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貴妃。
一個隻會說真話的貴妃。
比如此時,和我一起的張貴妃當著我的面跟皇上發誓:「臣妾這輩子隻會愛皇上一個人。」扭頭問我一句,「你說是嗎?蘇貴妃?」
我老老實實回答她:「我應該不吧,我對皇上也就這樣,而且你不是昨晚才跟溫太醫說過隻愛他嗎?」
皇上:???
經此一役,張貴妃和我雙雙被打入冷宮。
她臨走前友好祝福我:「蘇秦!你就是怨本宮父親當初把你和攝政王棒打鴛鴦!記恨於我!故意陷害我!」
「你等著!本宮遲早要你滾出皇宮!」
沒想到張貴妃竟是這種仇將恩報以德報怨的絕世好女子,我含淚和她握手:「謝謝你!我也祝你早日脫離苦海,一馬當先,三心二意,五福臨門。」
1
天地良心,雖然張貴妃父親當初拆散過我的好姻緣,但是我說出她的姦情,純屬迫不得已。
我從小就有個特異功能,隻要有人在我面前說謊,我就會不由自主地當場拆穿,即使我都不知道真相是什麼。
因此,在我進宮前夕,我那做將軍的爹長籲短嘆,推測我大概活不過三個月。
「秦兒,你進宮一定要銘記兩個字。」他如此說。
我誠懇點頭:「爹,我知道,是溫順。」
我爹復雜地看了我兩眼:「不對。」
Advertisement
「是閉嘴。」
是以,我現在日子過得極為輕松。
沒有了皇上,沒有了眾妃,甚至連太後都不用見。
還有比這更開心的事情嗎?
隻有事業心極強的小桃還在為我擔憂:「娘娘,我覺得我們應當主動出擊,據說皇上今日會路過我們宮。」
「奴婢給您彈琴,您在院子裏舞秋千,皇上聽見了一定會進來查看!」
我感謝了她的用心良苦,順便讓廚師午膳時分給她碗裏下了瀉藥,完美錯過皇上經過的時間。
笑話,我現在日子過得不夠好嗎?非得找個男人?
小桃還不死心,接著又給我做風箏,在風箏上寫上自己精心雕琢的情詩。
我反手就把她的風箏上的詩改成對皇宮管理的十大控訴,被皇上撿到龍顏大怒,誓要找出放風箏之人痛打三十大板。
嚇得小桃一秒把風箏線毀屍滅跡,旋即在床上連躺了三天,發了三天高燒。
見她如此,我很心痛。
為了讓小桃徹底死心,以及為她的生命安全著想,我決定找她徹夜長談一番,讓她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半夜我偷偷翻出來,翻進她的房間。
結果剛剛翻進去,就被一柄劍橫在了頸上。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我耳邊道:
「別動。」
「不然,我就殺了你。」
2
好你個小桃,縱使我不願意爭寵,也不至於直接請人殺了我吧?
我含淚道:「壯士息怒,小桃給了你多少錢?我雙倍給你。」
順著月光可以看見,這位黑衣男子的整張臉都被面罩包裹得嚴嚴實實。
身量修長,一身黑裳束出挺拔身材,指骨玉白修長,握著劍隻露出一雙纖長上挑的桃花眼。
他冷笑一聲,把劍往我脖子上又送了幾分:「黃金千兩。」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撒謊,你純屬一時興起,喝多了又想起今天是你娘的忌日,所以出來即興殺人,一分錢都不要。」
話剛說出口,感覺背後氣場瞬間冷峻了三分。
他緩緩道:「你知道我是誰?」
完了。
感覺到那把刀已經在我脖子上劃破了兩分。
我福至心靈地抓住刀刃:「壯士,其實你想殺的那個人,我也想殺!你冷靜冷靜,不如我們合作,這樣成功得更快。」
他似乎沒反應過來我的轉變,刀刃些微遲疑了兩秒。
正當此時,門外起了一陣嘈雜聲。
一個太監高聲道:「貴妃娘娘打擾!奴才等奉命來查探刺客,今夜有人刺殺皇上,整宮徹查!」
好傢伙,大哥,你是真能處啊。你他媽要殺皇上。
我正想大聲呼救,誰知這位壯士徑直扳過我的臉。
修長的手臂徑直把面罩往上拉了兩分,露出一彎微翹的唇。
他一口咬住我的唇角,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又一把拉開我的衣裳,在我鎖骨處狠狠吸了一處紅痕。
隨後,他松開我,雙手環抱,好整以暇地打量我的狼狽,彎起唇角:
「如若你告訴別人我在此處。」
「我便和他們說,我是在此,與你通姦。」
3
我們當今皇上,也就是我老公,是個神經病患者。
傳說他從小就與眾不同,因為貪看話本子,一心追求真愛,最喜歡天真無邪的民間女子。
對宮中的無數美女(主要是我),根本連看都不看,還聲稱朕要為了真愛守身如玉。
——願意殺神經病的人是什麼人呢?
