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揚卿喜歡上了七班的轉校生。
說好陪我考同一所大學的他,開始學著翹課抽煙。
陪著她在雨裏瘋跑。
我受宋叔拜託找到宋揚卿時,他站在路燈下。
對面穿著超短裙的女生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上去。
湊在他耳邊問,「和我戀愛嗎,阿卿。」
宋揚卿紅了半邊耳垂,毫不猶豫點了頭。
我默不作聲看著,揉爛了手裏的成績單。
後來我才知道,轉校生一開始接近他的目的,不過是因為攻略任務。
大雨中我瘋了一般找了他一夜,他卻輕描淡寫告訴我,「我知道。」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可不成功她會死的。」
我徹底死心了。
在我決定轉校那天,宋揚卿不顧一切沖了過來。
他抓著我的手腕,聲音發顫,低聲求我,能不能別走。
1
這是宋揚卿第三次被喊到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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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裏都在傳,穩坐年級第一的宋學霸,這次狠狠栽了。
從七班夏晚淋轉過來開始。
他們說這話時,視線不停落在我身上。
從前和宋揚卿並排出現的,從來隻有我的名字。
從初中到高中,整整五年。
可沒有一次我的成績超越過他。
宋揚卿的名字,從來都會在成績單第一位,可我總因為發揮不穩定上下浮動。
最差的一次,甚至掉出了年級前五十。
我總因為這件事在背後偷偷哭。
宋揚卿知道後,沒少嘲笑我。
他會指著我的額頭說我是個哭鬼,說我是個總不長記性的小笨瓜。
可他也會抱著試卷,陪我練習到淩晨兩點。
會比我還細心地整理錯題集。
會每天早晨偷偷在我書包裏放上一瓶熱牛奶。
成績最好的一次,我和宋揚卿就差了0.5分。
他背著書包,拿著成績單笑得散漫。
「怎麼這麼笨啊喬鬱雨。」
「年級第一都親自給你輔導了。」
「你怎麼還沒超過呢。」
調侃過後,他又會垂眼眉眼給我勾畫重點範圍。
可離這些事,似乎已經過了好久好久。
從隔壁七班的夏晚淋轉過來開始,我再也看不到曾經宋揚卿的影子了。
2
辦公室內,班主任的訓話還在繼續。
我垂眼往下看時,看到了操場上紮著馬尾跑得飛快的夏晚淋。
她手裏攥著兩隻粉色的霜淇淋。
我有一瞬間的愣神。
原來上節課宋揚卿在課本上無意識畫下的霜淇淋,是這個意思。
夏晚淋剛轉校那幾天,風波鬧得很大。
她笑起來嘴邊的梨渦格外甜,伸手就攔住了放學路上的宋揚卿。
「學霸,商量個事。」
「給我講道數學題唄?」
第二天年級裏就傳開了,說她根本就是沖著宋揚卿去的。
那時的我一點都不擔心。
學習才是我和宋揚卿的目標。
父母吵架最兇的那晚,我撐著傘走到宋揚卿家門口站了好久。
宋揚卿發現我時,我渾身都濕透了。
那時的他好像比我還難過,拿著毛巾一個勁地給我擦頭髮。
他捧著我的臉,像是許諾般跟我說,
「很快就能離開了,喬鬱雨。」
「我們報同一所大學,離開這個城市。」
「不要再難過了好不好?」
……
少年的目光虔誠而真摯,我在這樣的目光下輕輕點下了頭。
貧瘠的土地因為這話盛開了花。
3
宋揚卿首次從年級第一的位置上跌落下來。
他時常在上課走神,在試卷角落寫下一個單字淋。
甚至為了和她去看最近新出的戀愛電影蹺課。
為了她一句抽煙的模樣好像很帥的玩笑話,皺著眉頭嘗試著吸了煙。
夏晚淋又來班級找宋揚卿。
宋揚卿被喊去了辦公室,她百無聊賴翻著宋揚卿的課本抱怨,「這學校破事可真多。」
可在看到試卷下極小的單字淋後,她又彎眼笑了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和夏晚淋接觸,我垂眼斟酌了良久,鼓起勇氣開口。
問她如果願意學習的話,我可以幫她提高成績。
夏晚淋愣了一瞬,撲哧笑出聲。
目光毫不掩飾在我身上打量,「是真的為我成績,還是在害怕我搶走誰嗎?」
我被這話噎得臉色都紅了,「可是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和成績。」
「得了吧。」夏晚淋笑,「也是,聽說我來之前,阿卿的確和你走的近。」
她挽著發尾,「那你猜猜,現在誰對他比較重要?」
我攥著試卷,「可他的成績下降得很嚴重……」
