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斜看向他,搖了搖頭。
謝汐問:“那您覺得世界是什麼?”
江斜頓了很久,才慢慢說道:“不知道。”
謝汐微怔。
江斜眉心緊鎖,手在虛空中握緊又攤平,說道:“這個世界不是我的世界,而我的世界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謝汐反問:“為什麼您的世界會沒有您的容身之處?”
“是啊。”江斜也問,“為什麼?”
謝汐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想了挺多,可因為身份緣故,很多又不能去說。
江斜扮演魂意,他要配合魂意。
如果讓魂意意識到自己是魂意,將會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用過餐後,江斜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接下來我們就不用走回去了吧,這對你來說太危險。”
戀愛指南裡寫了,吃過飯後,應該和戀人手牽手走回去。
謝汐心一跳:“您……”
江斜幫他說完:“我怎麼會知道你想做什麼?”
謝汐心中有了個糟糕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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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斜笑道:“那本戀愛指南……”
謝汐暗道,完蛋了!
“您也看過那本書嗎?”
江斜道:“那書是我寫的。”
謝汐:“………………………………”
他這呆呆的模樣取悅了江斜,他眼中的笑意是真切的:“不管怎樣,我今天很開心。”
謝汐當機了。
江斜道:“能和你做這些,也算是了結了一個心願。”
謝汐怎麼也沒想到堂堂前總統,一個48歲的成熟男人會寫這樣一本書!
好吧,果然是江斜,是江斜會做出來的事!
謝汐幹巴巴道:“我不知道那本書是您寫的。”
江斜道:“現在也隻有你知道。”
謝汐:“……”知道這個秘密的他高興不起來!
江斜心情愉悅道:“放心,我會回去幫你,要做什麼你盡管安排。”
謝汐完全跟不上他的腦回路:“為什麼?”他全搞砸了不是嗎。
江斜伸手,修長的手指在他眉心上點了下:“你會看這本書,說明你在思考,也許我還能期待一下。”
僅僅是這樣就開心了嗎?
謝汐想到影片中的感性,心如刀割。
他忍不住問江斜:“您的真實性別是感性嗎?”
江斜道:“你說呢?”
毫無疑問,百分百,江斜就是個偽裝成理性,當了七十二年總統的感性。
謝汐又問:“為什麼您要在書裡寫——有生之年,請一定要和喜歡的人看這部影片?”
第176章 崩壞的神10┃活著真好。
對謝汐這個理性也感性的人類而言, 這部影片絕對是勸分片, 還情侶必看呢, 真要哪對情侶去看了,隻怕會懷疑愛情,加速分手。
可這本書《戀愛指南》的確暢銷, 所以說在這個社會形態下,江斜的指南是有依據的?
想到這個,謝汐才會問出口。
江斜道:“如果是兩個純粹的理性, 看了這片子至少能快活快活。”
謝汐:“……”哦, 那香豔的船戲的確讓人血脈噴張。
江斜垂眸:“如果是一個理性和一個感性,看這片子, 也能讓感性清醒一些,趁早抽身。”
就像影片裡的上司, 倘若他早點認清現實,也不至於越陷越深, 短短五十年就進入輪回。
謝汐心揪,總感覺江斜是在說他自己。
江斜繼續道:“如果是兩個純粹的感性,看了這片子隻會更加珍惜彼此, 不會因為好奇而去接近理性。”
兩個感性是當下社會最穩定的婚姻形態, 他們是因為愛情而走在一起,這是比任何法律條文更要牢固的紐帶。
可能會變心,可能會分手,但在一起的時間他們是互相付出,深愛彼此的。
不會像一個感性一個理性那樣:一個傾付所有, 一個一無所知。
影片裡感性上司有個朋友,他對感性說的一句話十分耐人尋味——愛上一個理性,如同愛上一部機器。
指望機器回應人的感情,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江斜這樣一說,謝汐理解了。
的確,這樣一個悲劇電影,對理性人來說完全無所謂,對感性人來說卻是重要的提醒。
誠然提醒不一定有用,但也有一定的幾率能懸崖勒馬。
謝汐心中還有個疑慮。
這部影片的內容會不會就是他和這位江斜的前情提要?會不會就是他們以前發生過的事?
影片裡雖然含糊了主人公的身份,但有太多線索可尋。
理性是個少年將軍,謝汐十三歲入伍,戰功赫赫,風雲無倆。
感性上司位高權重,後來更是青雲直上,參加了大選。
江斜剛好也是個前總統。
可惜謝汐“初來乍到”,根本沒有記憶,也就無從判斷。
他也不好問,如果真是他們之間發生的,那……他問了豈不是渣上加渣,渣裡開花,渣無止境?
