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額頭,覺得有點荒唐。
他不是從不吃回頭草嗎?
握著手機,我又想到了那幅畫、那筆堪稱一擲千金的分手費,還有他那些朋友們 跟我說過的話。
這樣耍我,拿我做消遣,很好玩嗎?
我壓下心頭的煩躁,清了清嗓子——「有病?」
說完,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掛了電話。
然後把蕭景意也拉進了黑名單。
我已經足夠大度,沒跟他計較那些涼薄和欺瞞,他倒好,居然反過來跟我說這些
莫名其妙的話。
Advertisement
14
我不知道後來究竟又發生了什麼。
這日以後,我隔三岔五就會見到祁寒。
他跟以前不太一樣了,眉眼冷冽,看人時變得愈發淡漠。
每每遇見,他總是漫不經心地看著我。
我以為自己已經拒絕得足夠乾脆,他卻專程在無人處堵住我,拿出手機給我看, 指著上面的人。
「這你男朋友?許宴是吧?
「考慮得怎麼樣了?
「你不願意的話,我就隻能找他談談了。」
我忍無可忍:「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隻見過幾面而已,根本就不熟
0
「你想做什麼?
「非要鬧得這麼難看嗎?
「有些話,我原本不想說的,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不是嗎?跟我在一起,對我 特別,也隻是因為,我跟你初戀有點像,她要回來了,你就給我車給我房,不就 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別纏著你嗎?現在又來搞這一出,說真的,挺煩,挺沒意思 的 。 」
祁寒愣住,像是有點沒明白過來:「什麼意思?」
過了好一會,他才低聲罵了一句,再開口,嗓音有點啞:
「我從來不覺得你們哪裡像,這都是誰瞎傳的,我讓他來解釋清楚。
「送你東西,也隻是因為想送,沒有別的意思。沒想跟你分手。
「這些都可以解釋。」
我的喉嚨有點幹澀起來:「那又怎麼樣?」
就算、就算這些確實是我誤會了。但他接蘇玫電話時的小心翼翼,還有他朋友們 之間的心照不宣,難道都是假的嗎?
不管現在他怎麼想,在我們還談著戀愛的時候,他確確實實,對他的初戀難以忘 懷。
這麼想著,我就更不想跟祁寒待在一起了。
我問他:「你知道,現在的你,對我來說是什麼嗎?」
他的目光微微一亮:「什麼?」
我笑了下:「我洗完澡,從來不會再穿髒衣服。你跟髒衣服,有什麼兩樣?」
他猛地後退一步,面色發白,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他的朋友們找過來,看清眼前一幕,下意識輪番勸我。
「祁哥心裏頭念著你呢,這些日子,他也不好受,你們之前那麼好,真的不可能 了嗎?」
「有什麼不能好好說的?」
我說:「對,不可能了。」
話音落下,我卻忽然想起,不久前,他們也是這樣提起蘇玫的。
他們說,祁寒和蘇玫,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這才過了多久,說辭就變了。
蕭景意下意識打圓場:「是啊,要不我等會讓人訂個包廂,大家一起吃頓飯,把 之前的事都說開。
「我們之前在你面前說了挺多不著調的話,那都是我們瞎猜的,你別當真。」
我搖頭:「我還有事,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蕭景意還要再勸:「別啊,挺長時間沒見了,你把我電話從你黑名單裡拉出來 唄,我還有 . .
他說到一半,祁寒突然出了聲:「算了。」
蕭景意有點不甘心:「這好不容易遇到。」
「我說。」祁寒看著我,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算了。
「讓她走。」
15
這天以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聽到祁寒的消息。
倒是偶爾會跟許宴見面。
我陪他在學校附近散步。
他去應酬、途經學校時給我打電話,我氣喘籲籲跑到樓下,他把手裏的演唱會門 票遞給我,說是偶然得到的,知道我喜歡聽,就送來了。
男人身影清雋,神態自若。
我想,他大概不知道,這票有多難搶吧。
他始終有禮、進退得宜,我不好意思拒絕,轉了票錢給他。
他不肯收,我沒了法子,隻好又請他吃飯。
結果到最後結賬時,居然還是他付的錢。
十二月初的時候,他又要出國一趟,短則半年。
我特意去機場送他,他沖我微笑,有點欲言又止,最後到底什麼也沒說,轉身離 開了。
他走後沒多久,我遇到了蕭景意。
他歎著氣跟我說,祁寒現在很少跟他們出來玩了,也不去找蘇玫。
「蘇玫這趟回來,就打著跟祁哥複合的主意呢。可誰能想到,祁哥現在根本不搭 理她。前幾天被吵得煩了,還給蘇家施壓,讓他們早點把蘇玫嫁出去。」
我像在聽故事一樣:「可他們之前那麼好。」
「誰知道呢?感情這事說不準,而且蘇玫從小跟在祁哥屁股後面長大,那些年 裏,她一個人在外頭,就算沒有愛情,照顧照顧也是應該的。」
我笑了下,沒做評價。
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任何人。
祁寒生日那天,他戴上那塊表以後,我還接到過一通電話。
是蘇玫打來的。
「你就是祁寒現在的女朋友吧?聽說他對你很不一樣。不過,你應該也知道,我 們當初都快要結婚了,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忘不掉彼此。」
我看了眼不遠處談笑風生的男人,臉上的淚早就被風吹幹了,以後也不會再為他 流了。
我說:「那祝你們鎖死。」
不過現在看來,我的祝福落空了。
16
說起來也很好笑。
我沒有想到,再一次聽到祁寒這個名字,是在我一個學妹那。
