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燁道:“你為什麼覺得自己是螞蟻呢?在我看來,就算用動物來描述你,你最起碼也是獵豹、毒蜘蛛一類的兇猛生物,不會是平凡任人踐踏的工蟻。”
“不是的,”曹茜搖搖頭道,“我很沒有的,我從小到大都是班級裡最不起眼的,個子矮,成績一般,我努力學習了,可是成績就隻是中等,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我有時候羨慕差生,最起碼他們在班級裡還十分醒目,我想要故意交白卷,可是我不敢,我害怕父母失望。”
邢燁道:“成績不能代表一切,在我看來,你是一個執行力非常高,又肯吃苦,值得信任的同伴。”
他蹲在曹茜身邊,仰頭看著她,讓曹茜可以俯視自己。
這個世界,對曹茜的傷害似乎格外高。關嶺的賭博是自己想象出來的,也很容易擊破,但曹茜不是靠想象就能贏的。
邢燁對這個世界已經有大致的了解了,但當務之急是喚醒曹茜,隊伍整齊之後,再告訴兩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要如何避免發瘋。
曹茜還有救,她還有自我認知,她知道自己是誰,知道邢燁與關嶺是誰,更知道自己在遊戲世界完成任務。她想鋸掉自己的四肢,也是不希望拖後腿,想要從螞蟻變回人。
隻要還能認清這一點,就有救。
邢燁沒有學過心理學,而他也知道心理咨詢那一套在這個世界是不管用的。心理咨詢講究長效性,往往需要與患者長期接觸,多次治療,且要保持絕對中立的態度,才能讓患者敞開心扉。
這太慢了,在這種極端的環境下,根本不行。
邢燁道:“你看你的手,如果是螞蟻的手,怎麼能拿起刀呢?”
曹茜迷茫地說道:“這隻手是人手呀,我會留下它的。”
她看看關嶺,羨慕地說道:“順命玩家真好啊,關嶺是獅子呢,獅子力量多強大,一點也不會拖後腿。”
關嶺看著一地血險些嚇哭,他說道:“曹姐啊,我要是獅子,你就是霸王龍啊!你看我像哪國獅子,玩具獅子嗎?”
邢燁現在已經看不到人類的獸型了,但他若是陷入負面情緒中,大概也會覺得關嶺是獅子,這不是他們的想象。
邢燁想了想,問道:“曹茜,你明明這麼強大,你是我們的主心骨,為什麼會如此自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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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看出來,曹茜最大的問題就是自卑,卑微到低賤。
曹茜看著邢燁,輕聲道:“我呀,上學的時候喜歡打排球,可是打得技術很差,經常被球拍在臉上,一直做班級的替補,從來沒有正式上場過。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夠力氣特別特別大,身手特別特別好,站在隊友身前,用身體替他們擋住危險。
“我想這樣,他們就能看到我,就能誇我,就能心疼我。所以我一直特別拼命,打得特別狠,可是為什麼他們隻將我看成可以隨時拋棄的傻子,從來不把我當成個隊友呢?
“受傷的是,被打的是我,正面硬抗boss的也是我,我也疼啊,我好疼啊,嗚嗚嗚……”
曹茜捂著自己斷掉的胳膊,痛得哭出聲來,她好疼,真的好疼。
關嶺在後面抹眼淚,邢燁立刻道:“你別哭,收起你的同情和自憐,曹茜需要的不是同情,而你一旦陷入這種感情中,你也會失去理性。”
邢燁對曹茜說:“你指望靠著別人的同情得到關愛,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你空有令人羨慕的強大力量,每次卻隻會用自損式打法,你不愛自己,不心疼自己,還指望別人心疼你嗎?”
