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嘚瑟道:「如何?我們家潯安樣貌生得好吧?這樣的護衛帶出門去,都要叫別家女子含羞帶怯地看上好幾眼呢。」
斂秀扯我的衣服:「郡主別說了。」
我不解:「長得好看還不能誇了?那我白姨的明月樓裏那麼多好看的小清倌我都……唔……」
斂秀捂住了我的嘴。
李慕言的臉色已經非常差了,他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等著。」
我可就等著你主動退婚挨你爹罵呢。我心想。
4.
等著等著,我在明月樓與李慕言碰上了。
李慕言的表情很精彩,我也是。
「你來做什麼?」我先發制人,畢竟我是「熟客」。
「我……我來找人。」李慕言說話難得支支吾吾眼神飄忽。
「哦,好巧,」我淡淡道,「我也是。那便不打擾了。」
我作勢離開,待他走到要找的屋子,我急忙找好了角度,關門的那一剎那,我瞥見了屋裏一個異域裝扮、薄紗遮面的高挑美人兒。
心,啪地就碎了。
我在明月樓老闆白牡丹的房間裏抱著酒壇,自斟自酌,喝著喝著眼眶就開始發酸。白姨在一旁有些嫌棄:「為個男人喝成這樣,你怎麼比你娘還沒出息?」
白姨是我娘的好姐妹,是我外祖父一位同袍的女兒。因為私生女的身份不被認可,父母又早早去了,我娘幫她盤下這明月樓作安身立命之所。明月樓裏不論男女,都是清倌,其中不乏身世淒苦、借此暫棲之人。
Advertisement
我知道那房裏什麼都不會發生,但我還是很難過。光是想想李慕言對別的女子噓寒問暖、體貼入微,我就壓抑得有些喘不上氣。
白姨問我:「你既喜歡他,為何還希望他主動退婚?」
許是見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實在是太糟心了,白姨忍不住搶過我的酒壇,小聲對我說:「那屋子裏的美人兒是個男子,你別難過了。」
我愣住了。
白姨長舒一口氣,隻不過這口氣還沒嘆完,就被我「哇」地一聲嚎啕大哭堵在那兒,差點沒嗆住。
「嗚哇!他喜歡男人!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
白姨實在是受不了了,找了個僻靜的房間將我扔進去醒酒,我不服氣,一路上都不消停:「不就是男人麼?這明月樓最不缺好看的男人了。白姨,我要找你們樓裏最好看的男人陪我喝酒,給我撫琴。我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我要在每棵樹上都吊一遍……」
重重的關門聲隔絕了我的鬼哭狼嚎。
但白姨還是寵我的,沒一會兒我的房門就被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推開。我從床上踉踉蹌蹌爬起來,頓感頭暈腦脹,怎麼也看不清來人的容貌,隻覺得那雙緊盯著我的眸子分外好看,像李慕言。
我嘿嘿一笑:「白姨最是懂我,這小清倌長得正合我胃口。」然後便如登徒子一般朝那人身上撲去。
那人閃身躲開。
我故作正經道:「我知道你們賣藝不賣身,放心吧,本郡主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你陪我喝酒便可。」說著爪子摸上了那人骨節分明的手。
那人頓了頓,沒甩開我,冷聲道:「酒呢?」
好傢伙,連聲音都像。
我指了指桌子,卻發現酒已經被白姨收走了。我想出門去找酒,奈何那桃花釀後勁兒上來了,我的腳就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找不到著力點,眼看著就要一頭栽倒,身後那人眼疾手快地一手攔住我的腰,一手抓住我的手臂,將我攬進了懷中。
清冽的木香瞬間佔據了我的感官,他的懷抱寬厚而溫暖。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那就莫要怪本郡主不客氣了!」
趁他愣神間,我一腳把他踹到床上,他吃痛地輕哼一聲。
我……
……
對不住各位,後來我就斷片兒了。
5.
酒真不是個好東西。
否則我也不會被李慕言押到禦前,在他冷著臉跟他爹描述我昨日罪行的時候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聖上轉頭問我:「丹陽你說,可有此事?朕信你。」
我道:「陛下明鑒,臣女早上起來並未看見太子殿下。臣女喝醉了,昨夜發生的許多事都不記得了,殿下不過是仗著這一點,無中生有罷了——你有何證據?」
李慕言像是早有預料般,聞言拉下自己右側的衣領,指著那一處牙印未消的曖昧紅痕,對我道:「此處。」而後他自嘲一笑,「郡主要不要再咬上一口與之對比,看看是不是我冤枉了你。」
好一副被人玩弄後又拋棄的可憐模樣。
要不是我是當事人,我就信了。
聖上一臉「既是如此朕也沒辦法了」的表情看著我,善解人意道:「丹陽也太急迫了些,還有一月你們就要成親了,怎的這都等不了?罷了,你曉得朕一向寵你,這大婚就提至三日後吧,朕看著也是個黃道吉日。」
我:「……」
我看著您的演技比您兒子差多了。
走出禦書房時,我黑著臉問李慕言:「這下你滿意了?」
李慕言道:「看到你不滿意,我就滿意了。」
我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等著。」
我一夜未歸後又領了一道聖諭回家,我爹娘的臉色一言難盡。
我爹猶豫了半天,開口道:「聽說你對太子霸王硬上弓了?」
我娘嗔怪地推了我爹一下,對我道:「你且展開說說。」
有什麼好說的。說我故意把李慕言當成明月樓清倌吃他豆腐反被倒打一耙?還是說李慕言與奇怪的男人見面,所以演了一出戲讓聖上將婚期提前來堵住我的嘴?