自然是神經病中的病中病。
我含淚打開大門,為了我蘇家上下一百四十多口的人頭,將搜查人員一一安撫送走,也許是我表情太過淒婉,那太監走的時候安慰我:
「娘娘,皇上隻是受了點驚嚇,不是駕崩了。」
他不知道,倘使是皇上駕崩,或許我臉上的表情還能和緩幾分。
將將合上門,那個病中病果然就像個影子一樣從門上溜下。
一把拉過我,扼進他懷裏:「貴妃娘娘?」
「你為何想殺了你夫君?」
4
神經病吧,不可怕,可怕的是呢,他會輕功。
感受著脖子上熟悉的刀刃,我戰戰兢兢寬慰這位病中病:「是這樣的,我雖然是他的妃子,但是沒有什麼感情,他一心尋求真愛,把我打入冷宮,讓我十分怨念。」
「倘使皇上駕崩了,我就能成為太妃,吃香的喝辣的,總比受這個鳥氣強。」
「哦?」
他冷笑一聲,把我徑直拉進他懷中,在我耳邊低聲威脅:「你覺得我會信?」
這位病中病的聲音如同冰玉相擊,我忙不迭胡言亂語:
「真的,其實那個……我入宮前有過心愛之人,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和他相親相愛,相守一生。如果皇上死了,我就能和他雙宿雙飛,至少是偷情幾晚上,不枉我來這人世間一遭。」
「我從來不撒謊的,不信你撒個謊在我面前,我肯定能分清真假。」
笑話。
雖然別人不能在我面前撒謊,我可是能在別人面前胡說八道的。
也許是我臉上表情過於真誠,他沉默片刻,才道:「我是今夜午時決定動手的。」
我下意識反口道:「胡說,你是子時!」
話剛出口,他的手便攀上我的脖子,我趕緊討好道:「我都被關進宮裏了,我怎麼會知道你的行蹤。」
他冷笑一聲,道:「昨夜我喝的是桂花玉液酒。」
我立馬開口:「騙人。你昨晚什麼都沒喝,把酒偷偷倒了,然後喝下了青玉飲!」
呸!狗東西!驕奢淫逸!
這個問題大抵十分隱私,他沉默半晌,居然松開了我。
「你倒是與這後宮所有女人都不太一樣。」
他把劍往後挪了兩分,人也往後退了兩步,望著我彎起雙眼: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合作吧。」
「我們都討厭狗皇帝,你幫我殺了他,我還你一願。」
誰他媽想跟你合作啊。
奈何我根本不敢反駁,隻好猛把頭點:「好好好。」
他道:「你方才說,你最大的心願是和你心愛之人相守,我會幫你阻止他姻緣,讓你和他成婚,說吧。他是誰?」
我脫口而出:「是……是攝政王!」
5
開玩笑,我連攝政王是誰都沒見過。
幸好這位病中病屬實是一個不愛廢話的人,聽我說完之後愣了片刻,丟下一句「知道了」之後就翻窗而出。
見他離去,我火速趕回自己寢宮,叫了整宮的宮女太監把自己的宮殿圍了個水泄不通。
吩咐他們以後必須每晚輪守值班,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中後半夜才淺淺睡去。
第二天小桃服侍我起床,看著我裸露的肩膀欲言又止:「娘娘,您昨晚……」
我一把捂住鎖骨上的紅痕,對她先發制人:「你昨晚去哪兒了!本宮去你宮裏都沒找到你!」
小桃疑惑:「昨夜不該奴婢當值,奴婢回宮女所就寢了,不在宮殿啊。」
我心虛:「正是嘛,昨夜本宮去找你,發現你不在,扭頭撞到了墻,你看,這一塊都撞紅了。」
