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聲靜氣,外頭的人四處檢查了一下, 回來說:“這裡還行,能歇一夜。”
江斜雖然在農場住了一陣子,但他沒亂動東西, 基本保持了原樣, 所以這些人才會沒發現他的痕跡,隻以為是之前農場的人留下的。
江斜想聽一聽他們說什麼, 又怕手裡的小啾待不住,低頭看了看它。
小啾一聲不吭地團在他掌心, 乖得很。
江斜竟有種它好像也在偷聽的感覺。
這小家伙真的又懂事又乖,江斜窩心得很, 小心把它攏住後仔細聽外頭的動靜。
外頭幾個人似乎是對這兒放心了,坐下後聊得更開了些。
“我真是怎麼都沒想到,小說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現實中。”
“地裂那會我還在婊子床上, 差點沒給我整陽痿!”
“我到現在還覺得是在做夢, 怎麼就一下子成這樣了……”
從他們的相互抱怨中,謝汐大體摸清了外頭的情況。
所謂地裂就是埋葬了江爸爸的那場地震,這是個全球規模的災難,所有大型城市在一夜之間付之一炬,倒是城外的平原森林損失很小。讓人驚悚的是從這些森林裡出現了很多怪物, 它們唯一的獵物就是人,瘋湧到城市後,給災難中幸存的人們帶來了致命一擊。
眼看著整個人類文明都要消亡,人類中居然也出現了異變者。
聽他們的敘述,異變後的人類身強體壯,甚至還有各種各樣的特殊能力。
謝汐忍不住透過指縫瞄江斜:江斜肯定是異變者。
恰好這時江斜也低頭看他:這麼乖的小啾,肯定不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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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人又聊起了異變者。
“咱們可真是倒霉,好不容易搞到個異變者,還是個除了血再無用處的廢物。”
“行了,要不是有他在,你早就失血死掉了。”
“老子想要異能,可他這異能誰他媽敢要?”
“知足吧,有這麼個血包在,我們好歹能續命。”
又有個聲音低沉的男人說:“我們明天去城裡,想辦法把他出手。”
其他幾人都頓了下道:“也好,再這麼抽下去他也快死了,死了就不值錢了。”
之前那比較莽撞的道:“他都這樣了,能有人要?”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貪心抽了他那麼多血,會不好賣?”
“我也是怕他跑了……”
“行了。”那聲音低沉的男人又道,“他這能力我們不敢要,但總有人敢要,回頭挖了他的心換到旁人身上,又是一個血庫,如果能控制好了,呵……”
“還可以這樣啊。”那莽撞的道,“那我們為什麼不……”
低沉聲男人冷笑:“我們有這能力?貪多嚼不爛,趕緊把他出手,看能不能換到更價值的資源。”
聽到這裡,謝汐茸毛倒豎。
雖然知道那被抽血的人肯定不是中央的顏神,可聽這對話也夠揪心了。
好生生一個人,因為血液有特殊功效,就失去了人的尊嚴,被當成貨物一樣買賣?
謝汐被惡心到了。
更惡心的還在後頭,他們吃了些東西後,那莽撞的男人發出一聲短促的笑:“這顏哲長得也太好看了,要是個女人,我能死在她身上。”
聲音低沉的那人呵斥他:“你別亂來!”
莽撞男人悻悻道:“我對男人沒興趣。”
謝汐心咯噔了一下,很想看看這位顏哲長什麼樣。
自始至終,江斜都很沉得住氣,聽了這樣的事他也面不改色,沒有絲毫逞英雄的意思。
這是對的,外頭到底有幾個人都難以確定,他一個人貿然出去,別說幫人,自己也要搭進去。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他還要照顧小啾,如果他出事,無論小啾是大還是小,都很危險。
江斜沉住了氣,等著這些人睡去。
誰知在臨睡前,那個低沉的男人謹慎道:“以防萬一,還是要用下那個。”
莽撞的人道:“快別浪費了,本來就用不了幾次,這裡安全得很。”
“我們都累了,萬一都睡了,還是再檢查下比較好。”這人一邊說著,掏出了一個東西。
江斜和謝汐這邊是什麼都看不到的,但是聽到這談話的內容也知道他們還有其他勘測手段。
謝汐心一緊,毛都炸了起來。
江斜也繃緊了身體,連呼吸聲都徹底屏住。
可是……
莽撞男人大罵一聲:“操,還真有人!”
壞了,被發現了!
謝汐感覺到江斜動了,江斜快速把手心的小鳥放到了身後漆黑的貨架裡:“躲好,不許出來!”
謝汐心急,趕緊喚出了神鑑和素描筆,拼了老命地畫異空間盾。
本來一秒中就能搞定的畫,他愣是畫了半天……
而這時,那莽撞男人已經拎著刀進來了。
江斜絕對沒有這方面經驗,但求生的本能激發了他身體的潛能,隻見他先聲奪人,衝上去一腳揣在他小腹處,趁著莽撞男人錯愕之際搶到了他手中的刀。
男人低喝一聲:“媽的,是個兔崽子!”
江斜到底年輕,拿到刀也沒能下狠手。
而這時謝汐已經畫出了異空間盾,他把盾扔到江斜身上後,總算松了口氣。
護盾在小世界裡是接近無敵的,時效內誰都傷不到江斜。
接下來要畫武器——這幾個人留不得!
