理過了。為了爭取減刑機會,院長給我們提供了一些信息。”
隋駟微微晃了下。
他以為自己不會再因為什麼事更驚訝了,卻像是被這句話一把鉗住了喉嚨,幾乎喘不上氣:“……什麼?”
聶馳沒有立刻說話,看向桌上仍然在自動播放的視頻。
被拘留所的工作人員引走的短暫間隙裡,柯銘其實還抓緊時間,多說了些話。
柯銘被話筒圍堵著,向其他人說,他了解隋老師,隋老師是真的不清楚這些,並不是故意的。
柯銘垂著頭,對後面窮追不舍的話筒說,他到現在也依然喜歡隋老師。
柯銘說,他接受法律對隋駟的一切判決,並且會以隋駟新的法定配偶的身份,不離不棄,陪在隋駟身邊,和隋駟共同承擔起一切應當作出的賠償和彌補。
“您要聽嗎?”聶馳說,“信息和錄音……”
“……不用!”
隋駟眼尾忽然狠狠一縮,猛退了幾步,高聲說:“我不想聽,小銘他——”
聶馳點點頭:“小銘是因為單純和善良,才會招架不住一直以來應對得遊刃有餘的記者,交代了所有的事,不小心徹底斷了您最後的退路。”
隋駟胸口劇烈起伏,他喘著粗氣,心肺幾乎要炸開,匪夷所思地看著聶馳。
這個向來冷冰冰像個機器的職業經理人……在嘲諷他?
聶馳憑什麼嘲諷他?
隋駟被激得幾乎失了理智,朝聶馳撲過去。
“請自重。”聶馳退了半步,“您六天後還要出庭,請牢記出庭時間,這很重要。”
隋駟腿上發軟,他踉跄著半跪在地上,耳旁一片嗡鳴。
出庭時間……很重要?
出庭時間當然重要。
離婚案在新勞動法侵權案前面,如果判決離婚後,他和柯銘立即結婚,這之後所有判決的賠償……就都是合法配偶需要共同承擔的債務。
哪怕柯銘以後覺得後悔了,也必須和他一起承擔這些債務。
隋駟垂著頭,他被自己不堪的心思嚇了一跳,尖銳的耳鳴裡,卻又有更深的記憶翻上來。
多年前,他曾經和柯銘打趣闲聊,問柯銘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那天是柯銘的二十四歲生日,柯銘喝了不少酒,眼睛裡盈滿了水汽,眼尾逼出醺然的紅,卻坐得離他很遠。
柯銘笑著看他,對他說,哥,你是個隻愛自己的人。
柯銘說,像你這樣的人……要想有一天把你徹底留下,除非讓你手裡幹幹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剩,隻能靠別人養,靠別人活著。
隋駟知道他喝多了,當小孩子醉話,笑了笑沒放在心上。
那時候的工作室正吸著喻堂的心血蒸蒸日上,隋駟風光無限,頂級的劇本劇組輪流轉,隨手就能拿到叫旁人豔羨到眼紅的資源。
隋駟忍不住想,柯銘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現這件事的?
柯銘做這些的時候,心裡想的“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剩”,包不包括他作為隋家的繼承人,隻要有天想通了低個頭,就能回隋家繼承大筆的資產和股份?
……不過這些也已經不重要了。
隋駟在幾乎要把胸口炸開的疼痛裡抬起頭。
他耳鳴的厲害,整個人像是把水分全擠幹了,嗓子又幹又疼,卻依然斷斷續續能聽見視頻裡柯銘說的話。
柯銘是說……願意幫他償還債務嗎?
“提前祝您新婚愉快。”
聶馳說:“這些資料和錄音,會以視頻的形式,作為您和柯先生的婚禮的結尾。”
隋駟閉了閉眼睛,他已經沒力氣再憤怒了,垂著頭靠在桌角:“這是你的報復嗎?你也被困在工作室這麼久……”
“不是。”聶馳說,“這是隋家的安排。”
隋駟的眼尾微微抽了下。
“請理解隋家的憤怒。”
聶馳朝他微微一躬:“因為這位柯銘先生,隋家不止失去了一個繼承人,還永遠失去了一個極年輕、天賦不可限量的合作伙伴。”
隋駟抬起頭。
他幾乎是掙扎著,撐著手臂挪過去:“喻堂去哪兒了?喻堂不是在W&P就職嗎?他又出什麼事了?他——”
“喻先生本人很好,隻是因為這次的刺激,病情上存在了更多不穩定的因素。”
聶馳說:“根據心理咨詢師的建議,他會永遠離開帝都。”
“通過遠程聯網辦公,他依然完全可以勝任在W&P的工作。事實上,W&P的高層裡,原本也有不少人不在帝都定居。”
“臨走前,他向我個人道了別。”
“很遺憾,喻先生不想再和隋家有任何牽扯。轉移給他的所有資產和股份,應他本人要求和委託,建立了一項助學的公益基金。”
聶馳像是知道隋駟想要問什麼:“後續您給出的全部賠償,也都會納入這項基金裡,隋家會派專人負責監督。”
聶馳說:“喻先生說,希望這項基金可以無差別、沒有任何內幕的,面向因故失學,卻依然渴望好好讀書的任何人。”
隋駟垂著頭一動不動,拘留室裡很暗,視頻畫面在他身上投下變幻的光影。
聶馳離開了拘留室。
隋駟開始發抖,他吃力地抬起手,拿過手機。
他手機裡……還存著當初喻堂發給他的那些消息。
那些很瑣碎的,事無巨細,曾經讓他格外不耐煩的消息——備忘錄,還有備忘錄。喻堂有時候不能陪在他身邊,就會寫不知道多少條備忘錄,被新來的小助理打趣過好多次。
還有那些照片,隋駟從沒特意跟喻堂合過影,但喻堂一直跟在他身邊,在很多照片裡,都能找到喻堂的影子。
隋駟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他近乎急切地按亮了手機,熟練地點開隱藏文件夾,剛剛緩和下來的表情卻忽然在臉上徹底凝固住。
手機的屏幕上,隻有“因磁盤損壞,文件不可打開”的提醒。
隋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瘋狂地點開一個又一個文件夾,拼命睜大了眼睛,仔細地一頁一頁翻找。
他坐在地上,歪歪斜斜抵著桌角,一直翻到手機的電量徹底耗盡,屏幕的光芒暗下去。
格外熟悉的感覺忽然籠罩了他。
給柯銘過生日那天,他站在窗前,仿佛有什麼東西被從他體內無聲無息取走的感覺。
那次的感覺很微弱,隻是讓人覺得輕松又莫名空虛。這次卻像是把人整個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掏空了,全部的感情和記憶,全部的、唯一的還剩下留給他的東西——
隋駟瞪大了眼睛,他喊不出聲,絕望地、無聲地用力抱住頭。
他還記得喻堂,他不可能忘了喻堂。
可他無論怎麼拼命回憶,怎麼在腦海的每一個角落裡翻找,也想不起喻堂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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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澡堂。
“卡辦好了,所有穿書局給員工提供的休闲會所都能通用。”
工作人員拿過黑金的會員卡,雙手遞給俞堂:“已經按您的委託,提取了目標人物所有和您有關的正向情感,卡內餘額100點。”
俞堂道了謝,接過來給系統收好。
他原本應當再在這本書裡留一段時間,等到主角攻受正式領證、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再走,但恰好收到通知,第二本書存在劇情線波動預警。
他在第二本書裡叫駱燃,名字炫酷,職業也很刺激,是個專業的“風暴追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