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已經身心俱疲、痛苦到極限,隻想徹底輕松解脫的最後一刻,喻堂依然本能的從水裡掙扎出來,撐著一口氣趕過去,安置好了情傷買醉的柯銘。
工具人配角生病自然是不算病的。劇情在這裡完全沒有提及從冰水裡掙扎出來、又被冷風吹了一宿的喻堂後來發生了什麼,又是怎麼回的住處。
反倒是醉酒加低燒的主角受柯銘,被喻堂悄悄送去隋駟家,安置在了隋駟的床上。
天賜良機,主角攻受從糾結到突破心防,又推進了一波感情。
“宿主。”系統盡力突破封鎖,電子音斷斷續續,“我們不能違反劇情線……”
“不違反。”俞堂說,“加速一下。”
系統不解:“怎麼加速?”
俞堂又看了一遍後續劇情,記了個大概,拿起手機:“隋駟?”
電話另一頭,男人冷冽的嗓音停了停,又像是有更灼人的怒火冒出來:“喻堂,你究竟想怎麼——”
“柯銘喝醉了,在聯盟星城酒店,方便的話,可能需要你接他回家。”
俞堂:“三天後,會有人借這件事翻舊賬,借機掀起輿論朝你們兩個開火。有幾個專業控評的工作室,我把聯系方式給你。”
另一頭沉默了片刻,才又傳來隋駟的聲音:“你要幹什麼?”
“柯銘的生日在一個星期後,你從不過生日,對這種日子不敏感,險些忘了。”
俞堂冷得厲害,他急著盡快回上本書,抱了抱凍得發木的胳膊,專心照劇情梗概飛快念:“柯銘喜歡領帶,從不戴手表,你不要送錯。”
“喻堂!”隋駟沉聲,“不要說這些了,你在哪!”
俞堂很想回孤寂冰冷的別墅泡澡打遊戲,他同時負責三本書,操作已經很熟練,索性也不再廢話,直接提取出剩下的主線劇情,發給了隋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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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這些,哪怕沒有備胎發光發熱,以隋駟的個人能力,兩個人也總能順利冰釋前嫌,走到原本設定的結局。
隋駟和柯銘修成正果,工具人備胎忽然大徹大悟,自願提前退出,徹底消失。
劇情線不會改變,打出完美結局,該有的加班獎金還是會有。
“放心,我聽話。”
另一頭還在急聲說話,喻堂沒再細聽,輕快地呼了口氣:“好聚好散,我不糾纏你。”
……
聯盟帝都,隋駟工作室。
“喻堂!”
隋駟霍然起身,嗓音低沉冷厲:“你在哪?少故弄玄虛,說清楚——”
他沒有說下去。
隋駟死死握著手機,臉色蒼白。他一瞬間忽然發不出聲音,站在原地,瞳孔隱秘地顫了顫。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人投進水裡濺起的悶悶水聲。
第二章
電話斷了,再撥回去,隻剩下服務中斷的忙音。
隋駟攥著手機。
他們假結婚兩年零九個月,喻堂一直都很懂事。
不多說話不做錯事,從不越界,不提出過分的要求,永遠守在該守的那個位置上。
無論什麼事,隻要隋駟說了,喻堂就一定會聽,一定會去做。
隋駟從不覺得自己欠喻堂的。
當初合約裡說好了,你情我願,三年為期。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隻是個騙人的幌子。
……
“已經派人去接柯銘了。”有人敲了兩下門,徑直推開,“會處理妥當,送到你家。”
進來的是個中年男人,四十出頭,語氣神色刻板,西裝革履一絲不苟。
隋駟抬頭,勉強緩過神:“聶哥。”
來人叫聶馳,是隋家派來的職業經理人。原則上協助隋駟處理工作室的各項事務,其實負責監督隋駟,隨時向隋家匯報他的動向。
如果不是喻堂不在,工作室亂成一鍋粥,隋駟不會找聶馳幫忙。
聶馳點了下頭:“還有事?”
隋駟慢慢握緊手機。
一排無人接聽的紅色通話記錄裡,夾了兩段喻堂給他設置的事件提醒。
依然是一貫不厭其煩的嘮叨瑣碎,一段是提醒他按時吃飯、注意保暖,附了今夜有雨的天氣預報,要他記得帶傘。另一段說磨好的咖啡粉讓助理帶來了,但工作室的虹吸壺不好,煮過後要再濾一次,口感才合適。
“喻堂……”隋駟說,“我聯系不上他。”
聶馳有些奇怪:“喻堂?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和這個沒關系。”
最後一通電話依然沒能打通,隋駟有些煩躁,用力起身:“他今天很奇怪,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怕他出事了,想找一找。”
喻堂是他的助理,到目前為止,也依然還是他法律意義上的配偶。
他固然不喜歡喻堂,可也沒道理冷血到在這種時候放著人不管。更何況,如果喻堂真的出事了,難免要牽扯出不少麻煩。
隋駟皺緊眉,在屋裡轉了幾圈。
聶馳進來的時候沒有關門,冷風卷著湿漉漉的雨霧灌進來,冰得人止不住打激靈。
誰在這種天氣裡出門亂跑,簡直是腦子有病。
隋駟心裡更煩,把手機揣進風衣口袋,抄起兩把雨傘,快步出門。
聶馳一向沒有多問的習慣,已經把車提前發動好,泊在門口,等隋駟坐上了副駕。
聶馳系好安全帶,打開暖風:“去哪兒找?”