謝汐真想把江斜在中央的那把神器給畫出來,但這太為難他這隻鳥了,隻能勉強畫把改良版手槍,普通人也能輕松上手的那種。
可惜他翅膀乏力,畫了異空間盾後就酸疼得仿佛要斷了,這會兒畫了好幾下,都沒法把手槍給畫出來。
該死的神鑑還有心情現字:“太醜,無法識別。”
我太醜你妹!
謝汐這邊沒畫出武器,被江斜控制住的男人已經開始反擊。
江斜到底是年輕力薄,竟然讓他掙脫出去。
動靜如此大,外頭的人也飛速趕過來,一共五個人,各個都是兇神惡煞的模樣,可以想象在災難來臨之前,他們就是典型的亡命徒。
“殺了他!”低沉男人的顯然是個頭目,他毫不猶豫地開口下令。
他旁邊的高個男人掏出手槍,飛速扣下扳機,射向江斜……
江斜瞳孔猛縮,躲無可躲。
子彈飛馳,對準的是他的額頭,這是不可能落空的一槍,也是必死無疑的一槍。
所有人都這樣認定,包括江斜自己。
這瞬間他胸中湧動的全是不甘!
為什麼……
為什麼?
爸爸走了,家沒了,連他自己都要死了嗎!
為什麼!
他從未奢求太多,為什麼連最基本的生存都不給他!
子彈抵在他額頭的瞬間,江斜將手中的長刀揮砍出去,對面的人完全沒有防備,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額頭中彈的人還能奮起反擊。
“他是個異變者!”那低沉男人站得遠一些,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
子彈打中了,絕對打中了,可是那樣足以致命的一槍,對眼前的少年卻是毫發無傷!
除了是異變者,還能是什麼!
最前頭那最先襲擊江斜的男人已經被他活生生給砍掉了頭顱。
汩汩鮮血激湧而出,瞬間讓這本就幽閉的空間變得猩紅可怖。
前頭的人看到少年猩紅的眸子,頭皮發麻道:“殺了他!殺了這個怪物!”
他們齊齊開槍,瘋狂的射擊,可是子彈就像打在了銅牆鐵壁上,沒造成任何傷害,反倒激怒了一隻沉睡的野獸。
謝汐終於畫出了手槍,可已經沒有必要了。
江斜用一把刀,砍死了所有想要殺他的人。
一切都歸於平靜,唯有鮮血從刀尖滴落,滴答聲響徹午夜。
江斜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著眼前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謝汐飛出來,在他面頰上輕輕啄了一下。
江斜機械性地轉頭,看道了這一片漆黑與猩紅中的一抹小小的白色。
它很小,很小,它努力用自己白絨絨的羽毛蹭他,好像這樣就能擦到他身上沾著的鮮血。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小東西抬頭,一雙眼睛很小很小,卻黑漆漆得裝滿了一整個他。
這一瞬間,江斜身上的力氣全泄了,啪嗒一聲,沾滿鮮血的刀落下。
他小心地將小鳥捧在了手心,低聲道:“別怕。”
聽到他這倆字,謝汐那心啊,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針扎了一遍又一遍。
謝汐小聲啾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團在他掌心。
江斜被這小小的熱度溫暖了整個胸腔,他輕籲口氣,沒再看周圍的一片血腥。
不管這個世界怎樣了,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不管他還會遭遇什麼,至少他有掌心的這個小東西。
它牽掛他,他也牽掛著它。
江斜渾身鮮血地走出來,看到了被困在了籠子裡的男人。
他虛弱地靠在籠子的角落裡,銀色的長發垂滿全身,尖尖的耳朵從發間探出,白皙的肌膚仿佛冰冷的雪。
察覺到腳步聲,他抬頭,毫無血色的一張臉,美到不食煙火。
謝汐怔住了。
這是顏哲,是中央那位可以起死回生的神愈者。
怎麼回事?
這個世界……是江斜的過去嗎?
江斜和顏哲在同一個原世界?
不對,中央每次隻會從原世界選中一個人,不可能有兩個人同時存在。
等等……
江斜的過去可不止他的原世界。
第246章 崩壞的九界05┃巨大啾!
謝汐的過去隻有短暫的十九年, 他一進到中央就遇到了江斜, 除了童話小鎮外, 其他準世界要麼是江斜的,要麼是和江斜一起,再沒自己一個人過。
但江斜不是, 原世界的二十多年相較於他在中央的經歷就像幼年之於一個耄耋老人——固然是總要的,卻也僅是其漫長人生中的冰山一角。
江斜更多的過去不是在原世界,而是在中央和他走過的無數個準世界。
江斜不可能在自己的原世界裡認識顏哲, 但可能是在某個準世界裡遇到了顏哲。
眼前的顏哲極可能就是當初剛遇到江斜時的顏哲。
能夠進入中央, 都是被願世界拋棄,且放棄了願世界的人。
雖然能想到大家都有不可言說的過去, 可看到眼前這個心灰意冷的銀發精靈,謝汐實在難以和那個樂觀風趣的顏神劃上等號。
很快謝汐又釋然了。
何止是顏哲, 江斜不也一樣嗎?
眼前這個渾身是血,暴戾偏激的少年又哪裡像中央那位強大自信、滿嘴騷話的設計者X?
看到眼前這一幕, 再回想他們在中央的嬉笑怒罵,謝汐感慨良多。
時光和閱歷沉澱了痛苦與磨難,打磨出了高高在上的強者, 也淘汰了無數難以自保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