曹茜看著邢燁,長久以來服從邢燁的話,讓她一時間沒有說話,習慣性地等待邢燁接下來的話。
“你覺得自己是螞蟻,認為腿很多,砍掉幾個沒關系,這想法與平時的你沒什麼區別。”邢燁繼續道,“即使是在我們這個隊伍,你也始終害怕自己成為累贅,害怕自己起不到作用,所以當你覺得成為異類後,就想要立刻擺脫這種困境,但這不是困境,你不覺得一隻力氣大的螞蟻很管用嗎?腿多可以旋風式踢人。”
曹茜想了想,松開手中的匕首道:“好像是這樣的……”
邢燁繼續道:“每個世界我覺得自己可憐時,你都能比我更慘。木偶城如此,醫院也是。醫院世界我明明選擇了困難模式,但從硬件條件來看,還是你更慘,沒有關嶺腿都沒了,你覺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你希望自己可憐,你在靠賣慘來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系統回應了你的願望,讓你每個世界都變得這麼無助。
“曹茜,你並不可憐,也不值得可憐。想要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不是靠慘才能做到的。你要讓自己變得優秀才行,而實際上你也做到了。說實話,自從認識你之後,我所有戰鬥計劃都是以你為中心的,沒有你,我們的勝率大概隻有1%,因為有了你,我們的勝率才會提到到10%,更是因為你不要命的打法,我們才會屢戰屢勝。
“如果你認為這樣的自己依舊可憐,那我無話可說。”
曹茜看著邢燁,眼神漸漸變得清醒起來,但似乎還有一點疑惑,她眼中大家還是動物的,沒有變成人。
就在此時,她的衣兜裡忽然飛出一隻天鵝,在曹茜身周盤旋,一片羽毛落在曹茜的眉心,她眼中的迷茫終於徹底消失。
天鵝對曹茜叫了一聲,曹茜伸出僅剩的手,天鵝落在她掌心,變成一塊水晶。
“醜小鴨終會變成天鵝”,隻有醜小鴨才會懂得的願望,它能夠讓使用者擁有一次在心理上成為天鵝的優越感,屬於弱者的幻想,但能夠讓人在此時此刻無堅不摧。琳達第二個初始技能“自欺欺人”的衍生版。
“自欺欺人”,琳達的初始技能,能夠通過欺騙自己欺騙別人,隻要自己相信,對方就會堅信不疑,扣除積分50,持續時間10分鍾,冷卻時間6小時。
“哎呀,好疼!”曹茜捂著胳膊說,“我砍的不是幻肢嗎?原來是真的胳膊!”
“是啊,我們要是不來,你就變成人棍了。”關嶺見曹茜終於恢復正常,走過來為她治療,“曹姐,你可嚇死我了,我們真的不能沒有你,每次有你在,我都覺得特別安心。”
“我……我平時是有一點點陰暗的想法,但是不至於這麼扭曲吧?”治療結束後,曹茜想起剛才的自己就後怕。
“多虧天鵝了,”關嶺道,“不過也多虧大佬先點醒你,你才能恢復對天鵝的好感度,她才有機會救你。”
不過這個琳達的初始技能,“胸無大志”和“自欺欺人”,有用是有用,但是發動條件也太苛刻了吧,這人得頹廢且欺騙自己到什麼程度,才能將這兩個技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曹茜道:“我和琳琳親密度不夠,這個技能是二維碼裝備上的,按照琳琳的意願使用的,算是一次性的能力吧,不過發動條件是親密度超過40,我剛才太沮喪,認為琳琳不可能喜歡我,好感度也下降了。她一直想幫我,卻無法使用初始技能,好在剛才大佬喚醒我一點,她才有機會出手。”
這都是剛才那根羽毛傳遞曹茜的內容。
邢燁道:“琳琳給的優越感持續時間多久?”
曹茜道:“6小時,畢竟是個人感官類的能力,對對手沒有實質性傷害,所以持續時間會很長。”
“那這6個小時你安全了。”邢燁松口氣,“我們要抓緊時間行動才行。”
曹茜後怕地問道:“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我覺得……我平時是稍稍有一點困惑,但不至於放大這個程度,應該說正常人都會有自卑和渴望關注的情緒吧,這很正常不是嗎?”