她不知從哪裡見了祁寒一面,又打聽到我之前跟他交往過,特意找到我,向我請 教,該怎麼追祁家那位三少。
「聽說他跟你分手以後,就再也沒談過女朋友。學姐,你教教我唄,你是怎麼把 他追到手的啊?」
我那會正忙:「不是都說他很好追嗎?你製造點偶遇,多見幾面就行了。」
她聽完:「我明白了。」
很快,我就把這事忘了。
可沒過多久,她又找到我,哭得撕心裂肺:「他一點也不好追,這半個月來,我 天天想辦法在他面前刷臉,他愣是一點好臉色也不給我。今天還讓我滾。」
我有點詫異:「你是說什麼了嗎?還是做了什麼?」
不然以祁寒的脾氣,應該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止了哭聲,委屈道:「也沒什麼啊,我就提了你一嘴,說我做的這些,都是你 教的。」
我: ...」
我跟祁寒分手,鬧得挺僵,他不樂意聽到我的名字,是正常的。
當晚,我正準備睡覺。
手機螢幕卻突然亮起來。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熟悉的語氣,很冷淡,卻仍舊帶了點玩世不恭。
【再敢教別人追我,你試試。】
我沉思片刻,打字:【抱歉,不會了。】
那邊安靜下來。
沒再發消息過來了。
17
後來的日子過得很快。
一轉眼就到了年關。
我提著行李下樓,出了校門,卻看到一輛熟悉的車。
祁寒靠在車門邊,看到我:「走吧,捎你一程。」
我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見他。
他也是這樣問我:「去哪?捎你一程。」
我們一起走過一程。
而現在,已經結束了。
我正要拒絕,他身後的車窗卻突然降下來。
女孩笑盈盈地沖我招手:「學姐,快來呀。我們一起。」
說著,就下來拉我上了車。
一路上,車子裏都很安靜。
直到到了機場,祁寒幫我把東西從車上拿下來。
我說謝謝。
他點了下頭。
再沒有別的了。
我回到家沒多久,學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別誤會啊,學姐,他不是專程來接我的,隻是我正好看到他,猜到他可能是想 送你,才自告奮勇,說我可以幫忙的。」
我怔了下。
剛才我確實以為,他們在一起了。
「沒事,你不用跟我解釋,我們早就沒關係了。」
學妹歎氣:「好可惜啊。」
有什麼好可惜的?
她不知道,我當初也是這樣,聽到很多人在我面前說,祁寒錯過初戀,很可惜。
除夕當晚,下了大雪。
吃完年夜飯,我坐在沙發上跟許宴聊了會天。
他離開以後,碰上節日,我們偶爾會聯繫,互相祝福。
表弟卻突然趴在窗子往外望,大聲嚷嚷著:「那輛車我在網上看到過,全世界都 沒幾輛。居然能在咱這見到真的。」
我沒在意:「那你就多看兩眼。」
第二天,我接到祁寒朋友的電話。
「程笙,你見到祁哥了嗎?大過年的,他不在家,人也聯繫不上。
「他之前從來沒這樣過,我們都挺擔心。」
聽完,幾乎是一瞬間,我想到了那輛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車。
18
我從窗子往外看,沒看到那輛車,隻好沿路問了一圈。
最後才在一條巷子附近看到祁寒。
男人站在路邊,身上的襯衫有點皺,也沒穿外套,臉色不算好看,手上拿了根 煙,沒抽。
看到我,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
我走近他:「你手機呢?」
他有點無措,把手機拿出來,點了會,開口:「沒電了。」
「你快點回去吧。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祁寒怔了下:「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下意識就跟著過來了。你之前說家裏催你 結婚,我.. !
「你什麼你?難不成你想跟我結婚?祁寒,不可能的。」
一直以來,從不輕易回頭的那個人,其實是我。
我從小到大都性子倔。
認準了一件事,就一定要辦到。
放下一個人也是。
他靜靜地看著我,眼角突然泛紅。
許久後,才若無其事一般,聳肩笑了笑,對我說:「程笙,我餓了,沒帶錢。」
我請他吃了一碗面。
十八塊錢,沒什麼肉,青菜很多。
熱氣騰騰,我們相對而坐,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他吃得很慢,但還是吃完了。
吃完,又恢復成我最開始認識他時的模樣,慢悠悠地用紙巾擦嘴,然後開口:「這 真是我吃過最難吃的面。」
19
這之後,我又回到北城。
我跟祁寒,沒有再見過。
我跟他本來就是兩個圈子的人,如果不是刻意去打聽,其實很難聽到他的消息。
畢業後的第一年,我又談了次戀愛。
對方是合作公司的總監,性格沉穩,待人很和氣,但我們在一起,始終不瘟不火, 沒到一個月就分了手。
第二年的春天,北城下了一場雨。
我從公司出來,遇見許宴。
他左手還提著行李箱,風塵僕僕地站在我面前,對著我微笑:「好久不見。」
這一年秋天,我們在一起了。
他跟我一起去做所有我喜歡的事。
他身邊的朋友都叫我嫂子,有任何事,也全都向著我。
我們從不輕易說分手。
我們一起去掛姻緣樹,一個牌子,寫我們兩個人的名字。
寫完,他又一絲不苟地添上:【長毋相忘。】
他牽著我的手往回走。
他笑:「真好啊。」
我說:「嗯。」
20
我突然想起有一年。
我跪在蒲團上許願,願望太多,我一樣一樣地在心裏細數,生怕漏掉哪一個。
那人就在旁邊站著看我,最後扶我起來,漫不經心地開口:「想要什麼跟我說, 比這個快。」
他從來不信這些。
可等到出了寺廟,遠離香火,他卻又低低歎一聲,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我記了
好多年——他說,遇見我,其實是他三生有幸。