謝汐……問不出口!
即便不問,他心裡也是七上八下。
要真是他倆“以前”的故事,那江斜此刻是個什麼心情?
設身處地一想,謝汐被腦補給虐了個透心涼。
偏偏江斜的心情還不錯,好像謝汐會詢問這個問題,已經是極大的進步。
他彎著唇,問謝汐:“你呢,看完有什麼感想?”
謝汐一怔,他感想太多,說出來怕嚇到這位感性先生。
江斜卻以為他是感想太少,還特地提醒道:“除了床戲,說點其他感想。”
謝汐一萬個無語:什麼跟什麼,我們是不是拿錯劇本,說錯臺詞啦!
江斜卻以為他是想不出,眼中笑意略淡:“沒事,不想說就算了,別勉強。”
謝汐哪敢讓他繼續胡思亂想,正色道:“我覺得影片中的感性應該告訴理性。”
江斜看向他:“告訴什麼?”
謝汐說:“把自己真實的性別,把自己最想說的那句話告訴他。”
江斜笑了:“我愛你嗎?”
他明明說的是影片中的一句話,卻因為溫柔的表情,低低的嗓音,像極了是在對謝汐告白。
謝汐抿緊嘴唇才抵抗住因他聲音而起的一陣酥麻。
“對……的。”謝汐平復著心跳道,“不說的話,理性怎麼會知道?”
江斜道:“沒用。”
謝汐又道:“不做怎麼知道會沒用?”
江斜反問道:“你一個理性,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理性人隻做有把握的大概率事件,而不會去冒險。
謝汐不虛:“因為一定會有用。”
江斜道:“這是你以理性的角度做出的判斷,而從感性的角度來看,這毫無意義。”
愛與不愛顯而易見,說出去隻會給身為下屬的理性施加壓力。
到時候理性不會分手,會繼續和他在一起,會像個戀人一樣配合他。
始終也隻是像。
懂得愛情,才會明白它能讓人多卑微。
江斜不想給他枷鎖,不是不想自欺欺人,而是單純得不希望他不快樂。
哪怕他不愛他,也希望他活得開心。
放手是件說來容易做起來讓人絕望的事。
謝汐一時也接不上話了,從正常人類的角度來看,溝通是戀人間最重要的事,但這個感性和理性的組合……嗯……壁壘太深,好像還真是溝通不了。
見謝汐擰眉思索,江斜又道:“走吧,回總統府。”
謝汐:“?”
江斜牽起他的手,握緊了道:“本來覺得這個世界沒救了,但現在……”他望向謝汐,深灰色的眸子裡仿佛蕩漾了星辰大海,“也許還有點希望。”
一句話湧到了嗓子眼,謝汐卻不敢問出來。
——這個世界?我就是你的全世界嗎?
真的是浪漫又決絕。
仿佛在深井沼澤裡掙扎的飛雁,隻要還能看到一縷光芒,它就向往著晴空萬裡。
回去路上,謝汐問江斜:“為什麼會有感性和理性。”
其實這個問題沒法回答,就像問一個地球人,為什麼會有女人和男人一樣,怕不是要被當成傻子。
江斜卻心情不錯,他嘴角揚著,慢慢說道:“這個隻能問造物主。”
謝汐看向他:“造物主?”
江斜問他:“你覺得這世上存在造物主嗎?”
謝汐喜歡這個話題,他道:“存在嗎?”
江斜篤定道:“存在。”
“那他在哪兒?”謝汐心都提起來了。
江斜道:“親手創造的世界將要崩塌,他不會想看到吧。”
謝汐感覺一陣涼意滾過後背,幾乎要倒吸口氣。
他怎麼覺得這位魂意知道很多。
難道他知道這是一個被創造出的世界?難道他以為創造這個世界的人放棄了這個世界?
還是另有隱情?
可惜無法聯系江斜,謝汐一肚子的疑惑也隻能裝在肚子裡。
以前的準世界,魂意們對於當下世界是沒有絲毫質疑的。
這個世界可能因為一部分魂意被抽離,留下的魂意覺得自己被放棄了?
所以這個魂意才會設定了那樣悲觀絕望的前情提要?
這很有可能。
誠然每個魂意都愛搞一些狗血的戀愛橋段,但那一般是在與其他魂意交叉後產生的渣渣魚渣渣花。
眼前的江斜,設定的前情裡沒有第三者,沒有綠帽子,隻是最純粹的絕望。
對理性絕望,對感情絕望,對整個世界都充滿了不信任與抵觸。
想到這些,謝汐分分鍾心疼得一塌糊塗。
所有去到中央的人,都是被放棄的人,江斜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