夏晚淋歪頭打斷了我的話,「可我不在乎。」
4
宋叔因為宋揚卿的成績頭疼了一天。
在宋叔拜託下,我找到宋揚卿時,已經天黑了。
宋揚卿站在路燈下。
對面穿著超短裙的夏晚淋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上去。
她湊在他耳邊問,「想和我戀愛嗎,阿卿。」
聲音不大不小,在寂靜的黑夜格外清晰地傳了過來。
我忽然繃緊了身體,一眼不眨盯著路燈下的宋揚卿。
宋揚卿紅了半邊耳垂。
他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想。」
我默不作聲看著他們在路燈下接吻,揉爛了手裏的成績單。
5
我攥著成績單,在宋揚卿家門口等了足足三個小時。
忽然翻湧起很多很多關於宋揚卿的回憶。
有關宋揚卿開心的,得意的,佯裝生氣的模樣。
可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對著我那樣笑了。
曾經我問宋揚卿,會在高中談戀愛嗎。
宋揚卿身形一怔,他點著我的額頭,
「想什麼呢你。」
「好好學習,別亂想。」
「到時候沒和我考同一所大學,別又偷偷哭鼻子。」
說完這話,他忽然又笑了一下。
獨自喃喃了一句,「要談也得等某個傢伙成績穩定啊。」
想著想著,我紅了眼眶。
宋揚卿回來時,唇角還帶著下意識的笑,看到我時神色卻僵住了。
「去哪了。」我輕聲問。
宋揚卿站在對面,往日隨心所欲的氛圍沒有了。
「沒去哪裡,」他抬眼看我,「你怎麼在這裏。」
我沒說話,將成績單攤開遞了過去。
宋揚卿的名字被我用紅筆勾勒了很多圈,在成績單上格外顯眼。
他在這張表格的最後一行。
曾經穩坐年級第一的人,一落千丈。
他攥著成績單的手指忽然收緊了。
我故作玩笑,「要補課,也可以來找我這個年級第一。」
宋揚卿睫毛顫了顫。
沒有說話。
沉默了很久,他收起成績單,「很晚了,回家吧。」
擦肩而過時,我忽然問他,「你會在高中談戀愛嗎?」
宋揚卿一僵。
周圍的風都像是靜止了。
那晚我站在原地,沒等到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等到了宋揚卿一句答非所問的晚安。
6
長達數年的父母爭吵終於落下帷幕。
兩人收拾好行李,都決定離開這所令人心煩的城市。
「你想轉去哪裡?」
我垂著眼,沒有說話。
「快做決定,沒多少時間給你思考。」
後來我攥著手機,偏執地等著一個執念般,打了一整天宋揚卿的電話。
聽了一整天的冰冷機械女聲。
我很想問問他。
那一刻說要考同一所大學的話,還算數嗎。
天黑時,爸媽敲響了我的門。
「想好了嗎?」
沒等我開口,忽然收到一條莫名的短信。
那一刻,我忽然得知了夏晚淋不過是攻略者的消息。
她接近宋揚卿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所謂的攻略任務。
原來是這樣。
那一刻,我幾乎下意識想立馬把這消息告訴宋揚卿。
窗外下著暴雨。
眼前的催促比暴雨更加催動人心。
我大腦亂作一團,不聽爸媽開口,一刻都等不及,冒雨沖了出去。
我在大雨中找了他一夜。
渾身濕透地站在宋揚卿面前時,我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知不知道,夏晚淋接近你,都帶有目的……」
「我知道的。」
話沒說完,忽然被打斷。
宋揚卿卻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垂眼點了點頭。
表情算得上淡然。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幾個字混著雨聲砸了下來,我大腦嗡的一聲。
半響回不過神。
這一晚上,我想過無數可能,唯獨沒有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宋揚卿輕聲說,「可攻略失敗,她會死的。」
我像是被大雨淋傻了,簡簡單單幾個字,讓我僵在原地數十分鐘。
所以一開始,宋揚卿就是心甘情願的。
在這個時候,我居然回想起那晚宋揚卿點著我的額頭,告訴我別難過,要一同考大學的模樣。
當時的宋揚卿溫柔得不像話。
原來一直停留在原地,抱著回憶的人始終是我自己。
沉默很久很久,我輕聲問他。
「要食言了嗎?」
「還算數嗎?」
宋揚卿臉色一白。
他抬眼看我,捏著傘說不出話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這時我才注意到,宋揚卿手腕上多了一串粉紅色的情侶手鏈。