擁有優越感的曹茜覺得自己可厲害呢,剛才那個沮喪的人根本不是她。
關嶺看向邢燁,他想起之前賭博的時候,邢燁改變了牌面,他這才沒有被人殺了,這一切是為什麼?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
邢燁看著兩雙充滿問號的眼睛,解釋道:“我暫時沒有弄清楚這是什麼世界,如果猜到我們現在就已經通關了。但我目前推測出了世界的運轉規則,以及力量體系。
“這是一個唯心主義的世界,一切或許是真實的,也或許是虛假的。這個世界中存在兩種力量,全部靠著情緒與想象發揮出來的,一種是個性想象,一種是共性想象。
“像關嶺之前被人圍追堵截,賭到他傾家蕩產,那是個性想象。”
關嶺問道:“大佬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想象出來一堆人,他們贏得我差點沒命?既然是我自己的想象,我怎麼會輸呢?”
邢燁道:“因為你覺得自己會輸,你在現實世界從來就沒贏過,每到最後一搏的時候,你隻會輸。這樣的經歷成為潛意識根深蒂固地駐扎在你腦海中,你輸得傾家蕩產不是很正常嗎?而我到來之後,你盲目地相信我,認為隻要有我,就算對方拿到最大的牌,我也有辦法反轉,所以我們贏了。獲勝後,那些人,也就是你的心魔,就消失了。”
“原來如此。”關嶺點頭,“那曹茜也是這樣嗎?”
邢燁搖搖頭道:“不是,曹茜的情況更復雜,她屬於個性想象與共性想象糾纏在一起,兩種負面想象逼得她險些自盡。”
關嶺道:“大佬,我現在一個也沒弄清楚呢,你要不一個一個講吧,共性想象是什麼?”
“共性想象是這個世界的意識,時刻存在著,隻要我們稍有負面情緒誕生,就會鑽進我們的腦子裡。”
第113章 想象殺人
邢燁道:“例如我與曹茜一起看到對方是螞蟻,覺得電梯難受缺氧,大樓外燥熱難耐,這都是共性想象。這個共性想象應該是世界意識,隻要我們陷入負面情緒中,就會進入共性想象中。”
“我沒有啊……”關嶺弱弱地舉手,“我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一直在賭博。”
關嶺在17:20分時清醒,發現自己是總裁,秘書說的話完全不懂後,他讓秘書把不重要的事情全都推到三天後,便讓公司員工下班了。
他本打算去尋找邢燁和曹茜,誰知看到華麗的總裁辦公室後,忍不住想,我要真的是總裁就好了,我帶著錢去澳門賭。
念頭一升起,就有幾個人進入關總的辦公室,要與他對賭,關嶺便鬼使神差地忘掉一切,與他們對賭起來。若不是邢燁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邢燁道:“那是因為你運氣好,處於食物鏈頂端,當你看到自己是總裁還有錢的時候,隻會想著這次運氣好,有個好身份,可以享受一下有錢人的生活,這種心態下,是不會出現負面情緒的。
“而與對賭的人是被你的個性想象喚醒的,你們可以將個性想象與共性想象當成兩條相同但不相幹的平行線,我認為實際上在你輸的時候,就已經因沮喪和憤怒進入共性想象中了,可是周圍沒有東西確認。”
關嶺道:“說得再簡單一點。”
邢燁嘆口氣:“目前我們發現的共性想象,就是人類動物化,電梯令人難以忍受,以及外界環境沒法生存。這樣的共性想象讓我們產生一個想法,這棟大樓是最安全的。
“你在看到秘書時,還沒有負面情緒,未曾受到共性想象的影響,所以看不到他的動物化。你與個性想象對賭產生負面情緒被共性想象影響時,身邊沒有人,你又一直處在大樓中,所以沒有遇到共性想象的特徵。
“當我進入你辦公室時,你看我本該是看到一隻螞蟻,因為當時你整個人已經被負面情緒控制了。可是我是先出聲後讓你看見的,你在聽到我聲音的同時,產生了希望,擺脫負面情緒,因此你眼中的我是人類。”
曹茜拿出一個日記本“唰唰”寫,邢燁皺眉道:“哪兒來的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