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歡說:要是再想尿尿,也叫我,剛才尿的不是很順利嗎,證明挺容易適應的。
話裡話外把他當個基本生活不能自理的廢物一樣。
藺泊舟唇輕輕抿緊。
可腦子裡,開始回溯孟歡小手扶著他的畫面,他雖然看不到,卻能感受到。
孟歡這麼的柔軟溫和,包容了他全部的戾氣,可孟歡又是那麼幹淨,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危險,隻有讓人向往的澄澈。
藺泊舟真的會煩躁都平息,隻想聽他的話,乖乖的,去適應他掌心的撫摸。
隻想,好好和他在一起。
這一覺,大殿內的人睡的很安寧,可殿外的人卻睡得毫不安寧。
沒有藺泊舟的意思,他們不敢進寢殿,但又生怕藺泊舟出什麼事兒,於是蹲在牆根拼命地往裡聽著動靜。
聽到咣當!燈盞墜地的聲音時,太監們都瘋了,心說開始了開始了,王爺開始發脾氣了,王爺心裡的暴怒壓不住,要找東西發泄了!
而這殿內,除了物品,唯一一個能承受他怒火的活人,就是王妃,也就是孟歡。
一整夜,太監不敢合眼,為王妃念著阿彌陀佛。
藺泊舟不打下人,他一般直接殺下人。
不知道王爺打不打老婆呢
等到天亮,他們青著眼從門口爬進,先掃了一圈屋內有沒有東西破碎和血濺當場的痕跡,再磕磕碰碰抬頭:王爺
聲音頓了頓。
Advertisement
藺泊舟高挑挺拔的身姿站在床邊,眼睛被白紗覆著,他背對著大殿門口,衣衫寬大,完全遮掩住了身前的少年。
孟歡似乎往他衣服下塞了什麼東西,語氣著急:王爺,怎麼還沒出來?
藺泊舟聲音平靜:清晨,男子,症狀。
孟歡語氣急了:可是我手酸了qwq。
藺泊舟伸手,輕輕摟住了他的腰。
好了,馬上。
第42章
太監們迷茫極了, 互相張望。
接著,他看到被藺泊舟身影遮擋的少年探頭,看到他們後爆發出一陣叫聲:啊
藺泊舟側頭, 回了倆字。
出去。
太監連忙走了,出去之後,才後知後覺想起捂眼睛。
哎,白瞎操什麼心呢。
人家夫妻琴瑟和鳴的。
孟歡怔在原地,睜大眼,沒繞過彎兒來,望著藺泊舟:我們被看見了嗎?
這可是幫藺泊舟小恭, 無論是自己還是他, 被目睹後都會很!尷!尬!的!
不清楚,藺泊舟垂下眼睫,我看不見。
雖然是實話,但聽著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孟歡呼了一口氣,將下衣的系扣系好,從羞恥的心情中解放出來,下人送的熱水也放到了屏風處。
王爺,該洗漱了。遊錦進門說。
看到他,孟歡輕松了些。
替自己的人來了。
遊錦是從小看護著藺泊舟長大的太監,太監沒有性別屬性,伺候藺泊舟也不像宮女或者男僕, 會有尷尬和不周到處。
把藺泊舟交給了遊錦, 孟歡淨手後擰了張幹淨的帕子, 洗臉, 聽著遊錦圍著藺泊舟轉:王爺, 抬抬手。
王爺, 臉側過去。
好王爺,再轉一轉。
他倆的主僕關系相當好,當年遊錦隻有十二歲,剛淨了身便去東宮伺候太子藺鸞,誰知道趕上太子被廢,一路跟隨背井離鄉去了辜州,從藺泊舟出生後他開始伺候,從他小帶到大,關系十分熟稔。
相當於一個男媽媽。
孟歡洗完了臉,站旁邊看藺泊舟。
他身量極高,可絕不低頭,要遊錦墊著腳擦臉。睫毛沾了潮湿的水霧,雖然眼睛暫時看不見,居高臨下的感覺卻絲毫不減。
也是突然,藺泊舟開口:歡歡呢?
他沒聽到孟歡的聲音,開始問了。
這一問,讓孟歡心口好像被什麼東西攥緊。
哎,王爺,遊錦苦笑,邊笑邊轉向了孟歡,王妃就在旁邊看著呢,怎麼一會兒沒見急成這樣?
從昨晚起孟歡進了殿門,一直好好待著沒出事,藺泊舟現在情緒也平靜安穩,他們下人能看出一些端倪。
藺泊舟喜歡孟歡,他希望孟歡一直陪著他,他心裡才有落地的感覺。
沒看見孟歡,他的焦躁感似乎又要上來。
孟歡:我在。
藺泊舟眉頭本來鎖著,緩緩松了開來。
他唇還抿著,輕聲說了幾個字。
那就好。
陳安從門口進來,帶來了皇帝的回復,說:向宮裡發了帖子,陛下心情難過,批準王爺多休息幾天,等眼疾痊愈再回朝廷。
藺泊舟站著,等遊錦給他梳頭,應了聲:嗯。
王爺,陳安語言中透露出焦慮,這眼疾一犯,又是十天半個月回不了朝廷,凡事交由內閣做主,他們能插手的空間就太多了。
陳安語氣止不住的懊喪。
府中官僚雖也為藺泊舟眼疾復發而傷心,但更為藺泊舟的抱負焦慮。眼下局勢著急,朝廷瞬息萬變,風起雲湧,藺泊舟失明失去對朝廷的控制權,完全是白給政敵機會。
身體抱恙,別無他法,藺泊舟說,本王心裡有數,你下去吧。
是。
藺泊舟這麼說了,陳安自然應允,原因無他,藺泊舟雖然身在王府,可他的眼線和廠衛遍布京城,任何動向他都知悉得一清二楚。
這時候,下人們終於送飯菜上來。
早膳上的菜異常清淡,沒有太多大魚大肉,而是雪白濃鬱的高湯,饅頭和花卷,煮燙的牛乳,混著些清炒和腌菜,而粥的種類最多,足足有八種。
孟歡將筷子換成勺子時,聽到哐的一聲。
王爺!!!!