隋駟張了張嘴,忽然頓住。
“去哪兒找?”聶馳以為他沒聽清,又問了一遍,“回你們的家嗎?”
隋駟說:“喻堂不住在我家。”
聶馳:“那住哪兒?”
隋駟低聲:“不知道。”
這次連聶馳也覺得莫名,側過頭,看著隋駟。
隋駟點開手機,翻了翻喻堂給他的備忘錄。
當初為了掩人耳目,兩人領證後,勉強在公眾面前秀了幾個月的恩愛。喻堂很懂事,等風頭一過,就自覺收拾東西搬出了他家。
知道隋駟看見自己心煩,隋駟不需要時,喻堂從不在他面前出現。哪怕不得不留宿,也隻住在客房,離開前一切都會歸置回原位,幹淨立整,不留半點痕跡。
隋駟忽然發現,他居然也從沒問過,喻堂不住工作室的員工宿舍,又不住他家,還能住在什麼地方。
“我聽見水聲。”
隋駟收回心神,把不知道哪來的亂七八糟念頭驅散:“應該是在河邊……”
“哪條河?”聶馳問,“他有常去的地方嗎?”
隋駟:“……”
聶馳已經看出了大概,不再問他,驅車朝最近的一條河開過去。
隋駟低著頭,把手機裡的備忘錄翻了個遍。
工作室的經紀人職位被聶馳佔著,隋駟的團隊人數不多,又有一半被分給了柯銘,平時幾乎回不來。除去宣發公關這些專業部門,翻過來調過去數,能做事跑腿的也沒幾個。
幸好有喻堂在,他原本就是隋駟的助理出身,做起這些事也得心應手,真到忙起來的時候,一個人就能頂四五個人來用。
這些備忘錄都是喻堂寫的,主要給工作室的小助理們看,從生活到工作,替隋駟安排得井井有條。
偏偏沒有一條提到過喻堂自己的住處,或是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他很聽你的話。”聶馳看出隋駟的焦躁,撥亮車燈,沿著河邊放緩車速,“你說的話,他不是都會聽?”
“是。”隋駟說,“就隻有——”
聶馳問:“隻有什麼?”
隋駟看著手機裡的短信。
掛斷電話前,喻堂又發過來了幾條消息。
很長,無疑是早打好草稿的,事無巨細,說的全是以後的工作安排和可能遇到的問題。
隋駟暫時沒有心思細看,他滑動屏幕,向前翻了翻,又看了一遍那條隻有一句話的短信。
喻堂發短信給他,問能不能先不要離婚。
喻堂從來都很聽他的話,唯一不肯聽話的,就是這件事。
隋駟的念頭幾乎有些遲鈍,他這些天的心思全在柯銘身上,其實不記得喻堂為什麼不肯同意,又提了什麼越界的條件。
那時柯銘剛走,兩個人在錄制節目時遇見,可也不得不避嫌,保持安全距離,做出禮貌生疏的架勢,像是兩個素不相識的路人。
柯銘長得好,隔過人群看他時,目光陌生,漂亮的眼尾泛著微微的紅。
隋駟看著那條短信,想起柯銘的眼神,幾乎覺得喻堂自私到了冷血的地步。
他心徹底冷了,始終考慮的事也有了定論。當天晚上,隋駟就通知團隊發放了新成員的招募,刪除了喻堂在工作室備份的身份信息,也準備好了合約上的那一筆錢。
那是很大一筆錢,足夠買這些年喻堂在他身上的心思。像喻堂這種普普通通的人拿了,買個房子、重新開始,隻要不揮霍,可以平淡舒服地過一輩子。
隋駟從不覺得自己欠喻堂的。
……
“喻堂問你,能不能先不離婚?”聶馳忽然問。
隋駟點了下頭。
他那時被怒氣頂得沒了理智,幾乎已不記得具體情形,想了想,才繼續往下說:“他沒有細說,隻問我有沒有時間談談,我問他是什麼居心,有什麼目的……”
聶馳說:“是我讓他問你的。”
隋駟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像是被一隻手探進胸膛,連肺一把囫囵攥住了,幾乎有些喘不上氣:“……什麼?”
“你祖父三個月後過壽,每個人都要回去。”
聶馳:“你在那個時候離婚,回家不好交代,還可能惹你祖父生氣。”
車窗明明關著,隋駟還是像被冰冷湿漉的雨水裹著,身上一點點冷下來。
隋駟的嗓子啞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隻隱約聽見自己的聲音:“為什麼不直接和我說?”
聶馳不解:“你的事,我不是一直都和喻堂交接嗎?”
隋駟說不出話,愣愣坐著,目光落在通話記錄上。
“隋家的事牽扯多,不方便公開,我讓他先和你發個短信提一句,找時間再在電話裡細說。”
聶馳說:“如果有條件,其實當面找你說更好。”
隋駟啞聲說:“他是……”
這兩天,喻堂的確反常地提了幾次,想來工作室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