小桃復雜地看了又看,大抵是沒看出來是什麼角度能撞出這麼一塊紅痕。
隻是次日再也不勸我爭寵了,反而找一些書給我看,比如什麼《女德》《女誡》,還有列女傳圖。
偶爾和我談心,跟我說皇上其實還是個不錯的人,要我想開點,不要誤入歧途雲雲。
我的生活質量直線上升,不由得感嘆一句真是福禍相依。
惹得前來探望我的麗妃艷羨不已:「沒想到你被皇上冷落,居然反而看上去氣色更好了?」
我謙虛:「哪有哪有,你看起來也不錯,」
麗妃:「哪有啊,狗皇帝最近新冊封了一個妃子,就是上次刺殺的時候擋在他面前的宮女,媽的,老娘爹是尚書才進宮封妃,氣死老娘了。」
看我興致缺缺,她又甩過來一個重磅炸彈:「你知道不?攝政王的未婚妻也跟人跑了!」
6
攝政王是出了名的難搞,是大丞第一美男。
性格陰晴不定,向來殘暴不堪,又喜歡逛青樓,名聲很是難聽。
因此已經過弱冠之年,還未能娶親。
聽說他的未婚妻最終定下了尚書家中的素稱性格文靜的嫡次女,未承想此女昨天修書一封,言及自己與隔壁書院書生相戀多年,不堪受辱雲雲,就此私奔。
巧合,一定是巧合。
不可能是病中病的手筆。
倘使他這麼有本領,怎麼會深夜刺殺不成,要藏到我宮裏?
我寬慰自己不要想太多,當天晚上就準備拉簾子睡覺。
結果睡到一半,被人從床上拉起來。
我:???
黑夜中隻聽見一聲冷笑:「你睡得倒挺香。」
借著月光,看得見病中病面無表情蹲在我床邊。
地上七零八落地躺著我的丫鬟和僕從們。
「他……他們怎麼了?」我震驚道。
「死了。」他輕描淡寫。
我脫口而出:「胡說,他們明明是被你下了迷魂香,現在暈過去了,兩個時辰之後就會醒。」
說完之後我一把捂住嘴,淚流滿面:好狠心的男人,難怪我現在覺得頭暈暈的。
「哦?」
他倚在床前雙手環抱,饒有興味地看我:「那你為什麼要叫她們把你的床圍得這麼滿?」
糟了。
我心虛道:「這……我畢竟是個弱女子,你好歹是個殺手,昨夜闖進我宮中,我自然害怕,想要加強防範。」
他歪頭想了一會,大抵是覺得我這個理由還算說得過去,便不再糾結:
「你想要的事,我已經幫你辦好了。接下來,該你了。」
我戰戰兢兢:「這……攝政王他未婚妻,難道真的是你……你把她怎麼了?」
他邪惡一笑:「叫人擄走了,先奸後殺。」
我:「又在放屁了,明明是你給了她心上人幾千兩銀子,讓他帶她走。」
這尚書大人的千金眼光也不怎麼樣嘛,這男人得了幾千兩銀子才肯答應帶她走,不由得讓人扼腕。
他沒意思地吐出嘴裏叼的那根草:「真無聊,說什麼你都知道真相。」
話雖這麼說,但不知為何,映著月光,能看見他眼裏的盈盈笑意。
「喂。」
他突然靠近我,笑瞇瞇道:「我看你倒有幾分意思,不如這樣,你別喜歡那個攝政王了,跟著我吧。」
7
我忙不迭擺手:「你?你算哪根蔥!」看著他臉上笑容一僵,又緩口道,「我……我對攝政王是一心一意,忠貞不貳的,這輩子除了攝政王,我不會愛上第二個男人。」
他冷哼一聲,卻不置可否,隻是攤手給我一個小瓶。
「這裏面是斷魂引,過幾天就是花朝節,隻消你在宴席上給狗皇帝的酒中下上一滴,他就會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