遊錦尖叫。
孟歡側頭,見藺泊舟從椅子裡站起身,面朝自己的方向,不知是打算走來還是如何,膝蓋重重撞上了桌角,將桌子帶的偏移了幾分。
他垂頭,沒有發出悶哼,頸部的青筋微微浮起,但顯然撞出了疼意。
孟歡怔住:王爺。
藺泊舟個性高傲,一般侍從們看見他出醜,都是默認沒看到,而遊錦剛才吼了一聲,立刻緊緊闔攏唇,眼睛裡全是擔憂。
孟歡明白了。他牽住藺泊舟的手,牽到桌椅旁坐下,將他褲腳掀了上去。
手被按住,藺泊舟聲音冷硬,沒事。
孟歡莫名倔了幾分:就讓我看看。
僵持了片刻的時間,搭著他的手沒再動,膝蓋處撞出一片淤青,面積不大,孟歡用指尖碰,對著傷口吹了吹:呼不疼。
上午的晨光在大殿內落下斑駁的光影。
少年眉眼白皙幹淨,伏在他腿邊,摸了摸他的傷口再塗上藥酒,將褲腿放了下來。
藺泊舟什麼都看不到,失明時聽力比平日強上許多,故而極其厭惡噪音,厭惡別人不停說話,厭惡大聲尖叫,他的內心已經煩躁不堪,任何躁動都會成為他發怒的導火索。
可現在,心裡卻感到難得的寧靜。
孟歡:吃飯了。
他從桌上的八種粥裡隨便端起一碗,坐到藺泊舟跟前:喝脊肉粥嗎?
藺泊舟隻是點了點頭。
孟歡用勺子舀了一勺後,嘗了嘗涼熱後,輕輕放到他唇邊,王爺,張嘴。
藺泊舟眼皮跳了一下。他唇色蒼白,被白紗遮掩住了上半張臉,顯得鼻梁和唇瓣尤其冷淡,很難想象他這樣的天之驕子,有一日會淪落到讓人喂食。
曾經他失明了自己吃飯,手腕一個不慎,湯汁濺到衣衫上,可下人們隻敢在旁邊掉眼淚,都不敢提醒他。
提醒他,隻會羞辱他的自尊心。
藺泊舟啟開了唇,溫熱的粥送到唇中。勺子柄方,圓勺,一勺舀得半滿,他唇瓣是粉白色,含到嘴裡,似乎溢出了粥汁。
孟歡剛想拿絹帕給他擦拭幹淨,沒想到藺泊舟探出猩紅的舌尖,在唇瓣輕輕舔了一下。
孟歡手頓了頓,腦子裡空白。
不知道為什麼,藺泊舟這副蒙著眼睛,吃飯舔勺子的模樣,讓他感覺心裡有個地方動了一下。
支配與臣服,尤其是位高權重的藺泊舟。
好像有點兒SM的快感。
被自己這個想法驚訝到,孟歡感覺自己屬於小黃文看多了,腦子裡全是黃色廢料TvT,連忙打消了這個想法,拿回勺子再舀了一勺。
藺泊舟垂頭,一言不發地吃東西。
最初那陣怪異感過去後,孟歡感覺到的隻有,藺泊舟聽他的話到不可思議。
在他面前低著眉眼,因為高大,要微微彎起脊梁適應孟歡。當聽到孟歡的動靜時,那雙白紗下的眼睛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卻會下意識地轉向他。
在漆黑視線裡,去尋找那唯一的光源。
孟歡心口莫名柔軟。
好像有什麼地方被他攥緊,褪去了力道。
他也靜下來,隻是給他喂著粥飯。
碗裡的粥喝到一半,門口有人進來。
王爺,崔閣老聽說王爺眼疾復發,送了一支百年的人參來,說請王爺照顧好身子,他在內閣等著王爺身體痊愈回閣理事那一天。
藺泊舟這種級別的大官身體抱恙,懂事的官員都會來看望,哪怕藺泊舟閉門謝客,但禮物和關心要送到,這是官場的人情世故。
孟歡眨了眨眼,意外:昨晚上復發,今晨他就知道了?
藺泊舟:恐怕知道的還早些。
朝廷的人盼著藺泊舟倒,對他的消息知根知底,無論何時都有人暗暗盯著他的動向,王府中興許也有他們的眼線。
藺泊舟這雙眼睛,除了王府裡的人巴不得他好,府外的人,則是燒香拜佛捐門檻,各捐十年陽壽眾籌祈禱藺泊舟眼瞎,永遠不能看見。
侍從又問:王爺,那支人參
熬了吧。
藺泊舟聲音平靜,替本王謝謝他的美意。
語氣裡,卻毫無感謝的意思。
天氣十分炎熱。
荷花池旁孟歡埋頭寫字,頭低著,表情些微有點兒鬱悶。
果珍李柰,菜重芥薑。海鹹河淡,鱗潛羽翔。山樞板著臉,念字時單手拿了一把示威的戒尺,神色沒有絲毫慈愛。
即使孟某人的老公藺泊舟就坐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