原來昨天一天,他都和夏晚淋在一起。
隻有我像個偏執的瘋子,打了一天電話。
冒著雨找了他一夜。
我忽然覺得,現在站在他面前的自己,就像個可憐的小醜。
宋揚卿明明就在眼前,可我感覺他離我很遠。
他再也不是熬夜教我的宋揚卿了。
那個怕我淋雨不停幫我擦頭的宋揚卿,似乎徹底消失了。
「我知道了。」
我朝宋揚卿笑了笑。
「謝謝你的答案。」
電話鈴聲這時候震動起來。
我掛斷電話。
心裏卻已經做好了決定。
這座城市似乎,也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
7
雨還在繼續。
落在傘上,劈裏啪啦的聲音更大了。
宋揚卿這才像是忽然注意到我全身濕透的模樣。
他將傘撐在我頭頂,皺眉,「怎麼沒拿傘?」
他手腕上的手鏈帶著雨水,碰到我身上很涼。
我向後退了一步,盯著手鏈好一會。
「手鏈很漂亮。」
宋揚卿一僵,「朋友送的。」
他其實很不擅長說謊。
總是會下意識地垂眼逃避人的視線。
「女朋友嗎?」
在宋揚卿詫異的目光下,我忽然笑了一聲。
「其實我都看到了。」
「那天晚上。」
「路燈下。」
「你和夏晚淋。」
「其實你沒必要瞞著我。」
我抬眼看著眼前這個,陪我度過無數黑夜的男生,明明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
可鼻尖依舊酸得難受。
連聲音都不受控制地發顫。
「你坦白講,我也不會去纏你。」
大雨持續下著。
宋揚卿伸手為我舉著傘,他整個人淋在雨裏。
「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
我轉過身往回走,很輕很輕地對他開口。
「我們本來也沒關係。」
8
轉學在一周後。
父母一早簽下離婚協議,各自收拾準備離開。
這套生活了十多年的房子也空了下來。
離開前他們再次開口詢問,「確定要去A市?不跟我們一起?」
我抬眼,「跟誰?」
「跟誰都行。」
「那還不如自己。」
兩人默契點頭,「隨你。」
房間在一下午被騰空了,客廳僅剩一個單人沙發。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們快速整理好,臨走前沒人開口。
直到門哐當一聲被關上,房間內陷入寂靜。
無聲宣佈這個支撐了多年的破碎家庭,徹底碎裂。
窗外漸暗,又落了大雨。
我沒有開燈,在黑暗中摸索。
很久很久前,宋揚卿也送過我一條手鏈。
回想起那些同是父母吵架的夜晚。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屋裏,大腦一片空白。
渾噩中,忽然有人推開了門。
宋揚卿呼吸急促,看到我的一瞬間,松了口氣。
「喬鬱雨。」
他牽著我的手腕往外走,開口時還帶著不穩的氣息。
「來看星星了。」
繁星密佈,宋揚卿不會說什麼安慰人的話。
就這樣陪著我度過一個個難熬的夜晚。
他說隻要有他一天在,就不會讓我獨自面對黑夜。
就算雨再大,再猛。
也攔不住他。
當你習慣某些事後,就養成了恐怖的習慣。
隻要身處黑暗,就會難以控制地想起那時照射進來的光。
我蜷縮在沙發上,捏著忽然找到了手鏈。
在昏暗的房間內泣不成聲。
9
那天過後,我大病了一場。
再次回到學校,宋揚卿和夏晚淋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他們看我的目光都帶著莫名的憐憫。
宋揚卿又為了她蹺課了。
課本整整齊齊擺在桌上,一張小紙條在書間格外眨眼。
「想見你」
夏晚淋的字和她一樣張揚。
宋揚卿的字在他身側,簡簡單單一個「好」字。
這堂課上了多久,我就盯了紙條多久。
下課時,意外在學校看到了宋叔。
因為宋揚卿一落千丈的成績,宋叔被班主任請了過來。
看到我,他愣了下,「那天看到你們家空著,是要搬家了嗎鬱雨。」
「是,」我攥緊書包,「爸媽離婚了。」
宋叔臉色一陣僵,「這麼突然……揚卿知道嗎?」
在宋叔的記憶中,我家有什麼事,宋揚卿從來都會第一時間知道。
甚至我家所有事,宋叔都是從宋揚卿嘴裏得知。
「應該不知道吧。」我想笑一聲,到嘴邊卻發現笑不出來。
這些年來多受宋叔照顧,臨走前我朝宋叔深深鞠了一躬。
「宋叔……保重身體。」
宋叔站在原地擰眉了很久,才喃喃道,「這的大的事,揚卿怎麼會不知道。」
現在的他,應該在夏晚淋身旁盯著她笑吧。
怎麼會注意到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