越想越生氣。
我捏碎了手裏的瓷杯,信誓旦旦地對我爹道:「爹,您放心,就算不要您剩下的那一半私房錢,我也會將東宮鬧得雞飛狗跳,絕不讓李慕言好過!」
6.
大婚當晚,我穿著華貴的喜服,爬上了婚房的房頂,美其名曰——今晚月色很美。
庭院裏站著一群嚇得臉色慘白的嬤嬤丫鬟,資歷最老的鄭嬤嬤在一旁攛掇斂秀勸我,還叫了幾個侍衛來,以防我摔著碰著。
斂秀左右為難,她知道我在賭氣,可這畢竟在宮中,不似侯府那般可以隨心所欲,她道:「郡主,要不您先下來吧?這要是傷著自己多不值當啊!您要是心裏有氣,大可以換個方式去折騰太子殿下,何必如此……」
此話一出,庭院裏交頭接耳的眾人頓時安靜如雞,連鄭嬤嬤都愣在了那裏。
我:「……秀兒啊,你不要勉強自己說話。」
斂秀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老臉一紅,站在一邊乖乖閉上了嘴。
李慕言很快就趕了回來。一身與我成對的大紅喜服,在月光下襯得他的臉龐更加俊美。此刻他抬頭望著我,好看的眉頭微蹙,眸色沉沉,薄唇緊抿,兩頰有因酒氣染上的幾分紅暈,看上去是要生氣了。
「下來。」他命令道。
「我不,」我梗著脖子道,「殿下何不上來陪我一同賞月?」
李慕言氣笑了,一揮手屏退眾人。
「我再說一遍,下來。」
「我也再說一遍,我不!本郡主說到做到,今日上房揭瓦,明日打架鬥毆,你娶了我,往後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沈、清、和。」
李慕言一字一頓地叫我的名字。
就在我以為他要動怒的時候,他卻突然張開雙臂,唇角勾起,眉眼帶笑,對我道:「下來,我接著你。」
我傻了,呆呆地望著他,胸中那股鬱結之氣霎時消散如煙,隻剩一隻小鹿無頭亂撞,撞得我暈暈乎乎腦袋發熱,站起身就往他所在的方向跳了下去。
咚。
我撞進了一個帶著酒香的溫熱懷抱,並將懷抱的主人撞倒在地。
有點疼。我抱怨道:「不是說接著我的嗎?」
李慕言坐在地上,抬手按了按額角:「方才宴席上酒喝多了,有些站不穩。」
我認栽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要往寢殿內走,身後李慕言有些無奈:「清和,你倒是拉我一把。」
李慕言確實喝多了,平日裏他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樣,也從不會這樣軟著語氣同我說話。美酒浸潤過的清冷嗓音顯得格外低沉惑人,我回身,看著他朝我伸出手,白皙修長。我抓住,將他拉了起來。
他得寸進尺,乾脆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我身上,手指劃過我的發梢:「頭發怎麼散著?你的鳳冠呢?」
我拍掉他的手:「嫌重,摘了。」
李慕言也不惱,腦袋靠著我的肩膀,呼吸盡數灑在我的肌膚上:「大婚之夜這般胡鬧,是嫌我回來的太晚了麼?清和……竟如此著急與為夫洞房麼?你準備怎麼折騰我,嗯?」
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面不改色耍流氓的人是李慕言,向來矜貴守禮的太子殿下喝醉了酒竟如此孟浪。
「李,李慕言,你清醒一點。我,我警告你啊,你休想借著酒勁佔我便宜,我可不是好惹的!」
我推開了李慕言,轉身跑進寢殿就要關門。
有色心沒色膽,說的就是我這種人。
門沒關上,被李慕言按住了,我下意識地往後躲,卻被他直接攔腰抱起。
他笑問:「你怕什麼?」
我嘴硬:「我沒怕!」
「那你把被子放開。」
「我不放!」
「那日你喝醉了酒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你平日裏沒喝酒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
李慕言不想再同我廢話,直接上手扯開了我裹在身上的被子,我驚叫出聲:「李慕言你要幹什麼!你……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就算你是太子,我、我也不會,不會手下留情的……」
李慕言傾身吻住了我。
7.
別問。
問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我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李慕言已經離開了。我想問候他的祖宗十八代,發現不管挑哪個問候都是大不敬之罪,突然我靈光一閃,他爹——當今聖上排行老大,於是我親切問候了他不存在的大爺。
「李慕言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